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祥華從錫州市押回以後,轟動了整個寧北城。從縣委揚書記開始,大大小小的官員來了一大幫,都到公安局來進行了慰問和獎勵。政府辦公室的袁主任,看到龍若海的時候,也很有風度地上前來打了招呼。握着手說道:“年青人,有前途。”
此時的龍若海,不得不佩服官場上的人。真的是能屈能伸,半點也看不到爲難之色。記得那天聲色俱厲的樣子,與今天這種滿面春風的神情,恰恰成了一個鮮明的對照。
這些官員,就象身上帶着好多副面具一樣,隨時都可以更換一副面孔。看到他來握手言歡,‘小諸葛’有點不以爲然。如果不是龍若海抓得快,這傢伙真的能揚長而去,給對方一個背影瞧瞧。
在官員和老百姓的眼中,罪犯被抓獲以後,整個破案工作就算是萬事大吉。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儘管是抓獲了犯罪嫌疑人,但後面要做的工作還有好多好多。
要想將韋祥華送上斷頭臺,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僅憑他的交待來定罪,肯定是不行的。還需要完善許多證據材料,要將所有的證據都固定下來才行。只有把案件辦得無懈可擊,纔算是達到了標準。
不然的話,檢察院會挑刺,法院也會找麻煩。律師更是要站在罪犯一邊,拼命幫着找漏洞。畢竟是要人家腦袋瓜子的事,哪一個環節也不敢馬虎。
沈全斌依然還是在忙。不過此時的忙,已經與這之前的忙,有了天壤之別。他忙得開心,忙得精神。有目標、有成果的忙,會讓人越忙越有精神。否則的話,人是越忙越沒有勁頭。
韋祥華曾經在寧北的一家小旅館住過幾天。得知這一消息後,龍若海自告奮勇地接過了實地取證的任務。他們在杜威的陪同下,先去城北派出所聯繫。一路上,‘小諸葛’是在前面蹦蹦跳跳,龍若海則和杜威兩個人,在後面有說有笑的談話,親熱得很。
這也不奇怪,自從那枚指紋的事情發生後,這個杜隊長就從心坎裡佩服和感激眼前這個小夥子。也算是一種善緣吧。人生多結善緣,路才能越走越寬廣。在後來的工作中,只要龍若海有需要,這個杜隊長總是不遺餘力的予以幫助,就是因爲緣結於此。
到了派出所以後,是由一個四十多歲的戶籍警察領路去旅館。這人長得慈眉善目,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見面就喊了一聲‘首長好’,一聽就是部隊轉業幹部。
杜威幫着大家做起了介紹,先是指着龍若海他們倆說道:“這是市局來的龍警官,這是諸葛警官。”“首長好。”對方主動上前握手,並再次喊了一聲‘首長好’。
“他叫趙有才,從部隊轉業時間不長。原來在後勤部隊當兵,是一個副連職參謀。由於沒有文化,在賬目上出了一點差錯以後,就給轉業回來了。”
說到這兒,杜威調侃地說道:“別看我們老趙沒有文化,但也是我們公安局最大的幹部哩。”說一說完,在場的不少警察都笑了起來。
趙有才也是個好性格。別人拿他自己開玩笑,卻一點兒也不見生氣的模樣,反而是咧着嘴跟着笑了起來。龍若海心中暗思,這人是個好脾氣,能有這樣的心態也是不容易的。
到旅館還有一段路程,幾個人也就邊走邊談。聽了杜威的詳細介紹,纔算是讓龍若海明白了‘公安局最大的幹部’是怎麼一回事。
當警察,沒有文化是很難的。不談偵查案件需要文化。就拿接待羣衆報案、投訴來說,總要做個記錄吧。轉業到公安機關以後,趙有才知道自己沒有文化,就總是揚長避短,專門搶那些不需要文化、別人不願意乾的事情來做。
調解糾紛也好,看守被抓獲以後等待審查的嫌疑人員也罷。這些看不到成績的工作,他都能做到樂此不疲。
碰上需要文化,自己又實在無法避免的工作,他也有辦法。那就是找有文化的聯防隊員當秘書,幫自己做記錄,也照樣能把差事辦得好好的。
當然,爲了達到這樣的效果,他在背後也作出了不小的犧牲。比如說見人一臉笑,經常請一起工作的警察和聯防隊員喝酒、吃飯。當然,更重要的是和領導搞好關係。時間長了以後,有口齒鋒利的人就說他出門帶秘書,諷刺說他是公安局最大的幹部。
‘小諸葛’本來是對這種故事最感興趣的人。要是換作其他時候、其他人,他肯定會是參加調侃的急先鋒。之所以沒有參加,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爲剛纔趙有才喊了他一聲‘首長好’,讓他找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不管是在機關,還是在基層,由於年輕,又沒有職務,自己總是被人視爲普通警察。好勝心特強的‘小諸葛’,當然會有一種失敗的感覺。今天有人喊自己是‘首長’,他當然感覺到意氣風發。
趙有才的人頭、地理都很熟,很快就將他們領到了那個設在一片舊房屋中間的小旅館。在那兒,他們找到了韋祥華丟棄的兩件舊衣服,還有一張火車票和一張信用社的草圖。看到沒有多大的發現,‘小諸葛’感覺到有點掃興。
龍若海勸解地說道:“你想要有多大的發現!衣服證明了韋祥華來過這裡,火車票說明他是從北湖那邊過來的,草圖更是證明了他的犯罪預備過程。有了這麼多,你還不滿足,想要什麼哩。”
‘小諸葛’本來就是一個長不大的頑童性格,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心計。所謂的掃興,也只是沒有滿足他找到一種發現新大陸的感覺。聽龍若海這麼一說,頓時就又開心了起來。轉過身來,就又去逗弄趙有才,聽他喊自己‘首長’去了。
‘叮鈴鈴——’,到了下午五點鐘的時候,辦公室的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聽說是舉報電話,沈全斌連忙從杜威手上接過了電話筒。
“你說什麼?身體很好的人,只是得了個感冒,人就死了。什麼!屍體已經火化。你們早幹什麼去了,爲什麼拖到現在纔來報案。好吧,我們會調查處理的。”
從沈全斌的話音中,龍若海就已經明白,肯定又是發生了大案件。用不着自己詢問,這位老大哥自然會主動說出來的。果然如此,沈全斌剛一擱下電話,就把情況說了出來。
曹裡鎮有個老百姓電話舉報。說自己的妹妹曹如花嫁人以後,因爲夫妻性格不和,離家出走,跟着本鎮一個叫崔萬里的人過日子。
這個姓崔的,本身就是一個二流子。靠着一張嘴皮子,到處招搖撞騙,被當地的人稱作是‘吹萬里’。自己的妹妹也是受騙上當,纔會跟了他過日子的。
謊言終究掩蓋不了事實。時間一長,這人的本來面目也就暴露無遺。整天不做農活,就是到處去說騙。騙到一點錢,就大吃大喝。騙不到的時候,就回家打女人。他以前的四個女人,也是因爲上當才被騙回家。然後又受不了這種生活,再分手遠走高飛。
到了這時,曹如花才知道自己看錯了人,就鬧着要回家。本來已經說好,哥哥今天去帶她回家。然後再去做她老公的工作,讓他男人不計前嫌,來一個破鏡重圓。
沒有想到,哥哥一大早去了‘吹萬里’家之後,才知道自己昨天還很精神的妹妹,到了傍晚已經去世,並且在今天早晨就被火化了屍體。
“麻煩,天大的麻煩。怎麼辦,怎麼辦?”曹如花的死亡肯定是有問題的,關鍵是在屍體已經火化這個焦點上。沒有了這個最爲關鍵的證據,說什麼都是空話。
案件報到檢察院、法院,人家也不敢接受這個卷宗的。這也就是杜威一接到電話,就把話筒交給沈全斌的原因所在。
這個案件很辣手,去一般的警察肯定不行。即使讓罪犯交待了罪行,也無法對他繩之以法。偏偏信用社的案件,也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這個時候的沈全斌,說什麼也不敢分身他顧。
這麼大的一個案件,如果因爲自己不在,再玩出個什麼毛病來,老沈都不會原諒自己。還好,沒等到他開口,龍若海就已經搶先開口說了話。
“大哥,你這邊忙,抽不開身。還是我來幫你跑一趟吧。你看,行不行?”這句話真的如同是天降甘露,雪中送炭。
在這個時候,能夠代替自己去曹裡鎮的唯一合適人選就是龍若海。還有什麼行不行的話哩。他連忙接口說道:“謝謝,謝謝。謝謝兄弟幫忙。”
龍若海此去,他將如何面對這一宗沒有屍體的、卻又被人舉報爲有殺人嫌疑的離奇案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