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肥肥膩膩的東西,夏筱萱以前看一眼都嫌棄得不行,現在卻想念極了。
稻花勸她說道:“別想了,凡是進來了的人,都是出不去的,你得儘早習慣。”
“可是,我姐姐說過,三個月後會來接我的。”夏筱萱扁着嘴兒哭,這會兒還不到一個月呢,她就好想走。
稻花安慰她說:“那就三個月後再說吧。”
“可是,我連一天都不想呆了。”夏筱萱伸出手,燭光下,雙手處處是血泡,處處是血痕。因爲掃了一天的地,掌心還被竹掃帚上的小竹刺給刺了進去,一碰就疼。
稻花拿了繡花針過來,對着燭光幫夏筱萱挑刺。
夏筱萱眼淚啪啪啪地掉,可憐巴巴地看着稻花說:“我想給我姐姐捎個信過去,讓她趕緊來帶我走,她能讓我進來,一定有辦法讓我出去的。”
稻花煩惱起來,問:“你想怎麼捎信出去?被人抓住了是要打板子的。”
一想到打板子,夏筱萱瑟縮了下,帶着最後的希翼對稻花說:“你能不能幫我想個法子,幫我把消息傳出去?稻花妹妹,你來王府的時間比我長,認識的人也比我多,一定有辦法的。”
“這個……我試試吧……”
夏筱萱把最後的希望託付在稻花身上,她去找了一張草紙,又去廚房拿了塊炭,在紙上寫上求救的話,讓稻花傳出去。
夏筱萱把紙交給了稻花之後,就整天整天地盼着消息。
她沒盼到夏靜月的消息,倒盼到一個好消息,含香院那邊缺了兩個丫鬟。因是要去幹粗活的,便來洗衣房挑人,正好挑了夏筱萱和稻花過去。夏筱萱從最髒最累的洗衣房去了何側妃的含香院,待遇也提高了不少,不僅能頓頓吃飽了,衣服也好看多了。在洗衣房穿的衣服又土又醜,半點花紋都沒有。而在何側妃這兒,即使還是做粗使丫頭,但衣
服的顏色是好看多了,料子也合身舒服多了。
到了含香院,夏筱萱看到何側妃居住的華麗院子,沉寂了一小段時間的心思又動了起來。
何側妃的院子真大,幾乎有一個夏府大了。院中風景,三步一景,小橋流水,嶙峋的假山,還有何側妃的主屋真漂亮,全是名貴木頭搭建而成的,光看這氣派,就令人望而生敬。
在深秋季節,含香院後園仍然鮮花盛放着,那一片鮮花的花園,美得讓人轉不開眼睛。奇怪的是,那麼漂亮的花園平時很少有人去玩,夏筱萱跟揀了寶似的,常常閒着沒事就去那兒逛一逛。
何側妃的衣服真漂亮,夏筱萱遠遠看到了,在陽光下,那衣料絢爛極了,每行一步,就像瑤池仙子走來,步步生花,環佩琅琅,美好得讓夏筱萱移不開眼睛。
夏筱萱對做明王側妃的心思又死灰復燃了。
然而這個心思夏筱萱才復燃了幾天,在經歷了一件事之後,又嚇得魂飛魄散,連做了數夜的噩夢。
那一天,夏筱萱與稻花給何側妃送洗好的衣服時,無意間撞到何側妃在處置一個美貌的丫鬟。
何側妃一臉的猙獰,一步步地逼向跌倒在地的丫鬟,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盯着丫鬟的肚子:“兒子?你肚子裡的是兒子?咒我兒子活不到成年?本妃以後還要看你的臉色?”那丫鬟揹着何側妃爬了明王的牀,肚子裡已有四個月的身孕。含香院的人知道,何側妃因爲小產的次數過多,已無法懷孕,因此對於能懷上的人極爲怨恨。丫鬟發現懷上後,不敢讓何側妃知道,躲躲藏藏
了四個月,眼看肚子顯壞了,正準備去找王妃娘娘過個明路,不想先被何側妃給發現了,又被何側妃得知她在私底下說過的一些不好的話。她曾與她同爲二等丫鬟的最好朋友在底下說過,她的肚子是尖的,一定是個男孩。只要她生下男孩,就能當上姨娘。她還曾與那位最好的朋友炫耀說,何側妃就算抱養了個兒子養在身邊又如何,那個孩子是個早產兒,多病多災,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只要她把兒子養得好好的,沒準將來何側妃還要看她的臉色呢。她當時高興之下說過不少逾越的話,這些話她只對一個人說過,而何側妃卻知道了,可
想而知,是誰出賣了她。
丫鬟連忙跪在何側妃身前,矢口否認說:“奴婢不曾說過那樣的話,娘娘饒命,奴婢真的沒有!都是別人陷害奴婢的!”
不管那丫鬟如何求饒,被怒火與嫉恨佔據的何側妃擡起腳,惡狠狠地朝着丫鬟的肚子踹下去。
“啊——”
夏筱萱與稻花離得很遠,但也聽到了那慘叫聲中包含的絕望與恐懼。
懷孕的丫鬟被何側妃一腳踹下來,肚子已經保不住了,當場血流不止。
丫鬟只喊了一聲慘叫就被人堵了嘴,拖了出去,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漬。
夏筱萱與稻花送完衣服後,慌慌地回了去,傍晚時,她們又被人叫了過去。
原來那丫鬟失血過多,已經斃命了。
因丫鬟已懷了四個月,孩子又是被暴戾地弄掉的,何側妃不想這事傳了出去,被王妃抓住把柄,落個殺害王爺子嗣的罪名,她就讓人把那個丫鬟內部處置了。
王府最不缺的就是丫鬟,一個只爬過牀又沒有任何名份的丫鬟,根本就沒有人會留意她。被處置了,隨着時間變久,逐漸地就沒有人再記得她了。
至於什麼叫內部處置?
夏筱萱看着手裡的鋤頭時,還有些發懵,也同樣不明所以的稻花跟着前面的老嬤嬤走去。
一直走到含香院最裡的花園,也就是那一片鮮花怒放的地方,夏筱萱經常偷偷來遊玩的地方。
夏筱萱看到花叢下躺着的一個人,嚇了一跳,問:“誰躺在那兒,故意嚇人呢?”
老嬤嬤回過頭,麻木不仁的臉面對着夏筱萱,眼神空洞得讓人心悸:“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爲什麼躺在那裡?”夏筱萱惱道。老嬤嬤幽幽地說:“因爲她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