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谷中天這麼強硬,再加上他背後那個王大爲和‘小諸葛’,正欲笑不笑的看着自己。陳局長心中暗暗叫苦。過大少呵,過大少,你可害苦了我。我這麼一個小小副科級的副局長,怎麼敢和這些人頂牛?
事情到了這麼個樣子,又怎麼下得了臺哩!陳局長也在內心盤算。如果就這麼放手的話,肯定會要遭受到過家的遷怒。退肯定是輸,拼上一把,也許還會有贏的可能。
想到這兒,他也顧不上原有的畏懼。昂起頭來說道:“谷支隊長哩,這可不是我駁回你老人家的面子。這事是屬於我們城區公安分局範圍內的事,什麼時候也輪不上你們刑警支隊來管呵。要管,也是我們分局刑警大隊的事。這樣吧,我們先查處。有什麼事情再向你老人家報告,你看行不行?嘿嘿。”
“哦,你是這麼想的。呵呵。你說得還有幾分道理哩。行,就照你說的辦。”看到對方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谷中天不怒反笑。把手一擺,攔住了要衝上去的‘小諸葛’。淡淡地說道:“我們不插手,就讓有管理權限的人來管吧。”
公安機關對案件的管理,是實行屬地管理原則。作爲上級領導機關的刑警支隊,只能從業務上加以指導。要想直接介入案件的偵查,就必須要有市局領導的授權。到了最後處置的時候,一般還要交由當地公安機關。當然,也不是沒有特事特辦的情況。
這個陳局長還是蠻聰明的人,一下子就抓住了谷中天的軟肋。只是他沒有能夠笑得出來,因爲對方根本不接招。你不是說我沒有管轄權嗎?好,我就不插手,這總行了吧?這樣一來,就讓陳局長自以爲很有威力的一拳,打到了空氣上,完全不着力。
刑警支隊的人不插手,不等於沒有其他的人插手。當陳局長轉過頭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是谷中天的對手。從另外兩輛警車上下來的警察,已經有條不紊地開始了工作。原來人家早已成竹在胸,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自己是白做了一回惡冤家,內心當然是懊惱不止。
來的兩路警察,一路是當地派出所長帶領的警察。正在維護場中秩序,防止有人乘火打劫。一路是刑警大隊儲大隊長爲首的刑警,正在登記當時在場目擊者的名單,突擊組織取證工作。這兩支隊伍都是最有管轄權的警察,陳局長張大了嘴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少兵,我的兒呵。是哪個殺千刀的把你打成這個樣?媽來幫你出氣。非讓他傾家蕩產,把牢底坐穿不可。”一輛政府牌照的別克轎車徐徐開了過來。剛一停下,一個臉上搽粉、打口紅的胖女人,就衝下了汽車。隨着她的哭聲,淚水把臉上的白粉衝出了兩條淺淺的溝渠。
看到媽媽到了場,剛被‘辣手老王’出現,而驚得不敢開口的過少兵,頓時來了一頭的精神。他將手往龍若海那邊一指,象孩子遭到委屈之後看到大人一般,可憐巴巴地哭道:“就是他,就是他。是這個警察,把我打成這個樣子。”
別看過夫人身材臃腫,走路都有點喘氣的樣子。這時候,卻異常的利索。兒子的話音剛落,她就象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刷’的一下就衝到了龍若海的面前。一手揪住了對方的衣領,一手就往臉上又掐又抓。嘴中還在哭罵着:“警察打人啦,警察打死人哩。”
面對這種瘋狂的女人,特別是這種潑婦式的女人,龍若海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既不能還擊,也不能溜之大吉。只好用手格檔,不讓對方抓到自己的面部。
場中的情況,周圍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都是一些大男人,都對這種女人沒有辦法。看到自己的龍哥被人揪打,卻不能回手,葉嬋娟急得直哭。‘小諸葛’一看這個狀況,袖子一撈就欲往中間衝。自己不能打這個女人,將她從中隔開總可以吧。還好王大爲來得快,一把拖住了他,口中說道:“‘小諸葛’,不能衝動。你這一出手,事情就不好說啦。”
“讓我來,我就不信這個邪。反了天啦,這麼多人都治不了這個潑嗎!”魯祥雲把袖子一撈,就要下場幫忙。沒有想到,有人攔在她的前面。放眼一看,竟然會是小賣部那個整天笑眯眯的胖大嫂。
“魯老師,別髒了你的手。這種潑婦,還是讓我胖大嫂來對付她吧。”胖大嫂一邊說,一邊往場中衝去。只見她剛一進場,就一把揪住過夫人的頭髮,然後猛的往下一拉,對方疼得立即鬆開了揪住龍若海的手。
過夫人不是不想反抗,只是她的這種胖,與胖大嫂這種做體力勞動的胖無法相比。胖大嫂的另一隻手又叉住了她的喉嚨,逼得過夫人慢慢地向地上蹲去。只得是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乾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這一哭呵,頓時就讓她精心化的妝全成了東流水。臉龐上就成了一個三花臉。
“潑婦,打這個潑婦。”周圍的人羣發出了吼聲。也不知是誰帶的頭,大批的泥塊,朝着過夫人的身上砸了過來。胖大嫂和龍若海退得稍許慢了一些,頭上也沾了不少光。幸好派出所的警察動作快,連忙出手制止住了憤怒的觀衆。不然的話,也不知會被打成什麼樣子。只是她的頭上、身上已經沾滿了泥土。
事情到了這個樣子,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四面八方。不大一會兒,魯光淦到了現場,城區分局的一把手徐局長也到了場。過文康雖然沒有親自到場,他的秘書和政法委穆書記也到了場。城區的區長、書記當然也不敢怠慢,紛紛趕到了現場。
得知全面情況後,魯光淦的心情很是複雜。既爲過少兵的膽大妄爲、過夫人的蠻橫無理而憤怒,也爲部下對自己的隔膜而傷感。曾幾何時,大家都在一個鍋中吃飯,同甘共苦,不分彼此。大家對自己這個支隊長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真情。
現在呢,雖然大家對自己依然還是很尊重,從來沒有半點失禮的地方。這種尊重,已經是禮儀性的成分居多。說白哩,是人家孩子懂事。這是自己上任那陣,和大家的裂痕,沒有得到徹底彌合的具體表現。
現在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警嫂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自己都不能在第一時間知道。他感覺到了一種失落,一種孤獨。
趕到現場的幾個領導簡單碰了一下頭,確定由魯光淦在現場發表講話。這個時候,在場羣衆的情緒已經沸騰起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警察不是被圍攻的對象,而是大家都在聲援支持的弱者。儘管這樣,還是需要妥善處理。不然的話,還是容易釀成重大事變。
“整個事件的調查工作,由城區分局徐局長負責指揮。市局紀委同步跟進。人手不夠的問題,由市局治安支隊的行動大隊配合。不管是涉及到誰的問題,都要一查到底,一定要把事實真相大白於天下。
如果說是我們的警察有問題,我們決不手軟。一定會按照警紀警規嚴肅處理。如果說是其他人的問題,也一定要查個清楚。還我們警察一個公道,還我們警嫂一個公道。”
魯光淦的話語不多,卻是鏗鏘有力,贏得了場子上一片掌聲。學校的師生員工,激動得滿臉通紅。朱校長拉着魯局長的手,連聲‘謝謝’不止。
被擠到人羣外圍的谷中天一行人,也被老魯的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小諸葛’興奮地說道:“谷友,今天的魯局好象變了,變得和以前一個樣哩。”
“是呵,無慾則鋼。老魯終於想通了這麼一回事。不然的話,他的腰桿是不能挺得這麼直的。”谷中天欣慰的笑了笑。他從老朋友的話中,聽出了當年那種無私無畏的風格。
當天晚上,小倆口沒有能按照預訂計劃到岳父家去吃飯。只因爲事發的時候,岳父葉志遠也到了現場。隨後不久,‘老夫子’爺爺和岳母也相繼趕到了學校。
看到孫女兒遭到這樣的侮辱,‘老夫子’爺爺氣得全身打顫,長長的白鬍須也在抖動不已。兩隻手更是青筋畢露,雙眼瞪得老大老大,口中只在不停地嘀咕‘斯文掃地’。
還好站在一旁的朱校長見機得快,連忙拉了一張椅子,讓他坐了下來。再讓人給老爺子送來一杯熱茶,纔算是沒有出大事。不然的話,這邊的事情沒有解決好,那邊再來個老爺子中風什麼的狀態,這個玩笑就不是一般的大哩。
岳母到場之後,也是氣得發抖。一把摟抱着女兒,眼淚流個不停。傷心的同時,也在暗自慶幸。幸虧自己當初堅持了一下,要讓家中那兩個自以爲是的大男人見一下小龍。不然的話,這麼好的女婿就要給推到人家去了。
換一個人做葉家的女婿,碰到今天這種情況,敢不敢出手還真的不好說。象小龍這樣爲了妻子,敢於怒打過家公子的男人,現在還真的不多。想到這裡,老岳母更加感覺難受。先是爲女兒的遭遇而傷心,現在又擔心起女婿的仕途會不會受到影響。
事情傳開之後,龍若海的父母也到了現場。看到魯局長已經在講話,他的父親立即讓自己的老婆,回到茶樓去準備幾個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親家公一家人肯定沒有心情忙晚飯。
晚飯的時候,‘小諸葛’大呼‘過癮’。端着酒杯敬酒道:“大家說說,我們龍大哥今天怒打‘過衙內’,算不算是沖天一怒爲紅顏?要不要敬他倆一杯酒?祝他們夫妻恩愛,天長地久。”
這話一說,在場的人,除了幾個長輩自重身份外,其他的人都‘轟’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老夫子’捋着自己的長鬚,展露了笑容。就連谷中天也在微笑。‘小諸葛’這孩子終於長大啦,知道要調節情緒。用這種插科打諢的方法,把大家的情緒從憤怒之中走出來。
酒喝到一半的時候,許文傑闖了進來。剛一進門,就忙不迭的問道:“大哥,你今天是不是打了過少兵那小子?整個市委宿舍大院,都傳了開來。嗨,只恨我不在場。不然的話,我也要上去好好揍他幾下。”
當他從‘小諸葛’口中得到確實的答覆之後,解氣的說道:“大哥,打得好,你打出了咱男子漢的威風。雖然我許某人也不是個東西,但我最瞧不起這種狗仗人勢,到處欺男霸女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