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小李廣”花榮,奉命誘敵,眼見他出城的兵馬不多,不由焦急。
性子一發,孤身踏陣,一張弓、一條槍,陣斬敵將,殺敵近百,盡顯虎將雄威!直殺到蘭州敵軍盡出,這才長笑罷手,施施然策馬而去。
西夏人近來捷報不斷,早把心思養得驕了,雖見花榮驍勇,卻欺他是潰兵,果斷追了上來。
花榮奔逃一陣,追上自己部下。
這數十人隨他誘敵,眼見主將回身大殺,豈肯一走了之?都慢慢地在等他,見其歸來,纔開始加速。
這些追兵聽了先前幾個吐蕃人報信,認定那些空馬身上的包裹裡,滿滿都是金銀,又見花榮不過數十人,誰肯捨棄?
雙方一追一套,頃刻間跑出十一二里。
花榮等人到了地頭,齊齊把馬一勒,轉過身來,一張張臉上,都是不懷好意神色。
花榮含笑喝道:“趕人不要趕上,你等胡狗,這般趕我,不怕老爺有伏兵麼?”
那帶隊的西夏軍將,大名七月犬——不是筆誤,西夏人除了部分貴族外,起名往往古怪。
七月犬大笑:“宋狗,你便有天兵天將設伏,老爺也一發殺盡你。”
花榮亦大笑。
二將相隔半里,各自大笑,笑着笑着,花榮笑聲越發響亮,七月犬的聲音卻漸漸低沉——
身後那種熟悉的大地震動之感,他豈能不察?
扭頭望去,不及消失的笑臉,凝固成了尷尬,只見山後轉出數千騎兵,正在漸漸加速。
老曹策馬衝鋒在前,手持弓箭,大喝道:“今日盡滅夏狗!”
撒手一箭,射翻一個吐蕃兵。
這個吐蕃兵不巧得很,乃是個會說漢話的,因此死不瞑目:伱要滅夏狗,幹嘛射我吐蕃好漢?
老曹這一箭射出,後面一陣箭雨緊隨而至,許多西夏兵尚不及回馬,便遭他射翻一片。
雙方相距不遠,老曹把弓一收,鞍邊取鋼槊在手,奮力舞轉,一連刺翻數人。
史文恭豈肯讓哥哥冒險?急把胯下寶馬一摧,後發先至,徑直撞入敵陣,手中鬼哭槍掄起,“┗|`O′|┛嗷嗚吼吼吼~~”,怪嘯聲聲,幾名夏兵毛髮一悚,便見漫天槍影,如潮蕩來。
花榮哈哈大笑:“說了有伏兵,鼠輩竟不信我,不殺你一場,豈解此恨?”
把馬一拍,引數十騎兵殺將上來。
七月犬肝膽俱裂,掄起手上大斧,欲憑一身本事,殺條血路回城。
不料亂軍之中,恰遇史文恭撞着,兩個交手三合,那鬼哭之聲,攪得七月犬頭暈腦脹,吃史文恭一槍入喉,失了犬命。
老曹這夥都是精銳,雖然兩三日趕路疲勞不堪,但一戰之力,尚且不缺。
這夥西夏兵本是烏合之衆,又遭伏擊,又有史文恭、花榮這等虎將,稍稍抵抗片刻,便即土崩瓦解。
一時間,西夏語、回鶻語、吐蕃語,此起彼伏,各種版本的“我軍敗了”,震耳欲聾。
老曹殺得半身是血,心中痛快非常,大喝道:“趕他們去撞城。”
史文恭、花榮聽見,各召得一支人馬,一插一絞,便似鷹開雙翼,裹着敗兵便往蘭州撞來。
蘭州留守的數百兵馬,此刻盡數聚到了東城,遠遠望見自家兵馬潰敗下來,都嚇得大喊:“關城門、關城門。”
時遷本來畏畏縮縮躲在門口,一副倒黴蛋姿態,此刻卻是氣勢澎湃,長聲笑道:“‘武孟德’麾下好漢‘鼓上蚤’在此!這座城池,爺爺們要定了!”
長笑聲中,飛身一縱,躍起一丈多高,雙手甩出,數十枚暗器四下飛射。
石寶稍慢一步,被時遷搶了風頭,急忙也跳出來,大喝一聲:“‘南離神刀’石寶石大爺來殺人也!”
錚的一聲,袖子中掣出兩把短刀,刀刃只得巴掌長短,撞入人羣,噗噗兩下,捅翻兩個羌兵,手中便沒了兵刃,頓時惱道:“我就說該帶我劈風刀……”
話音未落,幾個胡兵嘶喊着殺來,石寶把身一縮,躲過兵刃,一記掃蕩腿貼地橫掃,掃翻敵人一片。
正待胡亂取把刀槍廝殺,卻聽時遷叫道:“石兄接刀!”
石寶看去,只見時遷伸手,在頸後一抄,居然從背後抄出一口鬼頭金絲大環刀,也不知他從何處尋來的,看着約莫有十來斤重,往前一拋,石寶連忙接住,唰唰唰斬殺幾人。
這般步戰,這刀比他劈風刀還要好用.
只是石寶滿臉迷惑,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時遷個頭,穿鞋五尺,這柄大刀若是連刀柄,四尺還要掛零,他是怎麼藏在背後,還能騎馬、下跪、蹦着高兒發飛鏢的?
此時也不是詢問之時,石寶一晃腦袋,擺脫雜念,專心廝殺。
所帶伴當,也一併發作,各自取出暗器殺人,紛紛搶了地上刀槍,跟着兩名主將,直殺入城門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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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寶乃是明教元帥,一刀在手,戰力之兇悍,天下也能數得着的,自然不必多說,一旁時遷殺法,也自精強!
若論“鼓上蚤”原本手段,除了輕功了得,只剩身材短小、力氣有限,亦不曾得名師傳授高招,真要對面廝殺,怕只能同白勝、宋清幾個爭鋒。
然而大丈夫在世,不怕身上沒力,只怕心裡沒氣——
時遷爲人看似謙和,骨子裡多麼要強?生怕其他好漢看不起他是偷兒出身,凡戰都要爭先。
他自追隨老曹以來,獅耳山刀剁祝虎馬腳,勞城營力保宋江戴宗,大名府惡鬥盧俊義家丁,梁山下馬戰呼延灼官兵……本事雖然有限,臨陣何曾退縮一步?
因有這等心氣,自然下得苦心琢磨,揚長避短之下,苦練了一門彈弓本事,算是有了一招得用的殺手鐗。
待到隨老曹去得扶桑,見識了扶桑斥候的技藝、兵刃,愈發如龍入海、似虎歸山,以此爲基礎,硬生生琢磨出一套別開生面的體系。
因此今日之時遷,便稱一句“一代宗師”,也不爲過。
當初勇奪雁門關,幫石寶斬殺訛謀罕,便是一個見證。
以前的老兄弟或者未覺,石寶這等後來認識他的,滿心裡都是佩服,把時遷看作足同自己比肩的好漢。
他兩個這是第二次合作,越發顯得默契。
石寶刀法剛猛兇橫,便似一頭猛虎,時遷鎖鐮神出鬼沒,恰如一隻蝴蝶,陰陽合、剛柔濟,着實相得益彰。
加上後面伴當們相助,數百胡兵,竟是難擋兩個一擊!
老曹驅敗兵到得城下,一眼望見城門大開、滿地鮮血,大笑道:“時遷石寶得了手,不必他撞城,盡數殺了。”
史文恭、花榮聞聽,兩翼往前一攪,復將敗軍裹住,箭射槍挑,不多時,殺得一個不剩。
蘭州至此,復入漢家之手。
進得城中,數十個衣着破爛的漢人百姓,赤足踉蹌,大哭來迎,遠遠拜伏:“不料吾等還有生見官軍之日!將軍,爲我等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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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曹皺眉道:“汝等百姓,起來說話,有何冤屈要我做主?”
百姓們膝行數步,一個年長者以頭搶地,砰砰磕了數十響頭,悲愴道:“將軍,一個多月前,隴右都護府的各路胡人,勾結西夏人造反,隴右都護、西寧州知州劉仲武兵敗,西寧州、湟州,盡數失陷,劉都護引敗軍渡河,駐紮蘭州,諸胡兵馬,銜尾而至,城中胡人羣起響應,裡應外合下,宋軍大潰,劉都護引數十人殺出城去,不知所蹤,我等、我等……”
這老者說話條理清晰,然而說至此處,忽然哽咽不能言,旁邊一箇中年漢子滿面悲憤,接口道:“將軍!蘭州六七萬百姓,我等宋人五萬餘,諸胡佔據城池,不過一月有餘,如今城中所存宋人,不足千數!將軍,家家血債、滿城掛孝,望將軍替我等做主。”
老曹眼角一跳,沉下臉來。
思忖片刻,咬牙道:“你等如何得以活命?”
那漢子流淚道:“我等這些活着的,或是鐵匠,或是木匠,或是皮匠,因有些許技藝在身,故此留得性命,替胡人們做牛做馬。”
曹操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罷了,你等這個主,武某今日替你做了。”
說罷,老曹雙眼微眯,瞳孔之中,冷光畢露。
他自轉生此世,仗已打了不少,攻城略地,也自尋常,但除了李俊在薊州、霸州唆使漢人殺契丹,再不曾見這般殺戮。
要知老曹心性,素來有些雙標,李俊屠戮,在他看來,雖不贊同,卻能接受,還特地替李俊取個化名,免得他以後在史書上留個屠夫惡名。
但是諸胡於蘭州大殺漢民,在他看來,真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般情形,讓他不由想起五胡亂華之慘。
微微思忖,心意便決,冷聲喝道:“史教頭、花兄弟何在!”
史文恭、花榮兩個就在身後,聽老曹語氣,便曉得要出事,當即齊聲應道:“末將在!”
“你二人,各分一千兵馬,立刻封了四面城門,大搜全城——於陷城後遷來者,曾助胡人奪門者,涉及殺害漢民者,凡此三類,其家中不問男女老幼,盡數都與我殺盡!”
石寶、時遷這時押着一二百俘虜回來,正聽見老曹這番話。
老曹也看向這些俘虜,目光冰寒如鐵:“吾要於此城外,築、京、觀!”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曹操此時雖非天子,然而一怒之下,蘭州立刻殺聲四起,數日不曾安寧。
三四日後,李助衆人引大軍趕來,只見蘭州東門之外,新起京觀一座,高兩丈,廣六丈,薄土之下,難掩人頭猙獰。
目睹之人,無不駭然。
及至蘭州城中,但見人煙寥寥,烏鴉亂飛,彷彿鬼蜮一般。
少數不在老曹所言“三類”之中的胡人百姓,無不噤若寒蟬,輕易不肯出門。
五月二十一日。
老曹聚將,麾下衆人,唯有小將劉錡未至。
原來那隴右都護、西寧州知州劉仲武,正是劉錡老爹。
他至蘭州後,聽說老爹兵敗,全軍盡潰,頓時心亂如麻。
四下找百姓打聽,得知當時劉仲武殺出城後,被胡兵追擊得緊,棄馬逃進皋蘭山去。
劉錡熟知隴右地理,當即判斷,老爹多半是逃往了熙州。
老曹得知,分他五百兵馬,讓他往熙州去尋父親。
衆人陸續趕來知州府邸,老曹正在庭院中站着,背手望天,開口便道:“唐太宗有一句話,深得吾心: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
聲音冷漠,殺機如潮,衆將都不由肅然。
老曹繼續道:“宋朝行事,着實頗爲寬仁,我打聽了隴右都護府數年來章程,於各族都肯善待,只是……這般懷仁之下,胡人竟屠蘭州,殺漢家百姓五萬,吾雖殺胡築造京觀,亦不足五萬之數,因此吾心殺念難消。”
石寶胸脯一挺:“哥哥放心!我等一路殺過去,何愁不足五萬?”
曹操搖頭:“吾輩漢人,知禮儀,懷羞恥,重恩義,豈是胡狗可比?吾民一人,換他十人,吾亦覺不妥。只是殺戮太過,總是不好,因此……”
數日不曾笑過的老曹,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殺他五十萬人便罷。”
衆將都是一震,雖然這些都是慣廝殺的硬漢,但聽到五十萬之數,誰個心中不是一寒?
有人下意識便想勸諫,不曾來及開口,便見焦挺走出兩步,把那雙怪眼一翻,大喝道:“哥哥要殺五十萬人,便殺五十萬,要殺一百萬,我也替他殺去!哥哥非是好殺人,是要胡狗們知曉,一條漢人命,他要十條抵!你等一個個這般臉色,莫非都跟娘們一般軟了心腸?”
話音方落,扈三娘怒道:“娘們兒便如何?我便是娘們兒,大郎便是要殺個屍山血海,我亦隨他去殺!”
焦挺立慫:“嫂子,你是一個不戴頭巾男子漢,叮叮噹噹響的婆娘!豈是一般的娘們兒可比?”
曹操哈哈一笑:“焦挺兄弟倒有長進,竟然看出爲兄心意——你雖是沒面目,卻格外有心肝!”
扈三娘亦衝他一笑:“沒面目、有心肝!你哥哥這句話,牢牢記住了,以後書生們做史書,你讓他們務必寫上這一句,千百年後,都留個好名!你瞧你哥哥多麼疼你。”
焦挺連連點頭,笑道:“哥哥第一個疼嫂子,第二個疼侄兒們,第三個便疼我焦挺。”
史文恭失笑道:“便是鐵牛、牛皋、石秀幾個不在,你這廝倒說起嘴來。”
曹操擺擺手:“哪個兄弟,在我心中都如老婆兒女一般,五柳先生說得最好,‘落地爲兄弟,何必骨肉親。’何況吾等志同道合、生死都可託付?”
此話說出,不止一干老兄弟,姚興、曲端、王彥幾個,也覺心折。
老曹喚衆人入得房內,長案之上,飛鳥圖早已鋪展開來,老曹微笑道:“五十萬條胡命,吾非虛言。漢家不可辱,這五個字,值得他們用五十萬條胡命記住。”
這句話說出,衆人血爲之沸,先前便想勸諫一二的,此刻也忽然覺得,並不爲多。
都不由屏息凝神,靜觀老曹手指輿圖,說出隨後的一番部署來!
有道是:城外京觀白骨彰,河西疆場鐵甲光,莫言武帝殺心烈,胡若無人漢道昌!
修復一個bug,花榮此前用的銀槍,埋于徐寧墓中,我腦子裡只記得帶走了寶甲,一時忘了槍,實在不該,前文槍名處已經修改爲“長槍”,好大哥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