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超羣清了清嗓子,接着說道:“爲什麼要調整這個名單?這是我和鄭部長商量的結果。由於時間緊張了一些,沒有來得及和揚書記與薛副書記打招呼,這個事我要檢討,以後會加強構通交流。你們都是老領導,可不要計較我呀,哈哈。”況超羣輕輕一帶,先是將責任攪到了自己身上,然後口不應心地檢討一句就算了結。他有這個把握,只要自己出了場,揚帆會退縮,薛副書記也會退縮,其他常委的感覺,根本就不需要加以考慮。
“行呵,既然是王副書記的決策,那就給我們說說原因和理由,也讓我這個分管幹部工作的副書記長長見識。”況超羣的自信,還是出了岔子。他沒有想得到平時很好說話的薛副書記,今天根本沒有買賬,而且在語言上針鋒相對,一點也不讓步。並且在說話中,點明況超羣是副書記。就是告訴他,不要在常委會上擺市長的臭架子。然後又告訴他,你是副書記,我也是副書記,而且是分管幹部工作的副書記,你再霸道也不能撈過了界。
“是呵,是呵,這樣調整,當然是有我的想法和道理的。我會一一說明的,請耐心聽下去就明白了。”況超羣漲紅了臉。被人頂得當場下不了臺,只能打哈哈圓場,這是他到寧北的第一回。沒辦法,再難也要硬着頭皮上。這股氣千萬不能泄。如果今天泄了氣,自己以後在寧北說話的力度,就要大打折扣。那樣的話,事事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日子可不好過。
他臉色一扳,眼光對着常委們掃視了一下,接着說道:“爲什麼要調整?爲的是寧北的經濟建設,爲的是寧北7七十萬人民的幸福。不錯,龍若海是個很有能力的同志。但僅有這一點是不夠的,我們也不能只用這個標準來衡量一個幹部。他是來鍛鍊的,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來鍍金的,時間不長就會走人。他走了以後怎麼辦?寧北的工作又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再從頭培養幹部?”
況超羣說順了口,語氣也開始轉爲緩和:“不能這樣做呵,我的同志。我們要對事業負責,要對寧北的經濟負責,就一定要有大局意識。再說,來鍍金的同志有個最大的弱點,就是隻顧撈政績,而不考慮本地的實際情況。最近發生的化工企業整頓,就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一年的財政收入呵,全都泡了湯。今年的日子怎麼過?你們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要對全縣黨政幹部的工資負責。說實話,龍若海這樣的幹部我不敢用,也不想用。”
“照你這個說法,化工企業的問題就不要抓,不要管,爆炸了也要熟視無睹。這就是對寧北人民負責,我不能理解你王副書記的意思。再說趙有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寧北人民更清楚。讓這樣的人上位,難道就是對寧北人民負責嗎?”政法委的吉書記,今天也是豁了出去。他也順着薛副書記的話,不呼其市長,而稱其爲副書記,就是告訴況超羣,在黨內我們是平等的。
“如果你對這次整頓有意見,應該去對曲副省長去說,不應該把火氣發到年青人身上。退一萬步說,你不用龍若海,也不能任用趙有才這種幹部。如果真的用上了這種幹部,起碼說明我們這個班子,已經不是***的基層組織,已經是變了顏色。”孟部長說話一點不拐彎,直接就把況超羣頂了回去。象這樣連續有人對況超羣發難的情況,那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是想搞圍攻嗎!太不象話。我們都是黨的幹部,就應該要顧全大局。你們用這樣的情緒說話,怎麼來求得統一。這樣吧,既然不能求得共識,我們就按照黨的組織原則來辦,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在這一點上,況超羣是有充分把握的。會議開到現在,也就是兩三個人在說話,真要表決,是一定能以壓倒優勢通過這頂方案的。
會議開到了這個樣子,常委們全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們的班長——揚帆。面對這樣的狀況,揚帆真的是又急又恨。這個況超羣太不是個東西了,竟然會把自己逼上梁山,把自己逼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他感覺到了大家的目光,也在內心之中充滿了對況超羣的不滿。而且,這種不滿並非僅僅來自於今天晚上。但他又不想真的得罪況超羣,起碼來說,不想在這個時候與之公開絕裂。沒有幾個月了,自己就要讓位走人,何必在這個時候得罪人呢!
“大家都是一片好心,都是在關心我縣的公安工作。既然出發點都是好的,完全可以平心靜氣的進行探討嘛。不要着急,大家慢慢說。”揚帆還想努力一下,想通過自己的調停,讓事情得到緩和的解決。他的話說完之後,爭議的雙方都沒有開口。這種沉默,不是對他的意見表示贊同和咐合,而是直截了當地表示了不屑一顧,對他這個縣委書記表示了鄙夷。
“同意趙有才同志擔任公安局副局長的請舉手。”看到這個情況,揚帆也知道自己做不成和事佬,只好有氣無力地主持了投票。他在說話的同時,朝着四周打量了一下,舉手贊同的是4位。況超羣、鄭部長投了贊同票,這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另外兩位,是常務副縣長朱長滿和紀檢書記顧中來,這也不讓大家感覺奇怪。他們本來走得就很近,基本屬於是同進同退的陣營,而且也是最有希望隨着況超羣而水漲船高的人。
“不同意的請舉手。”舉手的只有薛副書記、孟部長和吉書記。他們三人反對也很正常,說明了他們是鐵了心進行反對。餘下的人就是棄權票,揚帆舉了手,市委辦主任當然要跟在他的後面。剩下的宣傳部長、**部長,兩邊都不好得罪,只好也參加了這支隊伍。4票贊同、3票反對、4票棄權的結果,使況超羣的動議獲得通過。讓趙有才取代龍若海,擔任了寧北縣公安局副局長。這樣一種結果,三個方面都不滿意。
況超羣感覺大跌顏面,沒有能夠以壓倒多數的結果通過任命,說明自己的權威有了巨大的挑戰。自己到寧北任職以來,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被動狀態。揚帆也很泄氣。作爲一個縣委書記,在主持討論人事工作的會議上,不能求得共識,只好用投票來解決,自己還投了棄權票,真的是說不出口。孟部長對這種投票結果,則是用軍人的爽直方式,明確地表示了極大的憤慨。他走到揚帆面前,用筆記本對着揚帆說:“書記當到你這個份兒上,真是丟人。你不難爲情,我都替你害臊。假如在戰場上,我會一槍斃了你,因爲你是投降派。”
一席話說得揚帆面紅耳赤。就在大家不歡而散地準備離開會議室時,吉書記的手機響了起來。隨着他的應答聲,常委們看到他的臉色逐步開始嚴峻。只聽他說了句‘我馬上就會趕到’以後,就掛斷了電話。然後,他憤慨地對着在場的常委們,說了這樣一段以後在寧北城裡流傳了許久的話語:“各位常委,幾分鐘前,我們一位年輕的民警,爲了抓捕製造毒品的罪犯,爲了保護自己的戰友,英勇地犧牲了自己寶貴的生命。與此同時,我們寧北縣委也通過了這樣一個將被老百姓辱罵的荒唐決定。什麼是光榮,什麼是恥辱,時間將會證明這一切。我們在場的所有人,也將會要面對歷史的評論。”
話一說完,激怒的吉書記就奪門而去。他的人雖然離開了會場,但吉書記這麼一段激怒之言,這麼一段震撼人心的話,卻留在了會場。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衝擊。孟部長立即起身走人。在自己的管理範圍內,發生了用炸藥和手榴彈與警方拼命的事,可不是小事。他立即追着吉書記後面去了警方的臨時指揮部。
揚帆坐不住了,他的臉上都是汗水。警察在一線打拼,自己帶着縣委一班人卻通過了這麼一個荒唐的決定。這個時候,他特別痛恨況超羣,怎麼揀在這個時候,玩了這麼一出難以自圓其說的鬧劇。他也在恨自己的軟弱,到了這種狀況下自己還能再往哪裡退?有了事情,他姓況的是自作自受。自己哩,也要幫作他來分擔責任。這又何必哩,那個所謂的副廳局級又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呢?
想到這兒,他把桌子一拍,說了一聲‘走’,拔腿就追着吉書記和孟部長的腳步,也往指揮部方向趕了過去。他這一走,剩下的人也就分成了兩塊。一塊也隨在後面去了指揮部。這些人中,有薛副書記和辦公室主任,還有宣傳部長、**部長。另一塊就是留下的人,也就是剛纔投贊成票的4個人。看到這個情景,幾個人也有點面面相覷。沒有想得到,就這麼一個副局長的事,會演變成這麼一副模樣。
此時的況超羣,也失去了原先那種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鎮靜自若。臉上的色彩連續不斷地在翻新。今天的變化,讓他有了一種失控的感覺。吉書記會有意見,會有看法,這都是可以預料的事。鑑於那人平時從不得罪人的個性來說,完全可以將他的反應忽略不計。沒有想得到,他會這麼衝動地跳了出來。孟部長的跳出來,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事。調整一個公安局副局長,關他姓孟的什麼事。沒有想得到,他不但跳了出來,而且是象一匹野馬一樣橫衝直撞,根本沒有把況超羣看在眼中。薛副書記的反應,也讓況超羣感覺到吃驚。以往也曾多次撈過了界,直接插手人事工作。對方雖然也有不快,但沒有這一次反應得如此強烈。
事情已經辦了,再後悔也沒有什麼用。他將自己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後定在了鄭部長的身上。淡淡一笑說:“不就是死了一個警察嘛,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老鄭呵,你也不要有什麼想法,一切都按規矩來。明天就將縣委決定下發吧。”到了這時候,鄭克如還能再說什麼。撥水難收,只能硬着頭皮往前闖啦。面對況超羣的目光,他只好苦笑地點了點頭。
況超羣定下調子以後,自己就爬上汽車去了省城。他可不願意到現場上去看什麼遺體,更不願意接受警方的指責。更爲重要的事,是他不知道還會產生什麼樣的連鎖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