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的賓客,說話的住了口,喝茶的放下了茶碗,坐着的站了起來,紛紛離席出列,往門口翹首望去。
睿王未到,但所有人都開始肅然起敬了。
顧幽站在人羣中,看到衆人肅穆和敬仰的神色,心口開始猛然地跳動着:這纔是真正的強者,這纔是真正的尊敬!只有他,也唯有他,才能讓異族之人也同樣發自內心的尊敬。
若說顧幽是激動,那麼康王就是羨慕了。
同爲大靖親王,同樣是皇子,但他方纔進來時,雪山族只有賀城主出去迎接。而睿王到來,雪山族的小王子都親自離席去迎接了,更別提其他人。
這就是威望嗎?
康王第一次爲這個詞深深地迷醉着。
萬衆矚目中,睿王韓瀟穿着石青色團龍親王服,頭帶九旒冠,莊重地坐在雕刻四爪青龍的紫檀座榻上,由着六名精壯侍衛四平八穩地擡了進來。
顧幽癡癡地看着那個坐在座榻上,威儀不凡的男人,滿堂英傑,在他的襯托之下,都成了凡夫俗子。
這就是王者!
她的眼光一直沒有錯,他纔是天下最強的男人!
唯他獨尊!
只可惜——
顧幽遺憾而惋惜地看着他的腿。
爲何那般強大的人,卻有着致命的缺憾?
“睿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隨着三呼而起,顧幽不由自主地跟着衆人一起跪了下去,甘心情願地彎下腰,彎下膝蓋,朝這位王者跪下去。
在場之人,除了康王,還有行半禮的赫連竣禾小王子,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起來吧。”韓瀟坐在賀城主留給他的,最高最上的主座,朝底下跪拜的衆人說道。
衆人陸續起來,擡起頭來,這纔看清上座之位,除了貴不可言的睿王,還同坐着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美人身着一身如雲霞般的華麗正服,彩冠金釵,雍容華貴。她威儀天成,容顏絕美,從容地坐在睿王身側,哪怕什麼都沒有做,都令滿堂生輝,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她是誰?
這個問題落在每一個人的心目中。
於是,衆人更仔細地瞧去,這才發現美人是何等的面熟。
顧幽臉色一白,血色盡失:夏靜月!
顧幽死死地盯着夏靜月頭上的彩冠。
頭上戴着的竟是九翟冠!
親王妃的九翟四鳳冠!
夏靜月還沒進皇家的門,不曾受冊,她有什麼資格戴九翟冠?
顧幽的目光落在韓瀟身上,心頭泛起一陣陣的苦澀:夏靜月是聖旨定下的親王妃,只要睿王說有資格,那麼她就有資格戴九翟冠。
顧幽想到她頭上的珍珠翡翠冠,原本是爲了炫耀她的身份,如何就成了衆人的笑話了。大靖女子冠飾,除了皇后才能戴九龍四鳳的鳳冠外,太子妃與親王妃、公主所戴的就是九翟四鳳冠。再往下就是官家女子戴的珍珠翡翠冠,區別就是郡王妃、郡主可用七支雉羽裝飾;國公夫人等用五支雉
羽裝飾……
顧幽的珍珠翡翠冠可用三支雉羽裝飾,這在未出閣的非皇室女子中,是第一人,是特例賜給她的。這個榮耀,是幾位城主夫人都沒有的資格,四品的知府夫人更沒有這個資格。
據顧幽所知,夏靜月也是沒有這個賞賜的,所以她才如此張揚地將她的珍珠翡翠雉羽冠戴出來。
可沒想到,睿王會給夏靜月如此的尊榮,生生地打了她一記耳光。
九翟四鳳冠!
睿王的做法,既出格,但任何人也說不出不對來。
夏靜月戴上九翟四鳳冠,表明了天定的睿王妃身份,卻沒有穿上受冊之後全套的親王妃冠服。
既出了格,又在規矩之內,所以任何人也找不到錯處,即使御史在此,想參也無處下手。
顧幽站在下面,望着上座的夏靜月,那一身如雲霞般的正服,是霞光鍛!全身都是用霞光鍛做的!
顧幽絕不相信夏靜月能買得起霞光鍛!
就算有再多的錢,霞光鍛也是買不到的貢品。霞光鍛代表的,不僅是昂貴,還有身份地位。
可想而知,這霞光鍛與九翟四鳳冠都是韓瀟給夏靜月準備的。只有大靖的睿王殿下,纔有這個能力與實力爲夏靜月提供這些尊耀,也只有韓瀟纔有這個權利去做。
他竟爲夏靜月做到如此!
令顧幽更是大受打擊的,方纔她的目光只關注在睿王身上,沒有發現與睿王一道進來的夏靜月,所以,她跪下了,心甘情願地跪下了。
她不止向睿王下跪,她還向夏靜月下跪了!
這一跪,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連她的尊嚴也一起跪下了。
那麼多的爭強好勝,那麼多的暗中較勁,在這一跪中,她輸得一敗塗地。上座中,睿王韓瀟強大和尊貴的氣場,如同太陽一般光輝耀眼,所有人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連言語都不知覺地被影響着,一切由他主導;而夏靜月莊重大方地坐在韓瀟身邊,就像那與太陽同行的月亮,
溫婉柔和卻不失莊嚴。
他們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互相照襯。
原本夏靜月的座位不該在那裡,但她以這樣的氣勢,這樣的態度與韓瀟平起平坐,在座的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盛宴開始,顧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回位置的,心口麻木得有些撕裂的疼。
她陪坐在幾位城主下面,聽着左右的夫人與夏靜月熱絡的說話,那帶着恭敬和友善的話,是顧幽從不曾在她們身上感受到的。聽着這一字一句,如同刀子在剜顧幽的心。
她的心竟可以如此的痛!
賀夫人欣羨地望着夏靜月身上的華服,“夏女官這衣服的料子是何物所做的,我竟從不曾見過。”
旁邊的劉恭人猜出了幾分,說:“恐怕就是霞光鍛吧。”
霞光鍛不光名揚大靖,就連其他國家都久聞其名,賀夫人又驚又喜:“這就是霞光鍛?果然漂亮!絢麗但不閃眼,遠看如霞光,近看似水光,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哪!”樊夫人也好一陣的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