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醒來,傅乘風就發現右眼皮直跳,俗話說“左跳財,右跳災”,傅乘風揉着眼睛直跳的眼睛,心裡唸叨這句俗語,同時浮想翩翩:這個災禍來自哪裡?身體疾病?不會啊,自己的身體很健康,家裡人的身體也不錯;如此分析,災禍只能來自外部!那和當前的局勢有關,此時聯盟軍數十萬大軍正圍困長安城,聯盟軍的宗旨是勤王討逆,他們斷然不會和普通的民衆爲難,更不會和豪門宗族危難;如此分析下來,災禍只能和西涼軍團有關……
西涼軍團……陸乘風的思維焦點開始鎖定在西涼軍團身上。從清晨到夜晚,他都在思索。
在陸乘風的認識中:除非是造反的黃巾軍,一般的軍隊不會和當地的宗族門閥衝突的,一般的軍隊都會敬重當地的宗族門閥,城頭變化大王旗,地方的統治階層更換了,但是地方的穩定還是依靠宗族門閥的。
在亂世中,皇帝以及王公大臣過着朝不保夕提心吊膽的日子,但是宗族豪門卻過着富足安穩的太平生活,原因無他,因爲豪門宗族的生活基本保障都是自給自足的,平時又有族兵保護。
當然,自從西涼軍團裹挾當今天子和文武百官從洛陽遷徙到長安後,野蠻驕橫的西涼士兵也曾經給豪門宗族造成麻煩,比如西涼軍團的高層第一次公開內訌是,西涼大將樊稠就不按常規出牌,當時樊稠放縱麾下將士肆意欺壓豪門宗族,弄得是豪門宗族怨聲載道。
最後,豪門宗族聯合起來對抗樊稠之際,前將軍李傕設計當衆擊殺樊稠,如此,西涼軍團和豪門宗族的緊張關係才得以緩解。
……能有什麼災禍呢?陸乘風跪坐廳堂的桌案前,托腮思索着:自從李傕郭汜等人率領西涼大軍進駐長安城後,陸氏門閥對於他們的要求可是有求必應啊,從不依仗尊貴的身份,和西涼軍團討價還價,要錢給錢,要糧給糧,就像孫子對老子一樣,從未懈怠啊!
如果說陸氏門閥和西涼軍團有矛盾,唯一的可能就是:由於姻親,陸乘風忤逆得罪了西涼軍團勢力。當初,他沒有答應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嫁給郭汜的兒子郭峰做妾,後來陸氏門閥用大量的稀世珍寶送給郭汜,才擺平這件事情……
要說災禍,半個月之前發生的事情就是災禍:本來陸府上下有五百多人,加上護院的侍衛和族兵,足有數千人,如今諾大的府邸只有一百多人,其他的侍衛和族兵乃至成年婦女都被西涼兵徵召參與守衛城池了。同時府邸護院用的鋼刀長槍等武器也被其收繳,甚至連劈材的斧頭都沒留下。如今整個府邸唯一的利器就就是一把切菜刀,這樣的情形以至於半個月以來,陸府上下吃飯的時間拉長,家宴變相的成了流水席,一把切菜刀,一百多人的飲食,怎麼能及時的應付過來呢?
陸府乃是長安城的第一門閥,陸乘風的五服以內的親戚遍及長安城的每個角落,遍及各行各業。由於陸府世代經商,他們家族又是長安城當之無愧的首富。
陸家的發跡和漢高祖劉邦的興起發跡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當初,馬幫出身的陸家老祖宗就是無償送給漢高祖劉邦錢糧和馬匹,支持劉邦和霸王項羽逐鹿中原,問鼎天下。楚漢相爭的結果,劉邦聯合十八路諸侯戰勝霸王項羽,成立漢朝。
論功行賞,最終取得勝利的劉邦當然封賞傾力幫助自己的陸家,可是陸家不願意接受高官厚祿,於是高祖劉邦就送給陸家一塊免死鐵卷。令陸家擁有超然的地位。
數百年過去了,這塊免死鐵卷在王莽專政的時候都有用處,如今還有用嗎?陸乘風不知道這個答案。
從昨天深夜起,西涼軍團的將士在長安城內來來往往,挨家挨戶搜索,搞的是雞犬不寧。今日午時,陸乘風一家十口人在廳堂進餐時,陸府門口便聚集數百的西涼將士。
府邸總管陸偉向陸乘風稟報:西涼將士要進府帶走一些老人和孩子。陸乘風聞言大怒,他將筷子扔到一邊罵道:“這些西涼豺狼想要幹什麼?……收繳武器,徵召族兵,用以城防,還能說得過去,他們要老人和孩子們做什麼呢?……陸總管,大門緊閉,不要理會那些豺狼……”。
以柔克剛,以軟對硬,數百西涼將士面對緊閉的陸府大門,悻悻而去。
到了深夜,陸乘風還是睡不着,右眼跳的越來越厲害。忽然,他隱約聽到重物撞擊大門的聲音,這個聲音隔着二重院落傳到他的耳朵裡。
就在陸乘風披着外衣從牀榻上下來時,一陣急促的步伐從院落裡青石道上傳來。根據步伐的力道,陸乘風判斷出來人正是總管陸偉。
“宗主,西涼將士又來府邸鬧事了!”,陸偉氣喘吁吁的隔着木門向陸乘風稟報道。
“這些禽獸到底想幹什麼……”,陸乘風怒不可遏的拉開房門,怒吼道。
房門拉開,總管陸偉閃身躲到一邊。年過六旬的陸乘風猶如一陣風從他面前掠過,其有力的步伐和速度,就是年輕人都不如啊。
陸偉也是同樣的速度緊隨陸乘風而去。越靠近府邸的大門,激烈的敲門聲越清晰,同時還有西涼將士的恐嚇聲:“……快點開門啊,再不開門,我們就要撞門了……”。
無比囂張的恐嚇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的立體和厚重。
陸乘風來到府邸前院,他站立在青石道的中間,示意看門的家丁拉開大門。二位四十歲的家丁剛剛抽調門栓,厚重的大門別被推開,數十個西涼將士跌跌撞撞衝進來。
領頭的校尉衝到家丁的面前,熱情的摔開手臂扇了家丁二個耳光,同時怒罵道:“操你-媽的,想害死老子啊……”。
西涼將士敢打豪門宗族的家丁?就是當初狂傲的樊稠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啊……陸乘風親眼所見,心裡沒有發作,而是感到無來由的寒冷。
越來越多的西涼將士涌進府邸,二人一組便用繩索捆綁陸乘風等人。
“你們這些禽獸要幹什麼,快放開老夫,老夫可是陸氏家族的宗主……”,陸乘風極力反抗西涼將士的捆綁。
“去你-媽-的宗主,老子還是你們的祖宗呢?……”,校尉過來,對着陸乘風就是二巴掌。“啪啪”過後,陸乘風頓時被打蒙了。
陸乘風以儒治家,以儒修身,他一輩子沒打過人,更沒有人敢打他啊。他是多麼的德高望重啊。
陸乘風被打蒙後,西涼將士就往府邸深處衝去,比餓狼還要迅猛。而後,中郎將郭峰在衆人的簇擁下,直奔府邸主廳堂走去。陸乘風被二名士兵押着緊隨其後。
進入主廳堂後,西涼將士拿出火摺點起燭火。郭峰沉着臉跪坐主位上。他對着站立廳堂中間的陸乘風說道:“陸乘風,本將奉上級指示,特意前來請你前往軍營一趟……”。
廳堂內,明亮的燈火和溫暖的氛圍讓陸乘風回過神來,他聽着郭峰冰冷的聲音,搞不明白眼前發生的事情。
他沒有及時迴應郭峰的言語,他極力掙脫二名西涼士兵的控制。他越掙脫,士兵用勁就越大,結果搞得他的胳膊生疼。如此情形,令他心中騰地竄起一股怒火:陸氏家族富可敵國,就是以往的三公見到自己也要禮讓三分,你們西涼將士怎麼敢憑藉野蠻橫重霸道,如此對待老夫呢?
此時,越來越多的家人被西涼將士粗暴的帶進廳堂,很多人衣裳不整,神情極爲恐慌。
如此情景,陸乘風再也無法控制內心的驚恐和憤怒,他猛吼道:“你們這些禽獸到底想幹什麼啊……”。
“呵呵,陸宗主,本將方纔不是說了嗎?就是請你前往軍營一趟!”,郭峰輕蔑的一笑,隨口說道。
“老夫不想去!請您們速速離開府邸!”,陸乘風挺起胸膛,直言相拒。
“你不想去?當前軍情緊急,由不得你!”,郭峰不溫不火的說道。
“你們這羣豺狼,真是無法無天,就是當今天子也不敢如此粗暴的對待老夫……老夫有高祖皇帝賞賜的免死鐵卷!你們敢如此對待老夫和老夫的家眷,難道你們不怕犯欺君犯上作亂之罪嗎?”,陸乘風鐵青着臉,再次掙扎着吶喊着。
如果他能從彪悍的將士手中抽出胳膊,他肯定會打郭峰一拳頭的,什麼儒家禮儀教化,此時都成狗屁了!
郭峰聽到陸乘風的叫罵,猙獰的笑意頓時顯露在臉上,同時一股惡念便從心頭升起。這時,一羣西涼將士正押送陸家女眷進入廳堂。從擁擠的人羣中,郭峰一眼便看到陸家大小姐的身影。
郭峰雙眼綠光一閃,猛然站起身體,直奔陸家大小姐而去。而後,他一臉獰笑抱起驚慌失色的大小姐就往主廳後面的休息室走去。其他家人拼死阻攔,結果當場被郭峰的侍衛打暈了。
面對郭峰肆無忌憚的禽獸行爲,陸乘風氣的渾身顫抖,再也說不話來,彷彿那一刻,時間停滯了,陸乘風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就是休息室裡傳來大小姐悽慘的叫聲,他也充耳不聞了……
郭峰用乾脆利索的行動回答陸乘風:免死鐵卷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唯一的用處就是加深陸氏門閥的災難。昔日的輝煌竟成此時慘烈人禍的緣由:因爲有免死鐵卷的庇護,陸乘風便瞧不起西涼軍團的做派,公然拒絕後將軍郭汜爲兒子郭峰的提親;因爲有免死鐵卷的榮耀,陸氏門閥過着順風順水的豪門日子……超然的地位,必定引來更深的嫉恨,在極深的嫉恨心態下,慘絕人寰的災難便必然的降臨到陸氏門閥的頭上。
就這樣,在西涼軍團野蠻粗暴的蹂躪下,曾經輝煌無比的帝國第一門閥就如此的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