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若海從市區返回寧北的這一整天,都沒有能夠見得到徐大勇。原因就是對方按照擬定的計劃,一直都在下面鄉鎮跑。在這之前,他們就確定派人以打擊賭博爲理由,到基層去進行深層次的排查。在前次化工廠普查的基礎上,再對全縣可能隱匿製毒窩點的地方,來一次拉網式的清查。
當時在人選問題上,龍若海還和李照遠發生了分歧意見。李局長看好的是李小江,說要做好這件事,一定要心細才行。什麼線索都沒有,大海撈針式的排查,更是要有耐心,徐大勇的脾氣太火暴,顯然不是這樣的角色。
龍若海的觀點,與之剛好相反,極力推薦徐大勇擔此重任。剛到寧北工作的時候,他也曾被大勇的粗獷外形所矇蔽,以爲對方屬於大大咧咧的類型。後來還是刑警大隊的老沈告訴小龍一個秘密。說是古代有個莽張飛,談到頭腦簡單,行事魯莽,在三國時代當數第一號人物,偏偏他卻能有繡花的耐性。徐大勇也有點類似張飛,看起來粗,做起事來卻比女孩兒都細心。
他原來當刑警的時候,只要有大要案件,都是讓他當材料總管。你想想,紛繁雜亂的各種情報,都彙集到他一人手中。要在短時間內分門別類,找出最有用的線索,提出最有效的偵查方案,能是一個粗人做的事嗎?
龍若海得到提示後,注意觀察了一下,果然不假。在行動中隊,看起來都是李小江在張羅一切,徐大勇不太管事。但這都是一些事務性的事,如果碰上大事、難事,還真的都是徐大勇在掌握方向,這也就是能言善辯的李小江,總是愛占人上風,卻能心悅誠服擔當輔佐角色的原因。
此時的徐大勇很苦惱,真的很苦惱。中午吃飯的時間,他正坐在沙東派出所所長吳江的家中。酒雖好,菜也香,就是吃不出個滋味來。自從接受暗訪的任務以後,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吳江家中。
老吳是個在基層工作了二十二年的老所長,那可不是吹着玩的。全局系統中,沒有比他對各個鎮的鄉土人情再熟悉的人。特別是他在沿海的幾個鄉鎮全都做過所長,提到當地的地形地貌,那倒是可以如數家珍般的解說一通。
徐大勇將任務和老所長通氣以後,又和龍若海商量了一通,最終確定了對地域廣、人煙稀、交通欠發達、陌生人不易到達的地區,進行重點補課的排查方案。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推定,應該歸功於前次化工廠爆炸事件。
壞事引出了好的結果。由於羅華的斷然醒悟,對所有知情的化工廠都形成了翔實的資料。從原料到產品,從生產場地到污水排放,都有完整的記載。這樣一來,對已經清楚情況的企業,就不需要再炒冷飯吃。可以集中警力,搜索死角、盲點。在這種基礎上,他們纔會大膽確定了這樣的排查方案,使整個排查工作的範圍大大縮小。
全縣範圍內,符合這種條件的地方並不多,只涉及到靠近海邊的三個鄉鎮。那裡有廣闊的土地,一戶人家種個上百畝地的莊稼,也是常有的事。總人口不及縣城這邊鄉鎮的三分之一,許多集體化時修建的機耕道早已不能使用,一年到頭也看不到幾個過路的客人。
信心十足的徐大勇,本以爲應該能很快鎖定目標,卻沒想到讓他碰了一鼻子灰。連續拉了三個來回,地下賭場也端掉了兩個,就是沒能找到製毒窩點。走投無路的徐大勇,實在是沒有法子可想,又跑到老所長吳江家中問計。
酒過三巡以後,吳江將老婆子趕到客廳去看電視,這對忘年交邊喝酒,邊對前階段的排查進行回顧,尋找可能忽視的死角。“我說小徐呵,按你的說法,已經將這幾個鎮都跑了三遍,應該是沒有死角和漏洞。你是不是在懷疑原來劃定的範圍有問題?”吳江用手指揀了個花生米送到口中,眯上眼睛慢慢地咀嚼着,彷彿在認真回味着其中的香味。
“是呵。這麼大的力度進行排查,一點效果都沒有。如果範圍沒有錯,早就應該浮出水面,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呀。”徐大勇只是乾坐着,筷子擱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他的心裡急呵,這麼大的事交到自己手中,怎麼就沒有動靜的哩。龍大昨天就打了電話,說是今天回寧北,要詳細聽一聽前段時間的拉網情況。這種狀況,讓自己拿什麼去向大隊長彙報哩。
“你好好回憶一下,到底有沒有漏網之魚。不要只是想當然,要一段一段的回憶才行。”吳江一邊說,一邊依然在耐心地品嚐着盤中的花生米。“沒有呵。除了明顯沒有問題的地方,我沒有去查。其他的地方,我都跑過了。就連‘揚百萬’周圍那一帶,我也跑了好幾圈,絕對沒有一個空白點。”徐大勇認真思索了一番,堅定地作出了回答。
“什麼叫做明顯沒有問題?小徐呀,你這話本身就有問題。一切結論,都是在調查的末尾。你怎麼能還沒有開始工作,就已經先下了結論哩。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憑什麼來給人劃分有沒有問題哩!”吳江毫不客氣的訓斥了徐大勇一句。然後又繼續說道:“你看過歌劇《江姐》嗎?那個特務頭子沈養齋有一句唱詞很有意思的。”
說到這兒,吳江拿着筷子在碗上敲擊着,隨口哼了起來:“我懷疑江上的每條船,懷疑船上的每個人。”哼完之後,他才接着說道:“小徐呵,你當刑警的時間也不算短。應該知道偵查之初,所有人都是被懷疑對象這麼一個道理吧。你現在先不要考慮範圍錯不錯的問題,還是把前面疏忽的地方,再來一次全面清理纔對。來,把三個鄉鎮的地圖拿過來,我和你再一起看看,到底這個鬼藏在哪個地方。”
兩人把桌子上的碗筷推到一邊,攤開地圖,一個區域一個區域的加以排除。凡是沒有清查過的地方,全部重新列了出來。“這個地方?不可能吧。還有這兒,我也進去過,沒有什麼異常情況呀。”看着吳江手中筆尖所指向的地方,徐大勇疑惑地擡起了頭。也難怪他提出這樣的疑問,吳所長這麼一劃,就把龍若海兩個哥哥的地盤都劃了進去。一個是大哥石磊的化工廠,一個是二哥的住宅區。
“什麼都不可能,什麼又都有可能,一切都在你的調查以後再做結論。這次的回頭拉網,半分都不能馬虎。我們是對事不對人,不管是什麼人的住宅區、工廠區都不能放過。包括我父母的房子,也要一視同仁。你要記住,再排不出來,我們就有可能轉移戰場。如果說是因爲我們輕信某個人,就草率從事,很可能就會導致前功盡棄,造成前功盡棄的結果。那樣的話,我們的罪過就大了。”
兩個人的這頓中飯,吃了好長好長時間,一直吃到下午四點鐘,纔算是結束。正當徐大勇準備通知手下開工的時候,李小江給他打來了傳呼。
得知龍若海遭到暗算之後,正在喝茶的吳江,把茶杯猛地往桌子上一頓,然後對着徐大勇說道:“看得出,我們的對手緊張了。他們已經在不擇手段的進行反撲。可恨呀,可恨。我們的同志不幫着做正事,反而倒在幫罪犯的忙。不行,這事我不能不管。這樣吧,所裡也沒有什麼大事,我和指導員交待一下,就陪你一起去。咱們兵分兩路,對剛纔劃定的地方進行突擊暗訪。只有找到了他們的老窩,纔是最好的反擊。那些潑向龍大的髒水,也才能不辯自明。”
在吳江的建議下,徐大勇沒有返回縣城,而是連夜在海邊上的三個鄉鎮展開了突擊。對以往放過的一些地方重新開始進行暗訪。
在他們緊張工作的時候,寧北城裡的‘豪門會所’,還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作爲娛樂場所來說,也已經到了上客最高峰期。在一間最大最豪華的包廂裡,也到了最爲旎旖的時候。
這個包廂雖然很大,玩的客人只有三位。作爲主人的朱定軍,一身潔白的西裝顯得特別惹眼。他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妙齡小姐在幫着服務獻媚。只是他走南闖北,閱過的美色太多,對眼前這兩個洪三妹特意幫着挑選出來的女人,還是有點看不上眼。他一手玩着那從來不肯離手的打火機,一邊在欣賞着況超羣的歌聲。
另一邊坐着的人,赫然是紀委書記顧中來。身邊同樣是兩個小姐,只是豐滿得多。兩隻玉峰挺得高高的,總是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兩人正忙着爲他服務,一個爲其按摩,一個在把水果往他口中送。
平時總是不苟言笑的顧書記,今天好象換了一個人。笑聲不斷,兩隻安碌山的爪子也在小姐身上上下其手。兩個小姐一邊假惺惺的避讓,一邊又總是把自己的玉峰不小心的送到了他的手上。
況超羣的品味,要比顧中來高一點。當然,他這種高,也是已經被伍紅芳那個女人給餵飽的緣故。今天晚上,他沒有要顧中來選擇的那種熟透了的女人,而是選中了兩個看上去蠻清純,好象學生模樣的女孩子。
此時,他擁抱着其中的一位,合唱了一首《真的好想你》。歌聲雖不怎麼樣,但其中的挑逗意味,卻是大家都能聽得出來。由於包廂裡的人數太少,儘管朱定軍帶頭在鼓掌,還是隻有稀稀拉拉的幾聲掌聲。
況超羣倒也不以爲怪,一把摟抱着陪唱的小姐就下了場。他剛剛坐到沙發上,另一個小姐就迎了上去。撒嗲地用嘴將一片水果喂到了況縣長的口中。這一舉動,贏得了在場幾個人的掌聲。這一次的掌聲,可比唱歌時來得熱烈,朱大少爺還在一旁打起了口哨。
這麼三個人湊到一處,算得上是一個特殊的組合。依照朱大少爺平時的爲人處事來說,顧中來這種角色還不在他的眼中。在寧北,能讓他看成是有資格對話的人,也只有況超羣和揚帆而已。這樣的組合,能導演出一臺什麼樣的好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