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土黴素外銷價格下滑，再加之發酵車間所出產品不太理想，造成廠裡遇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 產品賣不出價錢，更要命的是完不成預定的生產任務。如此一來，廠裡資金週轉面臨嚴重困難。
上次彭記者深入發酵車間採訪的事情早已在廠裡傳得沸沸揚揚的。有人說記者是去調查車間領導層，有人說是去採訪一線工人，有人說是針對車間完不成任務而去的，有人說是調查經營承包責任制一事，更有人神秘地說是去調查染菌一事而來......真可謂是說三道四，衆說紛紜，莫衷一是。
幾十年來，廠裡土黴素產品出要是外銷的，主要銷往歐美和拉美一些國家，產品供不應求，一直是濱江市的創匯大戶和納稅大戶，受到濱江市的高度重視。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廠裡土黴素一枝獨俏，一花獨放的安然狀態，最終受到挑戰，而被打破了。進入八十年代末期，土黴素的價格一再下滑，所獲利潤越來越少。工廠上下感受到從來未有的寒意和壓力。原來產品貴比黃金的時代，早已一去而不復返了。究其原因，並不是產品沒有銷路，而是國內隨後的生產廠家太多，產量過剩，繼而互挖牆角，互相壓價，最終造成損了自己，利了外人的惡果。即使處在這樣的情形下，憑着廠子幾十年的經驗和規模，以及在國內排行一二的優勢，就算利潤不高，還是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的，斷不至於虧本或破產。這個觀點全廠上下都是認可的，信服的。
然而到了發酵車間不停地染菌，再也無法掩蓋的時候，廠裡上下感到異常震驚。眼看着一罐罐發酵液倒入下水道，廠領導坐不住了，向發酵車間下了死命令：一個月之內，一定要控制染菌，找出染菌的真實原因。
因爲染菌，因爲倒灌，造成鉅額的直接和間接經濟損失，廠裡的生產受到很大影響，也導致停發獎金，以減輕資金的壓力。
關於染菌的謠言四起，一時甚囂塵上。
志軍這段時間不停往發酵車間跑，希望能從中得到染菌被克服的消息。彭記者也很掛念廠裡的生產，多次打電話來詢問染菌原因找到沒有。對於彭記者的關切，志軍每次只能懨懨地告訴他，什麼都沒找到，還在查找中。
志軍這天上班後，換好工作服，拿起筆記本正準備下樓時，突然聽到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人語聲。有聲音叫道：“抓住了！抓住了！”
“什麼抓住了？”志軍心裡在想。
“真是個大壞蛋，害死我們了。幸虧抓住了。”又有聲音叫道。
志軍越聽越糊塗，爲了求證虛實，趕緊下樓來了。
這些往行政樓而來的人中，大多是發酵車間的工人。這當中有志軍熟識的人，志軍拉過一個熟人問道：“什麼回事啊？”
“抓住了，抓住了，真是不容易！”這個熟人繼續叫道。
“什麼抓到了？”志軍搖着他的臂膀。
“人啊。”
“什麼人？”
“你還不明白啊，壞人啊。”
“壞人？”
“是啊，就是搞染菌的人，破壞生產的人啊。”
志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染菌的原因在這裡啊。
“是誰啊？”志軍問道。
“消毒組那個姓潘的。”
“姓潘的？好像見過他，年約四十多，黑黑的，個子不高，很少說話的那個啊？”志軍又問道。
“是啊，是他！真是人心隔肚皮啊，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做起壞事來不同凡響啊。”熟人嘆道。
“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啊？”志軍接着問道。
“誰知道啊，現在保衛科的人在車間辦公室突審他呢。你快去看看吧！”
“哦，這樣。你們這是去哪裡啊？”志軍又問道。
“來給你們報信啊。呵呵，抓住了，原因找到了，該繼續發獎金了吧。”熟人笑道。
這段時間全廠的人都愁死了，再這樣下去，只能喝西北風了。今天總算水落石出，抓住了染菌的真兇。工人們自然高興，自發跑來報信，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本無可厚非。
可問題是那個姓潘的爲何要這樣做呢？廠裡跟他有仇嗎？帶着這個疑問，志軍一路小跑往發酵車間辦公室而去。
“你說，你爲啥要這樣做？你浪費國家多少財產？你知道嗎？你這是犯罪，你這是要做牢的！”志軍還未到門口就聽見保衛科人的訓斥聲。
門口早已有保衛科的人把守着，任何人不讓進去。見此情形，志軍只得在外面探聽關於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然而聽來的有太多的版本，讓志軍覺得難以判斷真僞，也不好妄下定論。志軍收起筆記本，決定回科裡，等待這件事情的最終結果。
這件事情的結果很快出來了。
這個姓潘的中年職工，因爲上次分房沒能排上他，而且認爲有些不如他的人卻分到了房子，這讓他感到很窩火，家裡人也說他沒用，說他弱懦。他迫於家裡人的壓力，找到車間，找到廠裡理論。然而他的條件的確不夠，只得等待下次分房了。不管車間和廠裡如何解釋，如何做其工作，他就是一句話：廠裡分配方案有問題，欺負老實人！吵過之後，他也沒再來車間和廠裡糾纏了。大家以爲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就此過去了。
他始終認爲廠裡一碗水沒端平，給他帶來不公，讓他失去了分房的機會。憤怒讓他失去了理智，偏執讓他失去了判斷，他決定報復車間，報復廠裡，報復對他不公的人。如何報復呢？他想到了他的本職工作——消毒。他執拗地認爲他得不到，也不讓別人得到。他採取消毒不徹底，填寫假數字，假記錄的手段，騙過了車間值班員和車間領導。隨着染菌灌數的增多，車間和廠裡除了在客觀環境上找原因之外，還動用保衛科加強了暗中的調查和偵察工作。最後，他被保衛科人員鎖定，在他再次消毒完畢，填寫假記錄的時候，一舉把他抓獲。在證據面前，他如實交代了他的所作所爲。鑑於他所涉及的資金數額巨大，達到百萬元之巨，已觸犯了國家法律，廠裡不得不將其轉送上級公安部門，讓法律來制裁他了。
此事在廠裡造成了轟動，人們不相信一個老實巴交的工人怎麼會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來。
當志軍把這個消息告訴彭記者時，彭記者感慨了起來，說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