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順着熱鬧非凡的圍觀羣衆艱難的撥開一道人縫走進去,還得伴隨林嶽娜抱歉的開道:“麻煩讓一下,是我們店裡有點狀況,麻煩……謝謝。”
擠到人羣前方的石澗仁一眼就看見個中年男人站在“有間奶茶店”面前人行道邊破口大罵:“你個賣x的,不過就是又攀上個什麼老闆,就不給撫養費了不是?沒門!老子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裡了,街坊鄰居評個理……”
張季嵐的臉色陡然一下變得煞白。
林嶽娜的臉色也大變,下意識的立刻轉頭看石澗仁。
石澗仁的目光卻停留在那個男人牽着的男童身上,大概六七歲的男童,似乎用力想擺脫生拉硬拽,低着頭漲紅了臉,想離開這個似乎所有人關注的中心。
紀若棠有些皺眉的看着眼前場景,林嶽娜快速的解釋:“是……是張姐的前夫,成天喝酒,喝醉了就打老婆打孩子出氣……”
張季嵐窘迫得一雙眼睛立刻灰暗下來,特別是聽着那中年男人越來越難聽:“不就是張開腿……”
隨着走得越來越近,連趙子夫都看見對方破舊髒污的牛仔褲後兜裡裝着一個白酒瓶,然後在兩三米的距離上幾乎都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趙倩終於驚嚇的抓住父親的袖子,正好這個時候一直在對着店面怒罵的男人轉頭看見了這邊,那雙明顯醉眼惺忪的牛眼一下瞪起來:“看……大家都來看看啊……”
張季嵐明顯腳下發軟有往地下溜的趨勢,趙倩和紀若棠不約而同的扶住了她的雙臂,然後莊成棟有些出人意料的忽然破衆而出,動作大得甚至推了一把石澗仁,口中完全不亞於對方的怒吼:“你還是個男人麼……”楊德光似乎最近有以他馬首爲瞻的趨勢,跟着也跳出去,但回頭看了下石澗仁。
石澗仁愣了下也跟着大跨步,但是對楊德光快速:“拉住!拉住胖子,拖開這個醉鬼就是,別打人……”而他自己一個箭步追上了莊成棟,口中提醒:“分寸!分寸……”然後已經蹲到了那男童的身邊,輕輕伸手抱住了孩子,左手卻如鋼鉗一般卡住了那死死拉住孩子手臂的手腕,捏住尺橈骨之外肌肉和脈搏的壓力讓醉鬼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正好讓竭力想掙脫的孩子撲進自己懷裡,石澗仁臉上始終帶着如沐春風的笑容:“你在上小學幾年級了?”然後起身抱着孩子朝着外面走去。
剛纔還漲紅了臉的孩子猛的一下在他肩頭爆發出哭音來。
這聲音似乎刺激了莊成棟,抵近就是一記重重的擺拳擊打在那個男人的臉側,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的重擊,難以置信的往後踉蹌幾步跌坐在地上,莊成棟怒火萬丈的撲上去試圖騎在對方身上就暴打……
周圍的圍觀羣衆才真的好像海浪一般朝前面涌來,不少人欣喜不已:“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嘿……”
還好這個時候楊德光衝去跟上,展開雙臂一下就箍住了莊成棟,長年上肢負重搬運的力量讓莊成棟根本就沒法掙脫,似乎被點燃了怒火的胖子還使勁用腳去踹地上的男人:“草你大爺!對老婆孩子撒氣算什麼男人……有種站起來跟我打!你拉着我幹嘛……”
摔倒在地的男人卻完全是另一種模樣,立刻如同一灘爛泥開始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翻滾呼痛:“打死人了,奸*夫*淫*婦打死人了……不要臉,大家都來看啊……”
張季嵐已經渾身發抖,但說不出話來,全靠兩邊的姑娘撐着才能勉強站在那,林嶽娜正要跳上去大罵手裡的移動電話卻響了,一接聽竟然是石澗仁:“我帶孩子去肯德基,讓張姐他們也過來,你帶着老莊處理,馬上報警,很簡單的事情……”
的確是很簡單,面對一個在公共場所撒潑的醉漢,而且還嚴重妨礙了狹窄主幹道的交通,聚集了數百甚至更多圍觀羣衆的場面,不用催促接警中心,幾分鐘以後交通警就先抵達了,滿臉不耐煩的開始驅散圍觀者,要醉漢也趕緊走。
沒想到在地上翻滾的男人真夠不要臉,一邊指着臉上說自己被打了,一邊示意自己的屁股,原來那扁平的白酒瓶揣在屁股兜裡,一屁股摔到路牙子邊,磕破了的玻璃瓶真的把屁股墩戳出血了!
看着真是血肉模糊的挺有些慘,那男人回頭看了似乎才驚覺自己真的受傷這麼重,又有些驚喜的乾嚎吵鬧不休。
這下連交通警都得拿步話機呼叫支援,可這本來就只能兩車道的路上估計連救護車都很難抵達。
林嶽娜機敏,瞥見有血跡就連忙推走了莊成棟,只留下楊德光幫助自己,趙子夫似乎看見警察就有些下意識的慌亂,躲到奶茶店裡去了,但堅持着儘量站在門口,似乎要阻擋那個店門前的人進來,又回頭看裡面忙碌的營業員,三個碼頭出來的小姑娘居然充耳不聞的繼續忙碌,話說外面鬧得越厲害,往店裡擠的人就更多,連那些火車座椅上都站滿了人,有種球場邊頭等包廂的感覺,一邊喝奶茶一邊看熱鬧,所以趙子夫下定決心就去勸說那些人都坐下來,不要踩在店裡的椅子上……
楊德光看見警察也緊張,反而林嶽娜卻百無禁忌,話說夜場裡面出沒的警務人員也不少,也許她纔是最不把虎皮當虎皮的,不就是比哭腔麼,拉長了聲音對着交通警哭訴:“我們會計的前夫,機械廠的混子,成天什麼事情都不做,就喝酒鬧事,我們是正當公司正當店面做正經生意的,政府要給我們做主啊……我們財務會計都是辛辛苦苦每天起早貪黑做事的,這種好吃懶做的傢伙就是吸血鬼……”
一邊說還一邊指揮楊德光:“把他拖開!拖遠一些,別妨礙了我們做生意,也別擋了道……”
她叫嚷起來不比那中年男人的音量小,楊棒棒遲疑的看了眼警察,發現心目中好像衙門差役那樣嚇人的制服人員,轉頭裝着沒看,他就真的敢伸手去拖,躺在地上的男人還叫囂要保護現場,林嶽娜聲音尖利:“明明就是你沒良心讓孩子帶你來找上班的地方,孩子掙脫跑了,自己喝醉了站不穩,還栽贓誣陷……”
楊德光的上半身力氣可是連石澗仁都難以抗衡的,軟麪條一樣的醉漢雖然蹦躂着想掙扎,還是被他拖到人行道內靠在隔離欄上,交通警連忙順勢指揮圍觀者離開馬路,讓車輛加快撤離速度。
莊成棟卻沒有立刻到快餐店去,而是站在圍觀者外面的臺階上,默默的看着那個一身髒污還在破口大罵的醉漢,在月亮湖那邊的山上,他幾乎也每天晚上都喝得酩酊大醉,要不是沒錢買酒,估計再多喝成這樣,自己也無所謂,也許之前只有跟傳銷組織較勁才能讓自己找到點意義,可現在……好像除了跟林嶽娜喝了次夜啤酒,住在這店裡的每個晚上幾乎都在看趙子夫折騰琢磨事情,自己再也沒了那種用酒精麻醉自己的興致了。
做一個面前小丑一樣的卑劣角色,完全沒有靈魂的渾渾噩噩,還是重新做個積極生活的人?
特別是那個現在罵得興起,手舞足蹈得幾乎興奮起來的林嶽娜,莊成棟都覺得她太積極到要感染自己,轉頭看看那邊的快餐店,隔着玻璃能看見石澗仁等人坐在一起。
改變心態,改變生活,其實選擇真的就在自己手裡。
莊成棟使勁捏了又放開自己的拳頭,轉身搖着頭朝快餐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