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孔文舉吐血了。”郗慮一進門坐下就笑着對曹衝說道,他聽到這個消息時特別開心。
“吐……血?”曹衝一愣,不至於吧,有這麼嚴重嗎?
“確實,聽說剛剛請御醫去了。”郗慮摸了把鬍子,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不錯,“孔文舉自以爲海內高名,一向不知時務,大言不慚,今日可算是栽到家了。”
曹衝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時火大,居然把這個大名人給氣吐血了,罪過罪過,阿彌馱佛。不過他心裡雖然痛快,臉上卻是很歉然的說道:“小子莽撞,實在是文舉先生對家父不敬,小子一時義憤,故而這才……”
郗慮一擺手:“公子無須難受,跟這等清談之人,沒什麼好說的。孔文舉對司空大人一向不敬,不過司空大人不與他計較罷了,他還真以爲自己是個什麼人物呢。這種人,讓他空談是一把好手,真要做點事情,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曹衝將曹操讓他帶來的東西交給了郗慮,郗慮接過來,展開看了一下,對曹衝說道:“請曹公放心,罷三公,立丞相的事,在下一定盡力而爲,不過一時急不得,對天子也不能逼得太緊了。”
曹衝點點頭,從這段時間周不疑的分析和他自己的感覺,立丞相這件事,不光是改舊制這麼簡單,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代表了曹操對未來形勢走向的一種伏筆。按道理說,丞相不能領兵,可現在以曹操的權勢,誰敢讓他把兵權交出來?就算他願意交出來,又有誰敢接着,外面領兵的大將,都是他曹家的嫡系,不是姓夏侯就是姓曹,至於五子良將,不但是曹操一手提拔起來的,而且手中的兵實在翻不起什麼大浪,更何況那些武夫也只有曹操這個三國第一軍事奇才震得住,換個人,誰能讓他們心悅誠服?
當了丞相,又掌了兵權,那可真正是軍民政務一把抓,名正言順,不用象現在這樣用司空的身份行車騎將軍,顯得有些不在情理之中。
關鍵還在以後,當了丞相,從官位上來說,他就不可能再往上升了,天下還沒有平定,如果再有戰功,他不能從職務上進行獎賞,那就只有從爵位上進行獎賞,曹操現在的爵位是武平侯,是縣侯,在臣子來說,這也是最高級,再往上升,就不是一個臣子能有的。這就是矛盾,一方面有功要賞,一方面沒有辦法賞,這個問題就很自然的會擺到大家的面前。
曹操要做丞相,可不是象董卓那樣圖個虛名,他可是名實都有了,到了這一位,那些文臣武將,該怎麼站隊的,就都要表態了,不可能象以前那樣,反正大家都不說,一起裝糊塗。
既然郗慮說要給時間讓天子想一想,那就說明這事只是時間問題,天子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給點時間不過是給個面子而已。聯想到天子現在的心情,曹衝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從心裡說,皇帝當到這個份上,確實有些窩囊,不過,真要出現一個象漢武帝那樣的強勢皇帝,恐怕也不是好事,連太子都能幹掉的人,還有什麼人不能殺的,特別是想到司馬遷,曹衝對這個讓前世偉人能看上眼的漢武帝就沒什麼好感。雖然他對前世的毛太祖很推崇,卻對他口中的這位漢武不太感冒。
“那就全仗郗公了。”曹衝對郗慮行了一禮。
“不敢當,不敢當,慮自當竭盡全力。”郗慮連忙還禮。
談完了公事,曹衝又指着郗慮書房裡那一堆堆書問了一些問題,不過他不敢多問,對三國流行的那些經學,他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在郗慮這個大師的弟子面前,他更不敢露怯,只是稍稍說了幾句,就辭別了郗慮。
看得出來周不疑不太喜歡郗慮這個人,甚至可以說討厭他,所以他只是躲在門外的車裡,根本沒進郗府,他一邊和車裡的小侍女閒聊,一邊從車簾裡看着外面,看到曹衝他們走出來,連忙下了車,迎了上去。
“走,回鄴城。”曹衝跳上車,對許儀叫道。
“怎麼,今天就回?不見賈文和?不去司空長史大營了?”周不疑疑惑的問道。
司空長史王必領着一部分兵駐紮在許縣之外,鎮守許縣,對外是保護許縣,對內來說是監視許縣。曹衝來之前本來打算去大營看看的,現在卻因爲孔融的事要急着趕回鄴城去。他爽是爽過了,不過一想到孔融也是個太中大夫,經常陪侍在天子身邊的,萬一影響了曹操要做丞相的事,這可有點麻煩,所以要急着趕回去先向曹操彙報一下。這大營還是以後再找機會看吧。
唉,都怪這張臭嘴,把件好好的事辦砸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興沖沖的來,灰溜溜的回去。
“公子不可如此,急着回去也沒有用,我們還是在這裡等等吧,孔融再有影響力,也不如文和先生,我們還是去見見文和先生吧。”
曹衝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很沉着的周不疑,也慢慢的冷靜下來。他也覺得剛纔有些小題大做了,不就是一個孔文舉嗎,他是太中大夫,賈詡也是太中大夫,再說他們還都是郗慮的屬官,如果郗慮這個都控制不住的話,也忒衰了點。
自己還是太嫩了,沒經歷過事情,一見出了意外就方寸大亂。
他輕輕的吐了口氣,點點頭道:“今天時間不早了,還是休息一晚,明天再去賈府吧。”
周不疑看着心神漸漸安定下來的曹衝,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心裡卻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以前的公子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氣定神閒,這次受傷之後,卻浮躁多了,比起以前來大不如,真是可惜。
不過,對他周不疑來說,這也未必就是壞事,至少公子以前對陛下的態度就很曖昧,不象現在這麼明朗,偏偏那時候的公子把自己的所以心思都猜得透透的,自己想動點什麼心思都不可能,而現在,情況顯然有些變化,比如自己可以替他決定一些事情,辦一些事情。
比如,去見賈文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