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子和尤曉麗到廣州打貨去了,華子便按照約定前來頂溜子的缺。
毛子見狀,戲謔地說:“你們搞得像部隊換防一樣的啊,呵呵。”
“是啊,你這一說是像那麼回事呢。不過就幾天而已,也算不上換防啊。呵呵。毛子哥你有什麼事就吩咐我做,不熟悉的地方點撥我一下,免得出錯哦。”華子說道。
“這個我放心啊,你也是經商的行家裡手了,用不着我提醒吧。”
“畢竟隔行如隔山啊,還是要提醒我一下。”華子認真地說。
“好吧,我看着辦吧。”
華子按照溜子吩咐,並在毛子的協助下,很快將店裡的貨物清理了一遍,然後寫上缺貨或即將缺貨的商品的名稱和所需數量,準備外出,去溜子常去的批發公司購貨。
“喂,買盒煙,永光牌的。”
聽見有人要買菸,華子放下手裡的清單,從櫃檯下面拿煙。
“喂,這不是華子嗎?”來人對着同伴驚叫起來。
華子擡頭一看,也叫起來了:“大頭,小四!”
“哎呀,有兩三年沒見了,你在這裡發財啊。”大頭叫道。
毛子也被他們老友意外相逢的喜悅場面吸引過來了。毛子仔細看了看來人,不禁皺了皺眉頭,來的兩人一看就是那種流裡流氣、賊眉鼠眼的街頭混混。毛子也覺得這兩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可一時還想不起來。毛子也是蹲過監房的人,好人壞人,他一看便知。如今這兩人和華子相熟,毛子倒是覺得有點隱憂了。
那個叫大頭的,着實腦袋比一般人大一點,再加上長長的頭髮,更顯得腦袋比常人大上許多;另一個叫小四的,身材較瘦,個頭也小,加上一雙滴滴溜溜亂轉的小眼睛,倒是像崑曲《十五貫》中的小偷婁阿鼠。
“你們這幾年去哪裡了?”華子邊遞煙邊問道。
“一言難盡啊。”大頭把錢放在櫃檯上。
“老友重逢已是緣分了。”華子說着,又從櫃檯下拿出一盒煙,衝毛子說道:“毛子哥,這兩盒煙記在我的名下。”
毛子哦了一聲。
“你們拿着吧,錢不用給了,算我請客。”華子對大頭和小四說。
“華哥,這怎麼好意思呢。還是給錢吧。”大頭把錢推給華子。
“怎麼啦?不給面子啊,看不起我啊,啊?”華子把錢又推到大頭面前。
“這個,這個,不是那個意思,你要這樣說,我們不如恭敬不如從命了,小四,華哥的心意,我們收着吧。”大頭只得接受了。
自從這次他們相見後,隔了兩天,大頭和小四又來到店裡執意要華子一起出去喝酒。華子藉口守店沒有時間,他們就一直陪着直到店子打烊。見他們如此心誠,華子不好拂了他們的好意,跟毛子別過後,只得跟着他們去了。
第二天毛子詢問昨晚他們喝酒的情形。華子說道:“非常盡興,就差喝醉了,回去都是歪歪倒倒的。呵呵。”
“你這兩個朋友是做什麼的呀?”毛子問道。
“毛子哥,你一點印象沒有嗎?”
“什麼印象?”毛子不解地問道。
“呵呵,他們前幾年還到你家去過啊,這麼快就忘了?”
“是看着像在哪裡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還是他們變化太大了,長長的頭髮的,奇裝異服的,哪知道是他們呢。”毛子似乎想起來一點。
“現在趕時髦的人多哦,窄腿褲,花衣服,大鬢角,小鬍子,還有那個,哎,多了。他們運氣好,現在沒人剪他們的頭髮和褲子了,也許是時代不同了,放鬆了,寬容了。記得讀初中的時候,我和溜子在學校裡不是也穿過奇裝異服嗎,學校不讓穿,我們偏要穿,結果把我們晾道主席臺上,當着全校同學的面,剪我們的頭髮,剪我們的褲腿。呵呵。那段經歷也挺有意思的。”華子回憶道。
“以前啊,我也跟你們一樣,只不過比你們更犯渾,要不也不會變成殘疾人,哎。”毛子嘆息道。
“此一時彼一時啊,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華子,這兩小子現在在做什麼呢?”毛子打探道。
“他們好像都沒上班。後來我細問他們現在的狀況,他們遮遮掩掩地沒有直說,我也懶得多問了。不過我看他們花錢還蠻大方的,我也奇怪,不上班,不做事,哪來的錢呢?”華子猜測地問。
“據我的經驗,他們的錢肯定來路不正。你跟他們交往可要小心哦。”毛子提醒道。
“這個我倒不擔心,他們那兩把刷子,在我面前玩不起來的。”華子自信地說。
過了四天,溜子和尤曉麗回來了。華子也就回歸原位了。溜子聽毛子說大頭和小四來過,覺得很驚訝。溜子告訴毛子說這兩個混混可能是坐牢纔回來的,以前他們經常在一起廝混,也做了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後來他們自己出去混去了,因爲盜竊一個工廠的紅銅,被公安聯防隊抓住了。
毛子聽完溜子的話,感覺有些擔心,說道:“這兩小子還請華子喝了酒的,他們搞得很熱火的,走得很近。不知他們以後還會怎麼樣。”
“他們肯定還要來的,也會知道我在這裡。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晾他們翻不出什麼大浪來的。”溜子蠻有把握地說。
“你也莫太自信了哦,說不定他們會把你們帶到溝裡去了哦。”毛子說。
溜子回來的第三天,大頭和小四還有一個女孩來到了店裡。
“溜子哥,還認識我們不?”大頭一見溜子就叫道。
“哦,你們啊。”溜子說道。
大頭攀住溜子的肩膀親熱地說:“溜子哥,幾年沒見了,還認得我們啊,呵呵。”
“有什麼難的呢,你們倆這麼好的光輝形象,誰能忘記啊。呵呵。”溜子笑道。
“溜子哥,聽華子哥說你在這裡開店,所以我們哥倆特地來碰你的。”小四說。
“哦,是嗎?雖時都可以來,幹嘛要碰呢,我天天在這裡呢。”
“還不是怕見不到你咧,呵呵。”大頭說道。
“這位是......”溜子看着他們旁邊的女孩問道。
“哦,不好意思,忘了跟你介紹了,她叫小芹,一起玩的朋友。”大頭說。
“溜子哥好,以後還望溜子哥多多關照。”小芹甜甜地說。
“這個談不上,互相關照。”溜子回道。
“溜子哥,現在到飯點了,走吧,我請你喝酒,多年沒見了,在一起聊聊。”大頭似乎很有誠意地邀請道。
“溜子哥一起去吧。”小芹也說道。
“這個......”溜子猶疑着。
“什麼這個,那個啊,走吧。”大頭說完拉着溜子就走。
“這樣吧,你們先去,我把店裡安頓一下,再把華子喊來。”溜子說道。
“好,好,還是溜子哥考慮得周到,就去你們這裡的‘隆鑫大酒樓’,快點來啊,我們等你們。”大頭囑咐說。
他們走後,毛子提醒溜子說:“溜子,不要太跟他們走近了。幾年沒見面,又是從號子裡出來的,誰知道他們心裡藏着什麼禍水啊。”
“我知道。沒事的,不就一餐飯嘛,不至於把我們怎麼樣的。”溜子回道。
從此以後,他們之間像是重新回到以前那種朋友關係。大頭他們除了在溜子這裡玩耍之外,也時常去華子那邊聊天。除了吃吃喝喝,嬉笑打鬧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發生,一切就像是老朋友聚會一般,非常正常。
知道大頭和小四回來了,原來一些少了聯繫的哥們,如冬瓜、二馬和歪貨等,也漸漸聚攏到溜子的小店裡了。這些人在小學和中學的時候都跟溜子和華子走得很近,經常攔截上學放學的同學“洗荷包”,調戲女生,偷盜火車和貨場裡的東西,可以說是一羣被派出所關注和打擊過街頭混混。後來因風聲太大,他們之間有的被勞教,有的被拘留,因而斷了聯繫,也就沒有來往了。溜子和華子沒少受派出所的“重視”,以前他們在派出所都留有案底,只是因爲年幼,屬於未成年人,也就逃脫了法律的懲罰。後來他們之間因爲聯繫不上,再加之外部的壓力,溜子和華子也就沒有再混跡於街頭,而是憑着自己的能力做起了生意。即使做起了生意,他們的社會地位還是很低的,既沒有穩定的職業,又沒有固定的工資,屬於小商小販,根本被人瞧不起。
眼下這些舊友重新相聚,儘管只有五六個人,沒有像以前最盛時的十幾個人,但是溜子和華子還是找到了昔日受人擁戴的感覺。特別是溜子,原本在鐵路外一帶就是小有名氣的街頭小霸王,如今這種久違的感覺一旦重新回到他的身上時,他覺得很是受用,很是欣然。然而時間一長,溜子也有點堅持不住了。這些舊友來了要吃要喝,雖然還是互相請客,但畢竟溜子還是請得多些,賺的幾個錢也漸漸不夠用了。
這種狀況首當其衝受到毛子的詬病,這也是毛子起先感到特別擔心的地方。毛子苦口婆心地勸諭溜子趕緊打發這些人離開,最好不要再跟這些人聯繫了。
然而溜子卻不這樣想,大家都是朋友,人家來親近他,簇擁他,既是友誼和感情的表現,又是信任和服從的顯示。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藉口讓他們從此離開。
此時此刻只有面子、義氣和自尊縈繞着他。他不僅沒有遠離他們的意思,相反他琢磨着如何擴大經營賺取更多的錢,以維持他們之間的友誼和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