在明白了哲理的人來說,人生處處充滿了思考。
大自然在很多時候看起來都是被人類肆意掌控的,但實際上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大自然纔是世界的主宰,人類不過是過客,就像眼前這看起來鳥語花香,青翠欲滴的田園山野景象,狂暴起來任你千軍萬馬也能落花流水,可往往就是這些人,慢慢的都會忘記了這條基本準則。
帶着這種想法,石澗仁撐着長長的竹竿在靜靜的慢速河水中滑行。
七八支十米來長的毛竹竹筒被綁在一起,承載七八個成年人的重量都沒問題,現在還固定了竹椅在上面,石澗仁學着船伕的動作輕輕推動,其實主要是減速,這河水中就算啥都不做,都能徐徐的推動竹筏向下遊前進。
一離開小鎮就是個右轉彎,然後在轉了一個半圓的弧形才進入山脈之間,齊雪嬌是不是在這轉彎處給撞昏了?齊衛國對自己妹妹的水性很熟悉,只要不是昏迷,號稱能上山下海的齊家老三,肯定能出水蛟龍一般翻騰,所以這一帶真的是連一塊小石頭都被翻開來檢查過!
石澗仁皺緊了眉頭,就像這幾天他也經常蹲在河岸邊思考的那樣,到底還有什麼可能性是搜救隊沒有想到的呢?
作爲類似副鎮長的管理者,鎮上的居民還是把他們跟隨軍人救援的細節反饋給他很多,後來搜救隊到了風土鎮,也是石澗仁安排的食宿,對他們的工作情況實際上很瞭解,還旁聽參與過好幾次會議。
別忘了,石澗仁也是個曾經參加了大地震搶險救災的傢伙,他甚至策劃建立了當時第一個自發性的民間營地,接觸的各方面人士並不少。
而石澗仁有個一貫的特點在於從來不會迷信權威。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老祖宗早就說得很清楚了。
這支頂着全國最牛搜救隊稱號的隊伍其實最擅長的還是地震救援,這種單人山野救援,真沒經歷過,成員百分之百都是有過服役經歷的高手,可沒一個是土著山民。
很多景區其實現在都有救險搜救隊,防止遊客在原始景區山林迷路失蹤,這種搜救隊裡面絕對有本地人,這是傅育林給石澗仁這幾天討論時候也說過的,一定要發動本地山民、採藥的、打獵的,他們對本地山區有最直觀的認識。
石澗仁恰好就是個山民。
別忘了他在距離這裡以東上千公里外的另一片百萬大山裡面成長起來,生活了十九年!
所有書本以外的生活知識來源都是大山給予的。
石澗仁比鎮上的居民都更熟悉山野裡面的準則,可以說這幾天他的表現有點不太正常,其實也是有種心裡很難受的愧疚,在雨季,在山野中會產生山洪這樣的危險局面,他有點忘記了,如果還像以前每年雨季就小心翼翼不經過谷底,一定會把這個事情警戒度提得更高,不允許居民走跳蹬,封了臺階口只能順着小橋
過河,那就沒有現在的事情了。
他從未擔憂過齊家的憤怒會給自己帶來什麼負面影響,他也從未想過這事會讓自己無法升官發財,石澗仁只是愧疚讓齊雪嬌來承受自己的失誤。
從內心來說,蔣道才把鎮上日常管理交給自己,那麼自己就是這些局面措施的管理者,是自己沒把這件事做好。
這中間沒有半點男女之情,但想着那張爽朗又嫵媚的笑臉,石澗仁是心甘情願讓齊衛國打得鼻青臉腫,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好受一些。
但正如同他給齊衛國說的那樣,相比面對齊雪嬌的愧疚,更大的責任是帶領風土鎮的人改變命運。
居之無倦,行之以忠,這是孔子說的話,也是千百年來做官最簡單的八字準則,居於官位上不懈怠,執行君令要忠實,這個要求在任何時候都適用。
對石澗仁來說,掛職工作就這麼簡單,但偏偏就是在這一次懈怠上付出了慘痛代價!
所以他纔要有些鑽牛角尖的一定把後半句做好,帶領整個鎮上居民改變經濟條件以後,再來彌補前半句。
這七天他的確過得很煎熬!
吳曉影和柳清擔心得要命,但在知曉楊秋林來了小鎮以後,千方百計的勸阻了耿海燕等其他所有人到鎮上來,這個時候任何可能觸動喪女母親憤怒的細節都要避免,她們幾位真是有些戰戰兢兢的等待石澗仁的消息。
雖然和石澗仁煎熬的點不太一樣。
看得出來,搜救隊伍是真用了心的,竹筏一路滑行下來,岸邊都能看見一根根纏着紅布的竹竿插在岸邊泥濘中,這說明這旁邊的百米區域基本都是挨着找尋過的,絕對不會出現什麼人在溝壑裡面躺着外面經過看不到的情況。
竹竿上甚至還有記號筆寫下標註,巡查了幾次,垂直於河流往縱深多遠的距離被探查過,一切都做得有板有眼。
石澗仁順着河水逐個查看,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半小時,就已經看見了入河口。
可以說他一路行來這不到三公里的河道兩邊基本都是斜立的山崖,不多的那點沖刷岸邊都梳理得螞蟻都跑不掉,到處都能看見各種鞋印,證明了搜救隊的密集程度,那可是個大活人呢,這麼密集都沒看見,這短短的兩公里多河岸真的不太可能存在漏洞了。
石澗仁知道搜救隊甚至還做了衝擊模擬計算,用電腦模擬了這兩公里半在當時那種每秒立方流量下的速度,齊雪嬌應該是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就會被衝到大河裡來!
稍微思考一下,這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裡,齊雪嬌要麼就在河岸兩側抓住了什麼東西固定下來,要麼就只能被衝進大河,只要在小河邊怎麼都能被看見的啊。
所以搜救後期,到了第三天以後,基本各方都認定齊雪嬌肯定被衝進大河裡了,所有的搜尋重心都在大河二十多公里匯入大江的這段上。
石澗仁這麼滑下來,感覺各方專家和軍方的思路都沒錯,他坐着竹筏都這麼快抵達了入河口呢。
在小河裡能用竹竿撐着掌控的竹筏,到大河裡肯定觸不到底,所以石澗仁艱難的把竹筏撐住靠了岸,重重的把竹竿插在同樣佈滿腳印的泥濘,脫了鞋襪捲起褲腿,準備跳下去自己順着大河岸步行。
然後就在這一剎那,一直低着頭的石澗仁猛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挺直了腰轉頭看四周!
看那依舊奔騰咆哮的大河,再看已經溫順柔和的小河,這一塊甚至因爲河水高度差,大河水都有些倒灌進來,染黃了小河,才讓石澗仁靠岸這麼費力。
而大河岸邊和小河有個明顯區別就是前者還沒有那條格外清晰的洪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