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言罷,潛入地下。
他自然不是真的去拿官印,而是以此爲藉口,拖延時間。
下到地下,取了官印在手,亦不曾立刻回去,而是趁機思慮前因後果,毫無疑問,天官在此時到來是受到了上界神仙的授意,想要阻止他迴歸肉身。
對方之所以這麼做,無疑是發現了胖子等人正在將他的肉身送往黃沙嶺,而今有兩種可能,一是上界的神仙已經知道他迴歸肉身的後果,還有一種可能是上界的神仙並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只是感覺此事大有蹊蹺,故此纔會橫加阻攔。
這兩種可能對事態的發展有着截然不同的影響,倘若是第一種情況,拖延就沒什麼用處,因爲對方絕不會允許他迴歸肉身,到得最後甚至可能直接違反天條,降下天雷將他的元神打散。如果是第二種情況,拖延就有用,只要不離開屬地,只要不違命抗旨,那兩員雷部神將就不會貿然降下天雷。
“南風子,速速領職,休要拖延。”傳旨天官高聲催促。
南風想了想,拿了官印現身地上,仰頭問道,“敢問天官,此番傳旨,爲何如此倉促?”
那天官並不接南風話茬,再度催促,“速速交換官印。”
南風發問之初便猜到天官不會解答,之所以發問,是爲了試探那兩員雷部神將的反應,在他發問之後,其中那員較矮的神將微微皺眉,歪頭看向身側較高的神將,而那高個子神將面色陰沉,並未看他。
見此情形,南風心裡有了計較,先前叱問他是不是要抗旨的,正是那個高個子神將,不出意外的話,這高個子神將和那傳旨天官應該是一夥兒的,而那個子較矮的神將很可能只是受命辦差。
想到此處,南風靈機一動,“敢問天官名號,是哪一院的仙家?”
“你想作甚?”那天官好生警惕。
南風說道,“貧道練氣飛昇,證位之初天威院官長曾有訓示,赴任之後,離任職前,都要巡視屬地,完善始終,你身爲天官御吏,竟然不知這一規程?”
南風言罷,傳旨天官大皺眉頭。
實則南風只是拿話誆他,見他這般,立刻趁熱打鐵,“本官巡過屬地,立刻領旨離任,你們若是假傳聖旨,意圖謀害本官,隨時可以動手。”
言罷,也不等傳旨天官接話,手捧法印,駕雲升空,到得那傳旨天官近前,憤然怒視。
那傳旨天官見他面露兇狠,心中緊張,“你要作甚?”
南風冷哼作答,轉而繼續高升,到得那兩位雷部神將下方十丈處,“兩位神將,南方五十里外一干太清道人正在與妖邪爭鬥,你們若想枉法妄殺,最好趁早,等他們來到近處,人多眼雜,便不好行事了。”
那高個子神將聞言鼻翼抖動,面露殺機,那矮個子神將怒目訓斥,“休要胡言亂語,妄自猜疑,哪個要害你?快快完成職事,領了諭旨,我們也好回去覆命。”
南風稽首應是,轉而駕着雲頭,往四方巡視。
雖在雲遊四方,眼睛看的卻是東南方向,身在高空,看的仔細,五十里外黑壓壓一片,種屬各異,大小不一的兇禽猛獸成百上千,這其中還不包括那些能夠幻化人形的異類,方圓三裡之內擠滿了猛獸,在低空還有數十隻兇禽虎視眈眈,不時俯衝偷襲。
戰團南方目測可及之處,沿途倒斃了大量的禽獸屍體,由此可見戰事早已開始,胖子等人此時身陷重圍,此時正在竭力衝殺,胖子揮舞玄鐵雙錘,和化身諦聽的老白自前方衝鋒開路。
以天啓子爲首的太清道人護衛兩翼,一襲黑衫的元安寧居於隊尾,手持一柄長劍,輔以火器和暗器殿後,在隊伍正中,是兩頭並行的駱駝,兩頭駱駝共同拖拽着一架平底滑車,覆蓋滑車的麻布已經破碎,那具泛着寒光的水晶棺槨已然顯露。
那獸羣之中有幾隻體形異常龐大的巨獸,樣貌醜陋,獠牙滿口,利爪銳長,不辨種屬,諦聽的身形已經非常巨大,但是在那幾只巨獸面前,卻如同犬對牛馬,顯得很是弱小。
混戰之中,瞬息萬變,就在南風觀察戰況的同時,一隻異種禿鷲凌空俯衝,抓住了其中一頭駱駝,那禿鷲翼展可達五丈,好生巨大,抓住那駱駝便奮力鼓翼,徑直將其抓離地面。
滑車歪斜,自其中滾落一人,由於戰況混亂,視線受阻,便看不清那人樣貌。
眼見滑車歪斜,一人橫裡殺出,凌空躍起,以長劍去攻那禿鷲,待得此人躍起,南風方纔確定了此人身份,不是旁人,正是不久之前趕來報信的侯書林。
侯書林所用長劍並非神兵利器,連出兩劍,雖然命中禿鷲,卻並不曾傷其要害,眼見另外一頭駱駝也被禿鷲拽倒,情急之下只能揮劍斬斷了駱駝身上的繩索,轉而急落地面,將僅剩的那隻駱駝推起,以劍鞘打它,催其前行,又回身拉過先前自車上摔落之人,與之共同前行。
至此,南風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樣貌,那人滿頭白髮,身形佝僂,若不知之前猜到此人可能是王叔,很難將二者聯繫到一起。
在觀察遠處戰況的同時,南風一直在一心二用,警惕着那天官和雷部神將的舉動,此時那傳旨天官正在衝那高個子神將偷偷送去眼神,後者眉頭緊鎖,以眼角餘光看向自己身側的矮個子神將。
眼見對方短時間內不會動手,南風繼續移動雲頭,與此同時觀望遠處戰況,那口水晶棺貌似非常沉重,一頭駱駝拖拽的很是吃力,速度一慢,拖累了整個隊伍。
胖子有感,轉身回望。
只一分神,前方立刻有猛虎衝至,諦聽見狀扭身橫撲,搶在那猛虎噬中胖子之前將其攔下,與此同時,其中一頭巨獸瞅準機會,猛衝而至,將諦聽攔腰咬住,瘋咬狂甩。
胖子聽到聲響,急切回頭,眼見諦聽遇襲,怒吼一聲,雌錘脫手,遙砸那巨獸頭顱。
那巨獸受傷鬆口,諦聽趁機脫困,落地之後翻身而起,無視創傷,再度衝向敵羣。
眼見失了一頭駱駝,不得繼續使用滑車,胖子轉身衝向滑車,來到王叔近前。
胖子回撤之後,侯書林和天啓子等三人前衝,補下了他的位置,但他們四人遠不如胖子力大驍勇,前衝受阻,後方禽獸自兩側往前方大量彙集。
短暫的交談過後,胖子扯下那片已經千瘡百孔的麻布,掀開了水晶棺,將他的肉身自棺中拉出,扯過繩索捆在背後。
那羣兇禽猛獸雖然數量衆多,卻並非烏合之衆,亦有號令指揮之人,眼見胖子舉動,立刻有一化身老者的異類指揮飛禽前來阻截。
胖子屢次嘗試,皆不得突圍升空,無奈之下只能落回地面,繼續衝殺前行。
而今胖子等人距離此處已不過三十里,但胖子此前回身揹帶他的肉身,大量猛獸趁機衝到前方,而今再度衝殺,前行越發艱難。
緊張關注戰況的同時,南風再度收回視線,以眼角餘光觀察那傳旨天官和兩員雷部神將。
一瞥之下,亡魂大冒,那高個子神將暗擡右手,正欲重擊那矮個子神將的百會神府。
“小心!”南風急忙高聲示警。
聽得南風高喊,矮個子神將立刻打起精神,但他卻不曾想到危險來自身旁,高個子神將右手仍然擊中了他的百會,矮個子神將悶哼一聲,落下雲頭。
不幸中的萬幸是那矮個子神將之前已經以神通護住了周身,此番雖然遭到偷襲,卻不曾就此殞命,下落的同時腳下生出雲彩,凌空穩住身形,“上官雄,你作甚麼?”
“他要殺你滅口。”南風急切高喊,與此同時,將僅存的點滴香火化作靈氣,擠碎了拿在手中的土地官印。
官印一毀,青光界限立刻消失。
傳旨天官有感,駭然大驚,驚慌高喊,“快擊殺了他。”
“徐進,你們要造反麼?”矮個子神將高聲喝問。
矮個子高喊的同時,那名爲上官雄的雷部神將亮出了法器,是一雙古拙的玄鐵錘鑿,錘鑿相擊,陡現天雷,但此人打的卻不是南風,而是正在喝問傳旨天官的矮個子神將。
那矮個子神將騰雲想躲,卻慢了半分,被天雷擊中,跌下雲頭。
“黃沙嶺土地南風子,抗旨謀反,殘殺雷部神將熊虎,罪大當誅。”天官徐進高聲喊道。
南風哪裡會留在原地聽他囉嗦,在毀掉官印之後立刻落於地面,心念閃動,施出了土遁。
雖然毀掉了官印,地仙的身份暫時還在,土遁仍然有效,但土遁只能出現在視線可及之處,胖子等人此時離黃沙嶺還有三十里,中途有兩座沙丘阻隔,難能一蹴而就,只能逐一翻越。
現身之後,哪裡還敢猶豫,片刻也不耽擱,再施土遁。
前腳走,後腳一道天雷就落於先前現身之處。
二度現身,更是一閃即逝,便是這般,也險些被天雷擊中。
躲過兩記天雷,認準胖子所在方位,三施土遁,現身亂軍之中,收斂元神,急附肉身。
這是久違的熟悉,時遠遊的迴歸,但眼下情勢危急,亦顧不上喜極傷懷,那上官雄已然撕破臉皮,隨時可能衝其肉身下手。
深深呼吸,定神內窺,王叔果然不負所托,而今肉身經絡通暢,呼吸心跳正常。
最令他感到驚喜的是此時丹田氣海竟然處於盈滿狀態,這無疑是王叔所爲,此人做事縝密周全,不但補好了水甕,還自其中裝滿了水。
“讓開。”上空傳來了上官雄的高喊。
上官雄言罷,圍攻衆人的兇禽猛獸立刻散開。
南風聳肩震斷繩索,飄身落地。
胖子有感,轉而回望,大喜驚呼,“南風!”
“稍後再說,你們先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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