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了,露濃了,勞累了一天的人兒也漸漸睡熟了。
夏靜月睡在山洞的最裡頭,用衣服隔了個簾子,隔開風與光,洞內的柴火還在噼啪噼啪地燃燒着。
夏靜月睡得極不安穩,夢裡到處都是一片血色,無數的斷肢殘骸砸在她身上,將她壓得透不過氣來。
突然,一個頭顱朝她飛來,那頭顱內的眼睛瞪出了眼眶,無身的嘴巴尖厲地叫着:“還我命來——”
在頭顱飛撲到她身上時,夏靜月被駭醒了,猛然坐起,喘着粗氣。
手一抹發涼的後背,居然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火光照在衣簾上,倒影出奇異的黑影,夏靜月看到後,心頭一陣陣的惴惴不安。
韓瀟就睡在她外面,被驚醒了,掀開簾子進了來。“月兒……”
簾子掀開後,火光下夏靜月慘白的臉龐顯在韓瀟面前,一雙黑眸猶帶着幾分懼意。
韓瀟明白了幾分,坐在她旁邊,低聲問:“做噩夢了?”
夏靜月點了點頭,“我夢到我殺死的那個人了。”
韓瀟伸臂將她攬到懷裡,緊緊的摟着她,在她頭頂輕聲說:“莫怪,有我在。”
“我只是……第一次殺人,所以……有些不習慣,等習慣了,就好了。”夏靜月喃喃說道。
韓瀟聞言,心口驀地一疼,將她摟得更緊。
深眸中,充滿了愧疚,“對不起,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沒事的。”夏靜月搖了搖頭,強調說:“我只是第一次,不習慣,以後就好了。”
“你不用習慣。”韓瀟伸手將她微冷的一雙小手包在一起,用他溫熱的掌心慢慢暖和她的冰冷,“你的這一雙手,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殺人的,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碰上這樣的事。”
殺人,以後都交給他。
那些陰暗的,可怕的事情,本來就該由他來做。
她是那樣明媚的一個人,就應該活得燦爛而美好。
山洞外面,突然打了一記響雷,沒一會兒後,下起了傾盆大雨來。
雷聲越來越響,彷彿要把山洞劈開了似的,夏靜月剛被噩夢嚇醒,這會兒膽子正小着,被這雷聲一驚,不禁顫了顫。
韓瀟讓夏靜月的臉龐埋在他胸口,不讓她去看那些閃電雷光,“別怕,有我在,沒事的。”
“嗯。”夏靜月抓着他的衣服,聽着他有力跳動的心跳,懼意慢慢消散了。
“你怕打雷?”見她平靜下來,韓瀟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上,低低地笑了起來,那微啞的笑聲,在火光中有種異樣的暖意。“我還以爲你這丫頭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夏靜月瞪了他一眼後,才發現他壓根看不到,鬱悶地在他胸口說道:“平時是不怕的,只是這會兒……”
“我知道了。”韓瀟打斷她的話,不讓她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免得又讓她回憶起那些不好的事。他輕聲哄着她說:“今天累了一天,你再睡一會兒,我就在這裡不離開,守着你,你好好地睡一覺,明天還要趕路的。”
“嗯。”夏靜月閉着眼睛睡了一會兒,沒睡着,乾脆與他說着話,“你不打算回京嗎?”
韓瀟沒有對她隱瞞心中的計劃,說:“等查出了誰是指使之後,我再露面。”
他失蹤的時間越久,在京中引起的震動就越大,背後的指使者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弄出這個暗殺,總會有所圖謀。
就讓他們先蹦達着。
“我感覺那些青衣殺手中,有兩路人馬。”夏靜月低聲說。
韓瀟點了點頭,說:“的確是。”
那普通殺手的來路還容易調查,可暗藏的這些高手,隱藏得太深,查探起來將會困難重重。
夏靜月在他胸前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靠着,“我看你之前好像準備得挺充足的,你跟他們打過交道嗎?”
從一開始與直衛親軍分散,到後來暗衛出現,韓瀟一切都安排得有條不紊,仿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上一次刺殺我的黑衣人跟他們是一路的。”
“上一次?”
“對,那一次,你還救了我一命。”
夏靜月一愣,坐直了身子,望着他問道:“哪一次?我怎麼沒印象?”
透過火光與閃電雷光,他伸手揉了揉她嬌美的臉龐,溫柔寵溺的黑眸倒影着她的影子,“還記得你進京途中,無意中遇到的那個人嗎?”
夏靜月腦海裡彷彿有一道閃電劃過,“是你?”
她想起來了,那時,她手中盤纏不多,趕路途中順道在林子裡挖些藥材。不巧正看到一羣黑衣人在追殺一名男子。
她躲在林子裡,見那男子殺死了黑衣人後身上失血過多,連路都走得不太穩。
那時,她見那些黑衣人不像好人,就上前幫了那個男子。
“真的是你?”夏靜月有些不可思議,當時她遇到他時,他臉上都是血漬和散發,沒有仔細去看他的模樣。又因爲是傍晚,在山洞裡只記得給他止血和處理傷口,也沒有留意他的長相。
第二天後她醒來時,男子早就離開了。
所以,她一直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沒想到當時救的人會是韓瀟。
“沒錯,是我。”那一批刺殺他的黑衣人跟這一批青衣高手的武功相差不遠,當時他身邊的侍衛又有他們的內應,使得他驟然受創之下,險些命喪他們之手。
他的雙腿,原本就飽受寒疾之苦,也就是那一次受創,使得他的雙腿病情惡化,差點變成了一個廢人。
“幸好遇到你。”他摟着她低語着,遇到她,是他生命中最幸運,也是最幸福的際遇。
夏靜月幽怨地在他身上掐了一記,“那時在青山寺上你就認出我了吧?”
怪不得她第一次給他看病時,發現他身上有些舊傷的處理方式很熟悉,原來如此。
“嗯。”
“你還假裝不認識!還設計讓我給你看病!你這個騙子,騙了我這麼久,打算怎麼補償我?”
韓瀟沉默片刻,微微一嘆說:“幾次救命之恩,本王無以爲報,只能以身相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