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天在和席大隊長聊天的同時,一面在思考着‘小諸葛’的變化,一面在耐心等待龍若海的下文。
過了好大一會,看材料的龍若海終於擡起了頭。將手中的菸蒂丟掉之後,他先是揉搓了一下看得發脹的眼睛,然後又‘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大口茶。這才拍了拍桌子上的材料,如釋重負地說道:“這個人有問題。”
這話一說,在場的人全‘嘩啦啦’的圍了上去。也難怪,這麼多人在這兒安營紮寨這麼長時間,卻什麼成果都看不到。不用死者親屬說難聽的話,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老百姓可不管你什麼難度不難度的事,只會說你‘無能’,只會說你‘吃乾飯’。
眼前這個年輕人,說有辦法肯定是真的有了辦法。人家靠推理,就能抓獲殺人犯。在現場上走上這麼一圈,就能把屍體已經化成灰燼的殺人案件,辦得無懈可擊,讓罪犯乖乖地繳械投降。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壘的。他說有問題的人,那就肯定是錯不了的。
龍若海說的人,是死者老公的姐夫,叫仇玉昆,居住在離顧月香家住宅有三公里遠的一個村子裡。這人四十一歲,平時喜歡沾花惹草,特別喜歡和舅母子動手動腳的開玩笑。(當地人稱妻子的兄弟爲小舅子,兄弟的老婆就是舅母子)他正常在小磚瓦廠幫着挑磚頭,每擔都要有二百斤上下哩。不用說,身體自然是健壯得很。這兩個方面,都與‘小諸葛’推測的罪犯特徵十分接近。
幾次拉網排查,仇玉昆的名字都是榜上有名。排除嫌疑的原因,是他的妻子郭桂蘭做了證明,證明他在八月五日晚上,就去了南昌打工。經過調查,確實有一班開往南昌的火車,晚上路過當地。
要想一人多證,客觀上做不到。仇玉昆家住得很偏僻,周圍沒有鄰居,當然也就沒有人說得清他的形蹤。打工的磚瓦廠裡,一起做工的工人,倒是有人做了反映。
說他五號下午下工以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人影。究竟是什麼時間離開寧南,現在只有他老婆一人說了算。如果說郭桂蘭作了僞證,那麼整個排查就會走入歧路。
這個對象已經符合了龍若海設定的要求。喜歡調戲死者,身體也很健壯。這是排查嫌疑對象的基礎。如果說具備了這兩個條件的人,在發案前後的活動時間,又只有孤立一份證明材料,來加以排除的話。這個人,就肯定具有重大嫌疑。
仇玉昆是不是去了南昌?去了南昌,又是什麼時間去的?這就是能否破案的焦點。可是,這一切都無法能夠得到證實。下一步工作應該怎麼辦?
衆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龍若海。他沒有回答,只是朝着‘小諸葛’笑了笑。然後淡然地說道:“破不了案,那就撤退吧。”
‘小諸葛’本來想要着急,準備開口責問。怎麼案件未破,就要撤退!只是話要出口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龍若海那詭秘的一笑。不對,龍大哥這話一定另有玄機。他連忙將要說出口的話給嚥了回來。
席大隊長就不同了,他急得很。市局的人好撤,他不好撤。如果就這麼撤退,他是無法向老百姓交待的。再怎麼說,也要給出個說得通的理由吧。總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將所有警察都撤回城裡哦。
“大隊長,大隊長,團北派出所來了電話。”就在他準備開口問話的時候,刑警小肖手中拿着電話記錄本,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去、去、去,沒看到我正忙着吧!”席大隊長有點冒火。
這些部下怎麼變得這麼沒有眼頭見識,難道沒有看見自己正在煩神嗎?這個龍若海也真是的,說話都不能痛痛快快的說。偏要說半句,留半句的。是讓人猜謎,還是怎麼的哩。
“團北派出所是報案電話。有重大案件要彙報的。”刑警小肖不但沒有被訓斥所逼退,反而把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分貝,仍然堅持着要彙報情況。
這麼一堅持,反而讓席大隊長回過了神來。他扭轉過頭來,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案件?哦,那你快說。剛纔我沒有聽得清楚。還以爲是其他什麼事哩。”
偵查案件的人就是這個樣子。一旦入了神,那真的是充耳不聞,什麼事情都聽不進去。好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誰也不會真的和席大隊長計較什麼。那個刑警只是點了點頭,三言兩語就把電話內容給介紹了個清清楚楚。
前天夜裡,團北鎮的一個村民因爲心臟病突然發作,死在家中。這種死人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但如果派出所當作個事情,給上報到刑警大隊來,其中必有蹊蹺。
在場的警察聽到前半部分介紹時,沒有一人有所不耐。讓派出所引起警覺的事,肯定會有原因的。沒有哪一個人,會吃飽了飯撐得慌,用這種事來開玩笑的。
村民反映說,死者的老婆叫楚存英,有個姘頭叫魏國奎。照理說,這些男男女女的事,也值不上一談。這種有傷風化的事,比比皆是。只要不出大亂子,誰也不會去管。
今年年初,魏國奎的老婆也死了。死亡原因和表現特徵,與楚存英的丈夫一個樣。正是這個原因,引起了村民的議論。消息傳到派出所以後,也才引起了重視。
“派出所薛所長請示,因爲明天早晨就要對屍體進行火化,是不是將這一對男女先行控制起來。”小肖介紹完情況,就一聲不吭地站在那兒等候答覆。
對這個問題,席大隊長還沒有說話,‘小諸葛’就已經反應了過來。他張口說道:“控制?控制誰呵。人家死了人,要忙着辦喪事。你們警察沒有事做呵,把人家控制起來,喪事誰來操辦?”
“不是死因有疑點嗎?既然有疑點,爲什麼不把人先控制起來。”小肖感覺到‘小諸葛’有點無理取鬧。明明白白的疑點,爲什麼不能先將人控制起來。難道也要象寧北的曹裡鎮那樣,等到屍體被火化了,再去找證據?
“毒死,還是扼死?連死因都不知道,憑什麼把人家控制起來。你當還是文化大革命那種樣子,想抓人就抓人嗎?萬一有個差錯什麼的,你們刑警大隊怎麼樣下臺?
再說,嫌疑犯一旦上了手,是要計算法律時效的。現在這樣匆匆忙忙的上手,情況又不清楚,反而會白白Lang費有限的辦案時間。硬又硬不得,軟又軟不得。到了最後,只能放人走路,反而會把案件給辦成了夾生飯。”
雖說‘小諸葛’有點得理不饒人,一個反問接着一個反問,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細細的分析一下,還就全部站到了法律的制高點上。谷中天笑了起來。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看。這個‘小諸葛’不簡單喲。跟在龍若海後面,長進不小哦。
“不把嫌疑人員控制起來,萬一把人給跑了,或者自殺了,又怎麼辦?”小肖還是充滿了疑問。他覺得‘小諸葛’說的話是有道理,但安全問題也是不可掉以輕心的大事。
從保險的角度上來說,還是把人控制在自己手中比較放心。再說,在農村辦案件,也沒有幾個老百姓懂這些法律時效的事情,更不會有人去計較什麼法律時效的事情。
‘小諸葛’翻了翻白眼睛珠子,一臉不可理喻的神情。對着小肖說道:“老兄哦,那些雞毛蒜皮的案件,你們可以打‘擦邊球’。碰到這種重大案件,千萬不能這樣做。罪犯是要上斷頭臺的,只要在辦案過程中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瑕疵,就會讓整個案件歸於失敗。”
“這也不能,那也不行。那你說,既要執行法律,又能保證安全,應該怎麼辦?”小肖也急了起來,索性就把難題都交給了‘小諸葛’。
小肖有一個好處,不懂就問。他也不去理睬‘小諸葛’那種趾高氣揚的樣子,只是虛心地探求答案。這樣一副不恥下問的做法,讓好爲人師的‘小諸葛’樂得找不到南北。
他用一種孺子可教的神情看着小肖,然後再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這些你都不懂嗎?不能正面控制,就用其他方法來控制。只要動腦筋,就有方法將這對男女給我監控起來。人家在辦喪事?是呵,鄉里鄉親的,總應該去幫幫忙吧。
去上幾個村主任什麼的,還有婦女主任哩,一起陪着人家守守靈,不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嘛。明天一早,讓法醫和技術員守在殯儀館。屍體一到,立即進行解剖。只要拿到了檢驗結果,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到那時,再對這兩個人採取強制措施也不遲。”
龍若海提出撤退,這邊又來了新的案件,讓人實在是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