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擠出一個爲難的笑容。
“實在是沒有了,要是公子介意的話,我到其他鄉親們那裡去走一趟,看他們誰家能不能騰出一個房間來,怎麼樣?”
沒等顧鳶開口,蕭遲瑜朝四周張望了一番,道:“我看這裡住戶並不是很集中,離這裡最近的也需要走半盞茶的時間,天色已晚,就不麻煩嬸子了。”
說着看向顧鳶,道:“我們擠一擠。”
顧鳶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纔不和你擠,我要睡牀,你睡桌子。”
見他不說話,她又道:“之前在客棧的時候,你還說可以把牀上給我睡,怎麼,今天讓不了了?”
蕭遲瑜低聲笑了笑:“好,我讓給你。”
顧鳶發現現在的蕭遲瑜實在是聽話得很,都有些不習慣了,完全不像之前那個處處與她作對的大魔頭。
房間中沒有像客棧中那種長案,而是一個鬆鬆垮垮又窄又短的桌子。
蕭遲瑜睡在上頭,那雙大長腿無處安放,只能夠一直曲着。
顧鳶側身睡在牀上看着他,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我笑有時候腿太長也不是什麼好事。”
蕭遲瑜雙手枕在頭下,偏頭看向她道:“那你忍心就這樣讓我睡一晚?”
“哈?”
顧鳶從來沒有想到蕭遲瑜還有這種面孔,會示弱會把自己委屈的一面展現在別人面前,一時之間愣住了。
他那雙眼睛在閃爍的燭光下,沒了平日裡的那份犀利,反而多了一份像自己家養的大黃狗看見肉骨頭那般的懇求。
顧鳶心一下子就軟了。
想着自己身下這張牀夠大,曾經他還把牀讓給她睡過,這次她讓點步也不是不可以。
況且古人云,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他們出行在外本就有很多不方便,沒必要在意這麼多細節。
思及至此,她身子往裡頭挪了挪,拍了拍旁邊道:“要不,你睡我旁邊來吧,咱倆擠擠,湊合着睡一晚。”
蕭遲瑜悠悠坐起來,左腿曲着踏桌上,手肘靠在膝蓋,撐着腦袋道:“你想清楚了?”
顧鳶皺了皺眉:“這有什麼好想的,不就是睡個覺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蕭遲瑜嘴角蕩起一絲笑意,從桌上跳了下來,雙手負在身後緩緩踱步往牀邊走去。
“既然你誠心誠意邀請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這話得到了顧鳶一個白眼:“毛病!”
見蕭遲瑜直接躺上來,她迅速解下腰帶,擺在了牀的正中間。
“這是三八線,你只能睡在線那邊,不許過來。”
蕭遲瑜眉頭微微一挑:“要是你跨過來了呢?”
“怎麼可能,我睡覺老實得很。”
聽到這話,蕭遲瑜腦袋中立即浮現出一個畫面。
那是曾經在徐府的時候,他們同睡一個房間。
睡得正香,突然聽見砰的一聲響,有什麼東西砸在地上。
睜開眼回頭看去,某女從牀上摔下來,關鍵還沒醒,砸吧了幾下嘴之後,趴在地上繼續睡。
他當時震驚了。
就這樣坐在桌上看着她許久,又眼睜睜看着她在地上翻來翻去轉了一個圈,後來自己爬回了牀。
第二日醒來,他曾試探着提過此事,可她卻什麼都不記得。
此刻居然敢腆着臉說她睡覺老實,呵。
兩人並排躺在牀上,整整齊齊。
特別是顧鳶,縮在牀的裡邊一動不動。
只是這種狀態沒有維持多久,半夜,蕭遲瑜被一隻胳膊呼醒。
偏頭看去,顧鳶早已跨越她所定下的三八線,緊挨他睡着。
一隻胳膊搭在他的胸膛,另外,腿也開始蠢蠢欲動,彷彿下一刻,半個身子就要趴到他的身上。
他無奈嘆了口氣,繼續閉眼睡覺。
可沒過多久,他感覺臉上的面具被什麼東西撥動,再次睜開了眼。
“咦,這裡突然多了一個鍋蓋。大桃子,你怎麼躲到這裡面去了,以爲這樣我就吃不到你了?”
還沒等蕭遲瑜反應,他臉上的面具就被顧鳶一把掀開了來。
“你!”
喉嚨口剛滾出一個字,顧鳶的臉已經湊了上來。
緊接着,臉頰上多了一份溫潤的觸感,黏黏糯糯,酥酥麻麻。
蕭遲瑜整個人的身子都繃直了。
這個女人,簡直是放肆!
還沒來得及將她推開,他的下巴驀地一痛,好像被咬了一口。
“桃子太硬不好吃。”
顧鳶砸吧了嘴,翻個身繼續睡了。
留下蕭遲瑜用懷疑人生的眼神看着她。
這……
到了下半夜,某女終於老實了一些,翻滾了幾下再也沒有動彈。
只是蕭遲瑜依舊一晚沒有睡好。
一個溫軟的女人趴在他身上,怎麼可能睡得好?
翌日,太陽高掛,顧鳶才揉着眼睛悠悠醒來。
感覺到身下軟硬適中的肉墊,她心中猛然一驚。
睡意頓消,只見自己腦袋枕在了蕭遲瑜的胸口,左手放在腦袋旁,恰好覆在某點之處。
她皺着眉頭回頭看了一眼,三八線早就被踢到了牀角,而她,並沒有呆在她的地盤。
倒是蕭遲瑜,一直老老實實睡在他的領域,一動沒動。
糟了糟了。
她咬了咬脣,小心翼翼從蕭遲瑜身上爬起來,就怕將人吵醒進入社死狀態。
爬起來的過程中,眼角餘光瞥到了蕭遲瑜的臉。
她心中疑惑,他之前睡覺不都不摘面具的嗎,怎麼昨晚摘了?
不過……這張臉還真是好看,高挺的鼻樑,長而密的睫毛,薄厚適中溫潤的嘴脣,還有刀削般的下巴,不明白他爲何要一直藏着掖着。
等等,下巴上的牙印是怎麼回事?
顧鳶腦袋微偏,眼睛緊盯着那個傷口,陷入了深思之中。
面具只有半邊,並不能遮住下巴,她可以確定昨晚睡覺前沒有這個傷口。
難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她努力回想着。
就這樣,她撐着身子保持着觀察下巴的姿勢,完全忘了爬起來。
“好看嗎?”
冷不丁的聲音傳出,顧鳶的手一個沒撐穩,整個人撲倒在蕭遲瑜身上。
而這一撲,讓她的額頭狠狠砸向蕭遲瑜的嘴。
蕭遲瑜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脣舌之間,一股血腥味傳來。
顧鳶臉上表情十分複雜,此刻若是有個地洞,她絕對會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