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傑的話一直縈繞在志軍耳際,志軍似乎覺得吳傑的話中隱藏着什麼,暗示着什麼。 志軍有時想極力忘卻掉,躲避掉,但是吳傑的話音像發酵車間發出的蒸汽一樣,絲絲地響着,突突地冒着,毫無減退的意思。
轉眼半年過去了,廠裡生產每況愈下,經濟效益不斷滑坡,虧損的局面還是出現了。
廠裡的小報《新徵途》照例在出,然而工人們並不感興趣,小報即使發到手上看也不看,便丟到牆角了。前段時間潘付科長的“突出”表現得到黨委的首肯,她終於坐上了科長的位置,原來的孫科長“讓賢”,調到下面服務公司當書記去了。
生產不好,輿論要先導,要造勢,要激勵,這是宣傳科的首要職責。潘科長新官上任三把火,除了大搞輿論宣傳之外,科裡其他人毫無例外的下了車間,終日蒐集材料,撲捉各種信息。
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原本一直幹着臨時工的志軍,隨着潘科長的升遷,竟也轉爲正式科員。當然,這少不了潘科長的功勞。潘科長也知道,以後的工作還得靠下面同事的配合,更何況志軍是科裡唯一的男性,有些事情還少不了他的相助。她一人再有本事,也只會獨木難支,成不了大氣候。
對於轉正,志軍並不興奮,倒是覺得有點悲哀。志軍很是懷念在車間工作那段時光。工友之間毫無芥蒂,說話隨性,幹起活來也是十分有勁。說說笑笑之餘,一天很快就結束了。志軍覺得在車間身心非常放鬆,非常自在,沒有什麼擔心和憂慮的事情。而在宣傳科,志軍覺得人都像是《套中人》一樣,個個帶着假面具,個個說着虛僞的言語。志軍感覺到窒息和幽閉,這裡氣氛太壓抑,環境太冷酷,人心隔肚皮。
有幾次志軍跟蔣茹芸嘆道,想回車間工作。而蔣茹芸則勸他,上面都是這樣的,人家能過,你王志軍一樣也能過。志軍說太虛僞了,工作倒是不累,但是身心很累。蔣茹芸繼續勸他,熬着吧,到了這一步,就像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志軍苦笑道,面對不喜歡環境,面對一幫不喜歡的人,自己能進到哪裡去呢?對於自己的前途,志軍感到萬分迷茫和無奈。
聽說志軍轉幹了,溜子和華子一定要志軍請客。志軍並沒請客的熱情,但在蔣茹芸的勸導下,念着這幫老同學的情誼,還是在隆鑫大酒店請了他們這幫老同學。
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大家很是興奮,說起來話沒完沒了,都顧不上點菜了。柳箐是最後來的,看見尤曉麗和蔣茹芸,柳箐上去一個個打着招呼。
華子看見柳箐似乎不認識似地問道:“柳箐,是你麼?”
柳箐回過頭驚訝地反問:“怎麼啦?連我都不認識了?這才幾天啊?你難道不是貴人多忘事吧。呵呵。”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引到柳箐身上了。這時的柳箐的確跟以前有很大變化,身子胖了,面龐似乎也大了一些,特別是微微隆起的腹部,讓人覺得一些異樣。
“柳箐,我也覺得你像變了個人似的。”溜子說道。
“長胖了,長胖了啊。”祈冰也附和地說。
尤曉麗噗呲一聲笑了:“你們啊,真是的。也不怪你們,人家這是有喜了啊。”
華子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腦袋:“真是哦,我怎麼把這茬給忘記了。”
蔣茹芸調侃地說:“你們還不道喜,過不了幾長時間你們都要升格了,要當叔叔阿姨了,哈哈。”
志軍感慨地說:“時間真快啊!柳箐都有孩子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蔣茹芸捅了捅志軍:“別光顧着說,快去點菜吧。”
“喂喂,志軍,你們幾時撒喜糖啊,我們等着呢。”華子大聲叫道。
蔣茹芸立刻羞紅了臉,將頭扭到志軍背後。
“呵呵,茹芸還不好意思呢。”祈冰起鬨。
溜子站起來打圓場,說道:“人家還在享受愛情的甜蜜呢,幹嘛着急結婚呢。你們幾個倒是要抓緊時間呢,特別是祈冰啊。搞個什麼名堂嘛,到現在怎麼沒動靜呢?那個紫菱到底怎麼樣?”
見大家轉移了視線,志軍起身說道:“你們談吧,我去點菜。”
蔣茹芸趕緊推着志軍:“去吧,快去吧!”
聽見溜子這樣問話,祈冰愣了愣,緩了一會說道:“這個嗎?現在不說行嗎?”
華子在一邊躥綴:“不行,今天一定要說。有什麼不好說的呢,說不定我們還可以給你出出主意呢。”
柳箐故意清了清嗓門,然後說道:“人家祈冰不願意說,你們就放他一馬嘛。”柳箐看了看祈冰:“人家想說的時候,不用勸自然會說的。是不是啊?祈冰。”
“呵呵,是啊。看來還是柳箐瞭解我啊,到底是即將身爲人母的人啊,說的話就是不一樣,哪像你們兩位啊,不顧別人感受,趕着鴨子上架。”祈冰笑道,“我知道你們是關心我。看看,你溜子呢,現在有尤曉麗相伴,自是不在話下了。而你華子呢,也是春風得意,自有佳人相隨。志軍呢,更不用說了,那是情意綿綿,早已是你儂我儂之人了。按說呢,我觸碰情網的時間比各位都早,這個大家是知道的。至於溜子這樣問我,我也是知道他的心意的。如今呢,大家呢已是成雙成對了,在不久以後都要走向婚禮的殿堂......”
“我還沒玩醒呢,我可不想這麼早走向那個神秘的婚禮殿堂。”華子插話。
“哼!你想玩醒啊,可你那位還不幹呢。別在這裡吹了。”尤曉麗揶揄地說。
“我的事情我做主,她還反了呢,由不得她,呵呵。”
“吹吧,繼續吹。吹爆了爲止,呵呵。”尤曉麗笑道。
“你們聽祈冰說完了啊,別插話。”溜子說道。
“我也沒什麼可說的。我只是說感情這事就像穿鞋子一樣,合不合腳全靠自己體會,旁人是無從知曉的。謝謝大家的關心,我能說的就這些。”
“好啊,祈冰。搞個半天還是沒說,口風真嚴啊,呵呵。”華子打趣地說。
“菜來了!別說了,操傢伙吧。”志軍叫道。
“好啦,不說這個了,大家喝酒吃菜吧。”蔣茹芸催促道。
溜子看了看祈冰,隨即用手指了指祈冰,又指了指自己,那意思分明是說這事沒完,咱們以後單獨聊聊。
對此,祈冰會意地笑了笑,沒有吱聲。
這餐酒宴,他們喝到很晚,除了柳箐,他們幾個包括尤曉麗和蔣茹芸都喝得很興奮,但大家都很酣暢,但沒醉意。對於志軍的轉幹,大家都表示祝賀,志軍只好違心地接受了他們的祝賀。
自從他們走上社會以來,倒是不像以前在學校那樣可以經常在一起嬉鬧和聚會。即使聯繫的次數少了,但是他們的感情一點沒變淡薄,仍像從前學生時期那樣,依舊那樣醇厚和親密。每次聚會他們都像過節一樣,是那樣興奮和開心。儘管他們之中有人爲了人母,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之間的交流和溝通。他們是同學,是朋友,更像是一家人,似乎多了一些親情的感受。作爲志軍來說,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的心情是放鬆的,閒適的,開心的。轉幹對他來說無甚影響,倒是這樣的同學聚會,讓他感到內心徹底地放鬆。他甚至企望一直保持這種心境到工作和事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