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也許是初來乍到,裹在毯子裡的耿妹子也不好意思在這麼寬曠的大屋裡調戲石澗仁,興奮之餘還是很精神疲憊的入睡了。
只是一大早習慣的四五點就醒來睜開眼,天都沒亮卻迷迷糊糊的瞥見石澗仁起身,連忙自己也爬起來,麻利的往身上罩衣服:“早上也要去幹活兒麼?”
石澗仁輕腳輕手的還愣了一下撓撓頭:“本來不用的,這裡早上沒什麼活兒,但是我想去看看,你再睡會兒。”
耿妹子打着呵欠理所當然的跟着起來洗漱了,有些依戀的伸手拉住了年輕人的手臂嘿嘿笑:“怎麼聽你說叫我睡會兒,我就耳根發熱呢?”
石澗仁開始翻白眼,輕輕推開破木門出去,耿海燕才驚訝的發現:“棍子呢?楊德光說你那根很值錢的棍子呢?”
石澗仁搖搖頭:“沒想到可能會做棒棒,待會兒天亮了去那位王教授家拿。”
不規則的巷道里面還很黑,兩人牽着走上街道站在路燈下,同樣的時間碼頭已經人聲鼎沸汗流浹背,這裡卻一片死一般寂靜,除了幾盞昏黃的路燈,什麼人都沒有,春天的早上還是有點冷,耿妹子索性把自己完全抱在石澗仁的腰上,還鍥而不捨的試圖解開他的襯衫釦子把自己藏進去,石澗仁抗爭拒絕了以後,她就拉開自己的人造革紅皮衣去裹他!
反正街面上也沒人,寂靜得簡直無聊,年輕男女在這裡力爭我奪的很有趣味,倒也不覺得時間難過。
隨着大概半個多小時以後,灑水車邊清潔工纔有些莫名其妙看這倆傻子,邊掃邊沖水經過,接着再過二十多分鐘終於有第一輛早間公交車經過,這個街區才慢慢的甦醒過來,一邊喊着冷一邊如願以償把自己和石澗仁面對面抱在一起的耿妹子都開始舒服的打盹了。
也許是因爲營養成分問題,就算吃飽了,碼頭的女孩子也普遍不高,耿妹子比石澗仁低了一個頭還多,現在幾乎掛在他胸口眯着眼渾然不顧周圍的環境。
爲了不讓呼吸逐漸勻淨的小姑娘滑到地上,石澗仁也拉住了她的腰,雖然敞開的夾克讓渾圓的胸口軟綿綿壓在他的胸腹上,年輕人卻沒有半點邪念,就當是兩條瑟瑟發抖的流浪小狗相互取暖吧,因爲他那有些專注思索的目光一直在街面上,看經過的人,經過的車,然後是陸續開門的店鋪,這些東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才讓小姑娘得逞了。
一直到六點過,纔有兩家餐館開門生火,賣的是麻辣小面和包子饅頭稀飯粥,但一直到七點以前,都只有零星的幾個上班者在上車前消費經過,然後七點左右,如同爆發一樣,整條街道突然就從每個巷子、樓房、梯坎冒出來一串串呵欠連天滿是倦色的大學生,其中有些女生甚至蓬頭亂髮根本就沒有化妝或者收拾,匆匆忙忙的組成人流涌上街道,有順手買早點的,但更多都是一掠而過。
密密麻麻的全部面色晦暗擠進大學校園裡,一點沒有天之驕子早上七八點鐘太陽的朝氣。
但石澗仁知道上課的早時間是八點正,而且大多數大學生上課都並不準時甚至缺席當做家常便飯呢,現在卻看起來有些人急得都在跑了。
周圍的喧鬧似乎讓耿妹子驚擾了一下,迷迷糊糊睜開眼看看周圍,感受一下兩人之間的溫暖,露出一副嬌憨的笑容哼唧兩下繼續靠在寬闊的胸口享受:“怎麼……了?”
石澗仁有些納悶,如果沒有耿妹子掛在身上沒準兒他就跟着進校園去看了。
其實小姑娘是醒着的,也許從來都沒有感受過這樣親暱的溫暖,有些沉醉的呢喃:“怎麼……嘛……”拖長的膩聲放到碼頭上去絕對能騙人加成。
石澗仁在思索:“既然你來了,我們嘗試着做個……”還沒說完,背後就有幾個學生大跨步的跑過,還看了看抱在一起的年輕男女:“喲,這誰啊,戀姦情熱的早操都不去做?這麼膩歪捨不得分開?”
耿妹子估計只聽見戀啊情的,反正是好話,貓兒一樣嘿嘿笑着蜷緊點。
做早操?
石澗仁有些摸不着頭腦,這麼一所藝術院校,上課都鬆鬆垮垮沒人管,什麼早操還這積極準時?
不過大概十多分鐘以後,幾乎就是反向蜂擁而出的學生從大學校門裡面稠密的出現,就是另外一幅模樣了,除了少數整個過程處在夢遊狀態的趕緊回去繼續睡覺,大部分都無可奈何的一臉清醒開始在早餐店吃早餐或者說着話溜達回校外的住處去。
原本只是想把顧客羣體鎖定在上班族,看看早班公交車到底有多少人的石澗仁有些意外驚喜,這上千人的大學生很多租住在外面的情形,對賣早餐簡直就是個巨大的利好消息!
接下來從七點到上課的八點之間,一直都是早餐店的銷售黃金期,連偶爾睜開眼的耿妹子都發現了:“這些……大學生好像蠻能花錢哦?”
跟碼頭上棒棒們吃早餐只在乎吃飽儘量少花錢不同,這些大學生闊綽多了,饅頭基本不吃,包子是主力,吃麪都喜歡貴一些的牛肉麪雜醬麪,石澗仁越看越認真:“這個你能做吧?醬肉包,雜醬麪……好像之前我都看見你有做哦?”
耿妹子終於完全睜開眼擡頭看石澗仁的臉:“你……真的要做早餐?我是說跟我以前在市場邊的那個早餐車一樣的?”
石澗仁看出表情來:“不妥當?”
完全清醒的小姑娘笑起來:“要想味道保持得不錯,先不說煮麪,光是賣包子饅頭,最好是蒸籠持續保持熱度,沒有門面就不可能現做現賣,那麼一疊起碼五個蒸籠、爐子都得買,還有不可能只賣包子,沒人來吃的,粥、鹹菜,這也是要繼續加熱,七七八八錢可不少,然後做白案麪粉之類一般我爸都是兩三點起來打理,五籠以上的包子饅頭,豆漿饅頭這些東西一口氣做出來鋪開有很大的地盤,而且醬肉包我們這樣單獨做起來很麻煩的,我們在……那個茶館裡面有地方做?你那幾百塊錢多半就不夠用吧?”
自己瞎算計了一晚上的石澗仁頓時有些傻眼!
所以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學再多東西,不能理論聯繫實際,那都是白瞎啊。
昨天晚上盤算的都是開飯館沒錢沒技術,好歹也能做個早餐,兩個人都是熟門熟路的,結果論到實際操作哪有那麼輕鬆?
布衣書生頓時有點撓頭,看着眼前吃早餐的大學生們都不順眼了,撇着嘴往路邊溜。
耿妹子反而嘻嘻哈:“在碼頭就沒看過你這麼發愁,什麼都是溫開水一樣陰死倒陽的,真有這麼惱火?”
石澗仁沒好氣:“在碼頭,只要有力氣就能吃飯,多簡單的事情,就算來了這裡我一個人也無所謂,但既然你選擇信任我,來找我,那就得讓你起碼比在碼頭過得好,有希望才行!”說到這裡他倒是笑起來:“其實好像也對,沒有感受到生活壓力,我怎麼可能入世呢?”說到這裡居然有點興沖沖的摩拳擦掌。
讓一貫有些無慾無求的他,要萌生點對物質條件的渴望,的確比較難。
耿海燕似乎也不太擔心吃飯的問題:“我也不傻啊,大不了……”
石澗仁一口回絕:“以前那些坑蒙拐騙的事情不能再做!”
耿妹子正要說話,眼光穿越了石澗仁到後方,擅長察言觀色的年輕人回頭一看,捂着半邊臉的楊澤林正匆忙又急切的朝着自己過來。
走近一看,昨天剛剛受傷的老師正把一個剛買剝了殼的茶葉蛋在臉上滾,看起來是熱敷消腫化瘀的什麼土方子:“我正說出來去找你……還是跟我去上課吧?”
耿海燕昨晚吃飯就聽說了要脫褲子的事情,一個跳步就擋在石澗仁的身前:“要不是你把他叫來這邊做那個什麼模特,我們現在在碼頭都是好好的!”說起這個她簡直有點氣憤了,早知道這個斯文的老師會把石澗仁帶離碼頭,說什麼也不願當初認識這個人啊。
石澗仁還是和氣:“楊老師,我這都引起一位學生開除留校察看了,再面對面學生很難好好上課,而且最根本還是我真的不想做這個模特,見諒了。”拱拱手示意耿妹子一起離開。
他的乾淨利落看起來終於讓楊澤林死了心,熱敷着雞蛋想想才提高音量:“那……我去把你前兩週的費用結出來給你……”
已經走開的石澗仁不回頭的招招手致謝,就算現在很缺錢,中國文人骨子裡那點清高還是讓他不在乎。
不過就連耿妹子快步跟上也嘀咕:“假眉假眼的!真要給不曉得自己先掏腰包墊上?”
年輕的倆男女帶着濃濃的智商優越感走遠了。
但在這個看證的社會,究竟要如何解決這個基本的生存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