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件事,卻是有過往的。李天一本是先帝在位時的太監總管,卻因爲貪污受賄,最終被處以死刑,可他卻買通了當時監斬的官員,用了一個替死鬼,而自己在離開皇宮之後,便創立了現在的殺手門。他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朝廷抄沒的不過九牛一毛,大多數的,都被他自己帶走,這才輕而易舉的創建了一個門派。
有錢能使鬼推磨,他用重金聘用高手,當他的傀儡殺人,漸漸的,聲勢越來越大,殺手門不過三十年時間,已經在江湖上聲名顯赫,傳言,沒有他殺不了的人,只有你拿不出的銀子。
而李天一本人,並不僅僅武功奇高,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非常好色。一個對皇帝有用的人,貪點小財又有什麼重罪?除非,他犯了不可饒恕的罪,皇帝纔會對他深惡痛絕,處以極刑不可,那就是,這位太監總管,利用職務之便,跟許多宮妃“有染”,這才觸怒龍顏,賜他一死。
正因爲他是太監,無法享受天倫之樂,所以,在成爲殺手門門主之後,便最忌諱別人說起這個,此刻秦非離這般說起,無疑就是戳他的死穴。
果然,李天一的臉色瞬間便變了,他眸色陰狠的射向秦非離,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動衣袖,便只見十來枚染了劇毒的毒針朝他飛去。
秦非離鎮定自若的立在原地,直到那些毒針就要射向他的面門,他手臂輕擡,已經蓄足了內力在掌心,隨即輕巧的揮擲出去,那些毒針便頓時如枯草輕飄飄的落在地面上,連聲音的沒有,針斷盡毀。
李天一看到落入地面的毒針頃刻間全部斷裂化爲粉末,不由得詫異的看了秦非離一眼,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才二十年而已,你的武功竟然如此出神入化。”
當年宮變,他與蕭妃之所以能順利安然無恙出來全憑了這位前太監總管的幫忙,不過,他爲的,卻不是救人,而是蕭妃的美色。
救人當晚,他便將這位蕭妃據爲己有,傳授她長生不老之術,是以,這麼多年過去,李念娘才同他一般擁有不老容顏,而秦非離,則被他們找了一個替身扔在王府,然後應了李念孃的要求,給他建立了一個鬼王府,甚至還給他找了一個師父拜師學藝。
這些,自然是李天一給他佈置的前路。但是實際上,他對鬼王府的掌控只是一個形式,成日與李念娘顛鸞倒鳳,命爲鬼王府,實則就一個小組織罷了。
秦非離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自己的師父天機老人,然後,他拜天機老人爲師學藝,慢慢的,自己的腿被醫好了不說,還習得一身武藝。而他常日練武作伴,母親又鮮少回鬼王府,兩人的母子關係,除了那層血緣之外,根本就不親厚。但到底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秦非離對她多少唸了母子之情。
此刻瞧見他的武藝竟然如此高強,李念孃的眸中也出現了一抹詫異,隨即又恢復如常:“再好的武功又如何?他已經被這女人迷得暈頭轉向,哪裡還有半死復仇之心。”
她心中又怨,恨鐵不成鋼,她忍辱負重那麼多年,秦非離對她素來有求必應,可是應了這個女人,他的兒子開始處處與她作對,甚至,要將她送走,說得好聽點叫頤養天年,說得難聽那等同於囚禁。雖然有人身自由,可是,她卻不能離開那個地方,與囚禁又有什麼區別?
那是她的兒子,是她一手帶大,忍辱負重辛辛苦苦期望成龍的兒子,卻到頭來這般對她,她如何能忍受?
“兒子說過,錦言是我娶回來的妻子,你是母親,她是媳婦,並不曾有任何衝突的地方,兒子從來都未忘記血仇,母親爲何要苦苦相逼?甚至……連奶孃都不放過?”風如的慘死,是他心中的痛,比起李念娘,風如更像是他的母親,從小照顧他,不離不棄,甚至爲了他,奶孃甘願捨棄自己的青春留在鬼王府內,可是,她沒有想到,李念娘爲了殺錦言,居然這般不念舊情,連奶孃都殺。
他本以爲,她還有一絲人情在,可是現在看來,她的心中從來就只有復仇兒子,甚至,她這個兒子,在復仇面前,也是渺如沙粒。
“擋我復仇,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風如只不過一個婢女,賤如螻蟻,她既然阻止我的路,自然是該死!”
秦非離的臉上,已經半點血色都無:“所以今日,兒子若與你對立,剿滅殺手門,你連兒子都不放過是嗎?”
“既然不能爲我所用,我還留你作甚?”李念娘冷看着他,半點身爲母親的柔情都沒,彷彿在她看來,秦非離只是她復仇的工具,這麼多年,她本滿腹希望,秦非離能幫她實現復仇之路,可是現在他翅膀硬了,再不會聽自己的話,她要他何用?倒不如,她自己用鬼王府的力量,殺了皇帝,奪下大位。
秦非離沒再說話,身體卻明顯僵得筆直,籠在衣袖中的手已經在掌心刺出血色,他卻半點疼痛都感覺不到,他聲聲質問李念娘:“既然孃親要的只是一顆棋子,當初何苦要生下我?隨便一個人,都能替你復仇,爲何要是我?”
李念娘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冷笑道:“你說得沒錯,當初若知道你會變成現在這樣,生下你的那一刻,我就應該掐死你,也不至於成今日禍端。”
秦非離險些腳下一軟,他勉力站住,閉了閉眼,攏在袖中的五指鬆開又握住,最終,只是慘淡一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在母親心中,從來都沒有這個兒子……”
李念娘不說話,一旁一直靜立的李天一忽而“嘖嘖”怪叫了兩聲:“好個用情至深啊,可惜啊,你娘心裡只有大仇沒有你,倒不如,你歸順與我,我幫你修補母子之情如何?”
“一個太監也妄斷親情?只可惜,你此生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也就永遠斷子絕孫,自然不懂親情爲何物!”秦軒從秦非離身後站出,抽出寒劍,看向一旁的秦非離道,“爺,就由秦軒爲你斬殺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惡人!”
他說罷,便飛向李天一,縱身刺去。
李天一看着他提劍而來,冷笑一聲道:“不自量力。”
說罷,也飛身迎了上去。片刻功夫,兩個人便廝殺在一起,可李天一出招極快,並且招式毫無章法,秦軒才接了他十來招,便已經力不能敵。這時魍魎兩大鬼王同時飛身而出道:“秦公子,我等助你一臂之力。”
他們一加入,場內的其他殺手瞬間也動了,四大護法一看所有的人都行動,立刻大叫一聲,衝入廝殺之中,而魍魎兩大鬼王原本帶的人,自然也加入了戰鬥,場面瞬間便混亂了起來,兩撥人打得難捨難分。
秦非離沒有動,李念娘也沒有動。直至,他緩緩移動步子,朝李念娘走去。
“娘。”他輕喚了一聲,在李念娘三步之外的地方站定,因爲李念娘阻止他再上前,否則,她會立刻起身,讓錦言跌入崖中,粉身碎骨。然後,他緩緩掀開衣襬,在李念娘面前跪下,給她磕了三個頭。
李念娘至始至終無動於衷,只是冷眼看着,秦非離隨即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從懷中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偶人放在手心,一字一句道:“既然孃親從不把非離當兒子,今日一戰,便當是你我母子情斷,從此生死再不相干。”他話落便一用力,那木偶人立刻斷成兩截,跌落地上。
李念娘在看到他拿出木偶人時,眸子縮了下,直至他將不偶人截成兩端,說出那樣的話來。她嘴脣動了動,隨即看向秦非離,好半天才道:“你就那麼愛她,到了與母親斷絕關係的地步?”
秦非離不說話,半響纔開口道:“非離說過,她是非離娶進家門的妻子,一輩子都是。”
“妻子可以有無數個,爲娘卻只有一個!只要你願意,爲娘可以給你娶任何人,倘若你喜歡的是她的樣貌,等你殺了秦非墨,你就是皇帝,他的女人自然便是你的。這個女人的姐姐溫歌吟,與她一樣容貌,頂替她有何不可?”
秦非離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溫歌吟忽然想起什麼,失聲道:“莫不是,是因爲那道傳言?”
“如果是因爲傳言,那更好辦,得之即得天下,只要她死了,那普天之下,便只有一人與你匹配,這樣勝算更大!非離,不要執迷不悟,你是我的兒子,爲娘又怎麼可能真的不顧你的性命?不然,爲娘要了榮華富貴,要了江山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