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出現短暫的安靜,片刻之後,楚瑾兒的聲音傳出來,滿是苦澀和自嘲,“楚傾瑤,你看我這張臉,美得跟花兒一樣,算什麼男人?”
“長得好看,又不是你的錯,有多少人想要你這張臉還要不到呢!”楚傾瑤羨慕的看着他,“倒是你這羸弱的身子,還真和男人貼不上邊。”
楚瑾兒有些自卑,“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其實我都討厭我自己,可我想死又怕疼,你說我這樣的人,爲什麼還要出生?”說着說着,她忽然撈起邊上的空藥碗,狠狠的向着自己頭上砸去。
“住手。”楚傾瑤將藥碗搶下來,氣憤的道,“只要你老實交待,爲什麼要來炙王府,到時候想當男人還是女人,我都成全你。”
楚瑾兒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盯着自己骨節纖細的手,怔怔的出了會神,喃喃自語,“我生來是個男孩,因爲某些原因,一直被當女孩來養。等到了十幾歲,卻發生了一件讓我覺得羞愧不安的事情,我的胸部竟然變得和女人一樣開始發育了。”
楚瑾兒頓住,臉色蒼白如雪,似乎回憶這些,只會讓他更加痛苦不堪,楚傾瑤看着他,等着往下說。
她苦笑了一下,“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了一個男人,他說可以改變我的身體,讓我變回以前的樣子。但有一個條件,就是以後我要爲他所用。爲了儘快丟掉那種恥辱的感覺,我爽快的答應了。沒想到,這卻是我惡夢的開始。我定期服用一種藥物,隨着胸部的慢慢變小變平,我……那裡也小了。”他的臉騰地紅起來,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對着一個女人說出這些**。
“再後來,只要我一完不成他交待下來的任務,他就會故意給我相反的藥,讓我不男不女的活着。每當這時候,我都覺得無比的羞恥,越來越厭倦這副身體,我不只一次的想到死,可我狠不下心,我怕疼。你說我怎麼這麼沒用,連死都沒有勇氣?”
不知何時,楚瑾兒的眼眶紅了,她嘲弄的輕笑,“我一開始接近瑜琊,就是他知道通過瑜琊能接觸到你,最後能接近炙王,我知道我這輩子都逃不掉受人擺佈的命運。楚傾瑤,殺了我吧!你就當是做一件善事,成全我這個懦夫。”
楚傾瑤目色無波,心裡卻波瀾起伏,如果真是這樣,楚瑾兒倒也可憐。她道,“那你內心裡,最想當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楚瑾兒歪了一下頭,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上帶着一抹天真的嚮往,“其實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小的時候,不管誰說我是女孩,我都知道我是男孩,後來我變得不男不女,心都跟着迷茫起來,但我最喜歡穿漂亮的裙子,美美噠很好看。”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只要你說出我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來炙王府的目的,還有幕後之人的消息,到時候不管想當男人還是女人,我都能替你辦到。”
楚瑾兒一愣,忍着心內的狂喜,用顫抖的聲音道,“你此話……當真?”
“騙你是小狗。”楚傾瑤對他搖搖手,“但前提是,你的答案要讓我滿意。”
“他是個男人,我只見過他幾次,其他時間都是修夜來給我送藥。我沒見過他長什麼樣,他每次都戴着面具,聽口音不是赤羅國人。”他頓了一下,“我是赤羅國人。”
赤羅國?
這三個字立馬讓楚傾瑤想到北宮子鳶,她蹙眉,“你可認識北宮子鳶?”
楚瑾兒驚住,過了一會才道,“赤羅國還有人不知道長公主的嗎?她雖是一介女子,卻能輔佐幼弟登基,威名早已世人皆知。”
“目的呢?”楚傾瑤問。
“修夜說,炙王身上有一樣東西,但沒說到底是什麼,讓我去找,說非常重要。”楚瑾兒攤攤手,“不管你信不信,我就知道這麼多。昨天你也看到了,我在他們眼時,連條狗都不如。與其將來被人碾落成泥,不如早死早脫生。”
房門被人打開,一身黑色錦衣的軒轅炙邁步進來,他直接走到楚瑾兒面前,“本王身上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爲何本王不知道?”
楚瑾兒已經是破罐子破摔,抱着必死的決心,無所謂的道,“我真不知道,如果知道,爲什麼不說出來?我對那人可是恨之入骨。”哪怕是生氣,她的眉眼都自帶一股嫵媚。
這樣的人,生來就該是個女子。
軒轅炙回頭,拉起楚傾瑤,“本王有事找你。”然後又像被燙到一般,忽然甩開。楚傾瑤看着被他握過的手指,心頭有些酸澀,似乎有一把刀在慢慢凌遲着她的心臟。她嘲弄的輕笑,其實這樣,挺好。
“什麼事?”她學他的樣子,板着臉,似乎他們之間又回到了最初。
“你隨本王進宮一趟,本王想知道皇上的身體到底能不能醫好。”聽着他一口一個本王,楚傾瑤眼角發乾,只想笑。
然後,她真的笑了,淡淡的輕輕淺淺的笑意,填滿軒轅炙的雙眼,讓他胸口發脹,這女人不知道他心裡有多難受嗎?竟然還敢嘲諷他!
“王爺有命,本王妃自然不敢不從。”她回頭對楚瑾兒道,“昨天你是怎麼回事?那個黑衣人吹的笛子爲何會沒有聲音?”
“那是蠱笛,只有被下了蠱的人才會聽到,如果我敢抗命,就是昨天那樣生不如死的下場,其實昨晚只要他再吹一會,我就是死,都會感激他。”楚瑾兒一臉憤怒,“修夜就是那人的一條狗。”
每次都會折磨到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最後偏偏還要裝好人,放過他,哈哈,他這條命,生來就是被人踐踏的。
“你怎麼會叫楚瑾兒?”不是說他十幾歲之前是男人。雖然長是好看,可也不至於叫女生名字。
楚瑾兒眼中現出一抹恨意,很快被他掩去,“我出生後,驚動了國師,他親臨我家,對我娘說我活不長,爲了留住我,親自爲我賜名楚瑾兒,並叮囑她一定要對外人說生了個女兒。”
楚傾瑤理解不了國師的說法,“他用什麼理由,讓你娘相信你活不長久?”
“因爲國師很有名,他說的話所有人都會信。當年,他預言……。”他的聲音突然停住,“反正當年就是這樣,時間久了,包括我娘都以爲我就是個女孩。”
楚傾瑤點點頭,“那個人什麼時候會再來找你?”
“不會太久的,”楚瑾兒看向軒轅炙,一臉好奇,“炙王,如果你身上有那麼重要的東西,你不會不知道,你告訴我吧!到底是什麼。”
軒轅炙不悅的冷哼,“本王的東西,重不重要,誰都拿不去。你在府上好好想想,是繼續爲非作歹,還是棄暗投明。”
楚瑾兒露出一抹絕望,卻沒說話,這兩個選擇對他來講,有什麼分別嗎?他被人下了蠱,命都被人控制着,還哪有選擇權。
這種日子,真的厭倦了呢!
天黑之後,楚傾瑤跟着軒轅炙來到乾清宮,發現皇上房裡竟然有兩個男人。“年長的是太后的人,年輕的是大夫。”屋頂上,軒轅炙道。
兩人守到半夜,見燈都熄了人也沒走,正準備離開,發現有人出來了。這人年紀比較大,看那花白的頭髮,估計比太后還要老幾歲。只見他輕手輕腳的關上房門,一出乾清宮,就直奔西北角而去。
軒轅炙皺眉,扯了下楚傾瑤,“跟上去看看。”只見男子步履如風,腳不沾地的一路來到長樂宮外。宮門處,太后身前的清月正等在這裡。見男子來了,急忙把人讓進來,“太后等你好久了,怎麼纔來?”
“神醫不睡,我不好過來。”男子正是太后的老相好魏秋。經過這些日子的辛苦跋涉,他終於帶着神醫回來了。
太后正等在寢房裡,因爲要等魏秋,早早就把宮人都打發了。此時聽到腳步聲,快步迎了出去。“魏秋,你總算是回來的,我都要惦記死了。”她上前扶住魏秋,“爲了哀家,辛苦你了。”
“阿容,我總算幸不辱命,請來了神醫,皇上的情況神醫已經看過,他和我保證,一定能醫好,這下你可以放心了。”魏秋深情的看着太后,只要能幫到阿容,再辛苦他都願意。
太后握住他的手,一時感慨萬千,“嘯兒要是好了,哀家就履行承諾。”
魏秋有些激動,回握住她的,“阿容,我不貪心,只要能讓我偶爾見你一次就行,你是一國的太后,怎麼能與我這樣的平民相守在一起。我身份低微我懂,別說了!”
太后被他說得心裡難受,“哀家欠了你一輩子,這次不會再負你。”太后命清月去打水,親自伺候魏秋沐浴,把魏秋感動得直掉眼淚。
此時,楚傾瑤和軒轅炙就倒掛在窗戶外面,直到看着屋裡的兩人倒在了牀上,軒轅炙才一臉鐵青的躍上屋頂,他倒是低估了太后,這麼大年紀了還能招來裙下之臣爲她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