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前面的話,羅小虎真爲姑娘擔憂,老舅看上了人家姑娘,這是要給自己納姨太太嗎?何必說給我找媳婦,他的頭都大了幾圈,腦子暈乎乎的。
“你們笑個啥?不瞞各位,找媳婦啊,就要找能幹活樸實的,還好生養。當然男人嘛,誰願意找個醜的帶不出去的老婆,帶不出去嘛,那也是面子哦。我老婆就是當年名廚的女兒,燒的一手好菜,這麼多年,可是把我從精瘦的小夥子養成了大白胖子啦。改天請各位到我的府上去品嚐我老婆燒的湘菜。”衆人哈哈大笑中,轟然響應。
“這位老哥,你是小姑娘的老爹吧,別見外,將來沒準我們就成了親家了。我說我們也不用那麼客氣地回報了,要真成了一家人,我的不就是你們的嘛。來,老哥,和兄弟我喝上兩杯去。”老舅大大咧咧地拉住了老漁夫的手,卻對姑娘說道:“孩子,你先替我照看照看賢順吧,這小子真有福氣。”
羅小虎一眼瞥見對面的桌上有個鏡子,裡面的自己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相貌威猛,體格魁梧,微微有點絡腮鬍子的陌生的男人,這不是和自己扭打着,掉進江裡的國軍軍官嗎?
掉進江裡會把相貌變成對方嗎,這不是借屍還魂麼。那我原來的樣子到哪裡去了呢?
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響起,把所有人都驚呆了,羅小虎聽了更是渾身冒出了冷汗。
“我絕不會嫁給國民黨的軍官當老婆。”這時姑娘喊的話,把所有人都驚呆了,你不想嫁給國民黨的軍官,難道你想嫁給gd?你是蔣委員長天天喊着要殺的赤化的老百姓?這可是殺頭之罪,哪怕你是高參外甥的救命恩人,他也救不了你。
“哇,這女子這麼說是怎麼回事?”
“她好像和我們國軍有仇啊。”
“高參這下會有麻煩了,蔣委員長還能放過這種事。”
…………記者們小聲的悄悄議論着,每一句話都讓人感到心驚肉跳,這不懂事的女孩,這不是要害死好些人嘛。
“這位姑娘你的意思是?”羅小虎的老舅到底是見過風雨,見過世面的人物,他愣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微笑着問道“爲什麼不願意嫁給我的外甥,他可是堂堂的國軍少校營長啊。你看他相貌堂堂,威武英俊,還有才華,這可是萬千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啊。呵呵”老舅心裡也在打鼓,不笑強笑。
老漁夫到底年長几歲,這時也反應過來了,哈哈一笑:“老總您誤會了,小女生長鄉野,向來不識禮數。她哪裡配得上你家的公子,她是不想受到管束,還願意陪伴着小老兒漂泊江湖。試問戎馬生涯的軍人怎麼能和我這樣的野丫頭婚配呢?老總說笑了。”
“嗯,你說的有道理,我只有這麼一個外甥,本想將你們二位接到府上養着,爲您老送終,既然令愛不願意,那就另當別論了。老哥哥,你不像是普通的打魚的,你出口彬彬有禮,想來以前也是有身份的,現在是退隱江湖的高人吧?”
不僅是老舅,就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這漁夫不簡單,哪有普通的老百姓見着這麼多當官的面不改色,口若懸河的呢。
老漁夫一愣,呵呵一笑:“老總高看我了,我不過是一介草民,只是讀過幾年私塾,只想此生浪跡江湖,和女兒相依爲伴,不想片刻分離,請老總見諒。”那姑娘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低着頭再也不敢作聲。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哈哈,現在提倡的是民主自由,結婚也是自由的,年輕人有自己的擇偶標準,長輩的也只是建議,不能強求。既然你們不願意,我們當然不能強人所難,這樣吧,回頭讓人將酬謝之金送到府上去吧。還有,既然你們願意漂泊江湖,我可以爲你們準備一條好漁船。”
老舅本就不是一定要娶這樣的民家子女,當時講究的是門當戶對,講究的是政治聯姻。他那麼說一是驚歎這年輕女子的美貌;而是顯示自己知恩圖報,不一定非要娶這樣的貧民子女。既然他們不同意,他正可以順水推舟了。
這時有記者不安分了,在旁邊問了一句:“這位先生,請問您對當前形勢有何看法?”
這不是爲難人嗎?你讓一個打魚的去談當前國家形勢,恐怕他連啥叫“形勢”都不清楚,可是在場的人都發現這捕魚人不是一般人,纔有這種問題。這種問題有些陰險,弄不好就會掉入陷阱,構成殺頭之罪。
打魚人卻哈哈一笑:“啥叫浪跡江湖?就是不過問世事。啥叫形勢,我鄉巴佬搞不懂,也不想弄明白。”他說着掏出了旱菸袋,旁若無人地點火吸菸。周圍的記者立刻退出了三尺開外,這煙味太嗆人了。
“那您擁護國民黨,還是贊成共產黨?”這更是陰險了,直接可以上升到殺頭。
高參急了,可是他也不敢得罪這些記者,這些記者口若懸河,筆走龍蛇,死的能說成活的,殺人不見血。他急的不住地朝着參謀長使眼色。
“小老兒是政府管轄下的良民,自然擁護政府,希望政府也能善待百姓。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啊,打的下江山,還要坐得牢江山纔算是真本事。坑害百姓,就是兵強馬壯也是一時之事。大清二三百年,最後不還是斷送了嘛。”唔,這話說得在場的人無言以對,全都沉默下來了。
“哈哈,各位就不要在此喧譁了,以免打攪賢順的休息。請到隔壁帳篷吃點夜宵。來來,這邊請,請。”參謀長好容易有機會插話,連忙引導着還在若有所思的記者們走了。
老舅卻拉住了老漁夫的手說道:“老哥哥,能夠認識您這樣的世外高人,也是幸會,如不嫌棄,我倆盡興一醉如何?”
“高人談不上,小老兒更不敢高攀,老總既然很忙,小老兒哪能不識趣,還是就此告辭了。”老漁夫向着高參拱拱手:“再會。”高參雖然還有些捨不得,還是爽朗地笑笑。
羅小虎還在那裡和柳教官聊天。柳飛沉思一陣說道:“兄弟,你我這次見面,也有數年光景,我怎麼覺得你似乎變了一個人,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被水淹迷糊了,就變得面目全非了嗎?”
“大哥,你認爲僅憑國軍能夠趕走日本人嗎?”羅小虎忽然談到了這個深奧的問題。
這個問題他其實問了自己無數遍,但是國民黨軍隊節節敗退,退守西南一隅,指望國民政府和軍隊趕走日本人,那是癡人說夢。
羅小虎這段時間親眼見到裝備落後的共產黨聯繫老百姓,屢次戰勝強大的日軍,逐漸領會了他們所說的:“人民當中蘊藏着無窮的力量”的道理,勝利之本來源於人民的支持啊。
“很難,國軍和日本軍隊本就不在一個平面上,中國積貧積弱了這麼多年,一下闖進一羣餓狼,哪裡能夠應付的過來呢。”作爲軍人,柳飛說的到時很客觀,當時的人們都清楚。但是有人看不到希望,就投降了日本人,遺臭萬年。
“大哥,我和gf搏鬥,掉進了江裡,是這對父女救了我,其實我是您學生的敵人,是你們的敵人。可是我要說出我這段離奇的經歷,教官您會相信嗎?”這是在說什麼,說得柳飛教官一頭霧水。難道謝賢順還有什麼事隱瞞着自己,怎麼自稱是敵人呢。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聽不懂,沒明白你說什麼。你能說得清楚一些嗎?”
“如果我不是謝賢順,而是另外一個人,你會讓人把我抓起來嗎?”
“啊,你是gf,你說什麼?”柳飛大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你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大哥,我不是謝賢順,我叫羅小虎,過去也是國軍,陰差陽錯加入了新四軍,我看教官是熱血耿直的漢子,絕不是卑鄙小人,能和學生兄弟稱呼,可見您是多麼的受到學生的愛戴,如此品格的人會是小人嗎?”羅小虎搖着頭。
“當然,這事情只能是教官您知道,其他人請勿傳言。大哥,我是羅小虎啊,國軍少校。自從共產黨救了我,我暫時留在他們那邊,沒想到還有國軍要剿滅新四軍,我不能看着朝夕相處的戰友死在他們手裡,奮力率隊阻擊。我也不知怎麼和謝賢順的那次生死搏鬥之後,我的身體就變成了他的身體,而我的思想還保留着。那是一次血腥的廝殺,很多人死在疆場。我和謝賢順滾到了懸崖邊,一起摔到懸崖下面去了,之後就變成了這樣。”
柳飛瞪大了眼睛,象看着外星人一樣盯着童浩的眼睛:“兄弟,你不會跟我說神神鬼鬼的事情吧?我是軍人,向來不相信這一套。這怎麼可能呢?”羅小虎沒有說話,而是臉色凝重地望着他。
“好吧,我雖然很想爲我的學生報仇,但戰場上本就是你死我活,沒有誰欠誰的,何況現在是外敵入侵,豈能同室操戈,以後我們會在戰場上一決生死的,現在你是抗日的軍人。我不贊成委員長的攘外必先安內,我們和新四軍應該攜手抗日,中國纔有生存的希望。”柳飛沉思一下問道。
看得出,柳飛不是簡單地國軍教官,很有政治頭腦。本來嘛,中國的國防力量本就抵不過日本人,還有你爭我奪,自相殘殺,消耗本就不強的軍事力量,那不是白白便宜了日本人嗎?真正的鐵血軍人是不屑於此的。
“大哥,我真心希望國共攜手抗日,驅除外辱。我不希望我們在戰場上一決生死,因爲中國實在是飽經戰亂的創傷,需要休養生息,人民需要喘息,我們拼個你死我活,只會讓人民水深火熱啊。”
柳飛聽着羅小虎的話,低頭沉思起來,久久沒有說話。
“啊——真是這麼回事,等等,兄弟,這件事就此打住,再有人問起來,你千萬不要對別人說。這不是讓別人相信的事,而是掉腦袋的事情。現在你先休養,今後我找機會再將你送回去。你可一定要小心。”柳飛捂住了他的嘴巴說道,接着苦笑着搖頭:“我還以爲自己是在讀《聊齋志異》的故事呢。”
“大哥,我回不去了,我現在變成了謝賢順,羅小虎也不在了,就是回去,別人也不會認我。我想着還是解甲歸田,回去教書或是做生意吧,我不想對我們的同志和戰友開槍。”羅小虎停頓了一下說道:“可是現在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我要想辦法解救我的戰友,他們有不少被俘了,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不行,這是一批重要的戰俘,監視得非常嚴密,你根本沒有機會的。弄不好還搭上你的小命,順帶着坑了你的老舅,你老舅不愧是國民黨的元老,一身正氣,平易近人,我們不能害了人家。哦,對了,不是你的,是謝賢順的老舅,可是他對你也是很好的嘛。”柳飛也是有情有義的人。
“我知道,因此這件事情儘量要做的滴水不漏,不讓外人察覺。但是無論有多危險,我救定了他們,哪怕付出我的生命。其實我的命在墜下山崖的那一刻,就不是我的了。”
“可你這是飛蛾撲火,螳臂當車,還會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看着羅小虎堅定的目光,柳飛想說什麼又打住了。
柳飛皺着眉頭,這人過去也是國軍,參加新四軍就變成紅的嗎?共產黨人究竟有什麼魔藥,能讓如此優秀的軍人死心塌地爲他們獻身。
“大哥,我希望國難當頭,兩黨兩軍能夠擯棄前嫌,攜手抗日。那些是多麼優秀的軍人,個個甘灑熱血,誓死爲國,怎麼能死在自己人手上呢,這是沒有天理的。他們是那麼受老百姓擁護愛戴,官兵一致,同甘共苦,我願意爲救這樣的軍人獻出我的生命。只爲了中國多一分抗日的力量。”
柳飛感動了,不由得握住了羅小虎的手,這是一個真正的共產黨,一個真正的新四軍戰士,絲毫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沒有想到自己的幸福,而是想到了他的戰友。共產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組織,能夠讓這麼多優秀的好青年拋頭顱灑熱血,拋妻別子,一往無前。
“好吧,這事情以後再說,你需要我幫助什麼嗎?”
“大哥,我需要儘快地恢復過來,你有什麼良藥能讓我儘快地恢復體力嗎?”這也是非分之想,可是他連動彈都難,又怎麼去營救別人呢。他是心急如焚。
“有的,過去我和日本教官比武較量時,他們曾給我一些這種奇藥,據說是忍者用來練功時的藥。只是這種藥是透支你的體力精力,透支你的生命,能挖掘你的潛力,我不想給你,因爲我希望你還能活的更長久些。既然你心意已絕,那我稍晚一些再來給你吧。你現在好好休息。”柳飛苦笑了一下,爲他掖好了被子,掀開帳篷的門出去了。
羅小虎閉上了眼睛,沉思着解救同志們的辦法,這時他感覺到帳篷的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還有人沉重的呼吸。這不是衛兵的呼吸聲,自從長官們走後,帳篷外就沒有衛兵了。
他意識到這有些不對勁,暗中在被子裡摸到了防身的手槍,還是那支駁殼槍,副官爲了討好他,給他的彈夾裡裝滿了子彈,他現在撥開了保險。雖然身子不利索,但是手臂還是能擡起來的。
帳篷的門被輕輕滴掀開了,一個身影慢慢地移到了他的牀前,羅小虎還是閉着眼睛,好像睡熟了,他想看看來人究竟想幹什麼。忽然他覺察到來人有動作了,微微睜開眼皮,看到來人高舉着一把刀子,正對着他的胸前,只是愣愣地沒有下手。
“爲什麼還不動手?”他忍不住問了一句,這種樣子讓我好難過,你倒是動手啊。那人驚呼一聲,羅小虎聽出來,這是漁家姑娘的聲音,她竟然是來行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