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不依不饒終於惹怒了衆人,一個個對李修橫眉冷對,甩袖而走。
很快,
亭子中只剩下沈家兄弟等寥寥數人。
先是衛煙兒,因爲要安置那些離開的公子哥,將那張褶皺不堪的宣紙仔細的疊好,攥在手心後。對着李修鄭重的行禮後,告罪離開。
接下來是一臉苦澀無奈的杜澤,走到李修面前,卻再一次那被安姓女子搶在前面開口。
“你的小令寫的比詩好,以後就只寫小令好不?”
和詩相比,李修更喜歡詞。不是因爲好抄,僅僅是因爲喜歡。前世今生加一起的喜歡。
李修點頭,安姓女子依舊沒什麼表情,恬靜的轉身對杜澤道:“很晚了。”
因安姓女子沒有糾結於李修的得理不饒人,只是關心他的詩餘小令,讓李修對她產生好感,特意提醒道:“有宵禁的。”
杜澤接話道:“沒關係,來時和家父討要了手令。”
李修沒忘那塊五爪雕龍的玉環,要還給安姓女子,卻聽到她清清淡淡的道:“送你吧。”
沒有原因,沒說緣故,就這麼送出去了。
目送走了杜澤和安姓女子,寬敞的亭子中,就只剩下沈家兄弟和陳承四人。
沈珣幽幽一嘆,語帶責備的道:“本想將你介紹給江州各家,卻鬧到這般田地。”
李修搖頭道:“若江州各家公子都是這般偏親不偏裡的,還是不認識他們更好一些。”
沈翔笑道:“嘿嘿,也別這麼說,吃吃喝喝還是可以的。”
“你就知道吃。”沈珣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說道:“還是想着怎麼和家裡交代吧。”
沈翔不在乎的道:“有什麼可交代的。實話實說唄,大不了跪祠堂領家法。”
沈珣看着沈翔沒心沒肺的自顧向着嘴裡塞東西,道:“你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四弟怎麼辦?他纔剛剛回家,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話?何況,三叔他……。”
沈珣說不下去了,他是真心的爲李修擔心。李修惹惱了當家的沈安元在先,現在闖禍在後。誰能猜出執掌家法的沈安元會怎麼處置李修。
李修也想到這點,卻只是無謂的笑笑:“車到山前必有路,隨他去吧。”
“你呀……。”
沈珣長嘆一聲,李修在鬥詩中帶給他的得意和欣喜,被深深的擔憂取代。開始一口口的喝着悶酒,琢磨如何才能幫李修邁過前面的關卡。
陳承在變故中始終站在李修這邊,他來江州是爲了走動長史鄭敬德的門路的,但因爲李修卻徹底得罪了鄭家。想到這裡,李修帶着歉意說道:“陳二少……。”
“別說沒用的。”陳承似乎不太在意,擺手道:“陳家是借鎮國公府的勢力得的富貴,幫着沈家是義不容辭的。也就是一年幾千兩銀錢的事,陳家還是掏得起的。只是……。”
陳承左張右望,見到沈珣沈翔都沒注意這邊,才壓低聲音,在李修身邊耳語道:“看沈家三少的態度,你似乎在鎮國公府不太如意啊。不過,我看沈家二少對你不錯,你應當多和他走動走動,凡事多聽聽他的。”
“什麼意思?”李修很敢詫異。
陳承有些急了,又說道:“我暗中打聽過了,沈二少不僅是大房嫡子,將來還要接手鎮國公府的家業,你和他多親近親近,沒有壞處。比你抱着四方長子的身份不放要好。”
李修挑眉,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四房庶出長子的身份不如未來家主身邊的跟班?”
“說的太明白就沒意思了。”陳承長長嘆息,道:“別怪兄弟我說話難聽,事實就是這樣。富貴人家還好,不缺吃穿,只要庶子不礙眼,就當沒看見。小門小戶的庶子,跟家裡的奴僕沒什麼兩樣。
就是我家小四吧,桂姨娘屋子裡的。我母親總喊着嫡庶沒什麼區別,都是陳家子弟,可實際呢?我能整天的花天酒地,他只能守着月錢過日子。這還是因爲他老實乖巧。
所以說……。”
本來陳承還想再說下去,見李修臉色不太好,笑了笑,端起了酒杯。
李修的臉色不好,不是因爲陳承的言語。而是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在王家莊,王老實爲人老實,自己又沒有兒子,李修沒在感覺到什麼嫡庶之別。回到沈家,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世人目
光看待嫡子和庶子的不同。
遠了不說,就說眼前的酒宴,倘若李修是沈家嫡子,借鄭祥宏滿屋子狗膽,他也不敢挑釁李修。
再看埋頭大吃的沈翔。他真的是愛吃嗎?無父無母的庶子,想要在大院子裡活下去,只能選擇一種無害的姿態。在富貴之家,一個愛吃,只愛吃的胖子,應該是最無害的吧。
忽然之間,李修在心裡原諒了他本不想再搭理的孫氏。作爲嫡母,既要維護親生兒子的,又要讓人意識到四房庶子的存在,還要照顧李修的感受。用一些不無傷大雅的小手段,太正常不過了。
想想世人對庶子的看法,再想想孫氏這位嫡母的手段做法。似乎在當今的時代,作爲膝下有子的嫡母來說,能比孫氏做的更好的,應當是鳳毛麟角了。
陳承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解開李修的一個心結,還以爲李修惱火於他說實話,正糾結於自己的失言時。李修卻鄭重的爲他斟滿一杯酒,表示着感謝。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鬼鬼祟祟的!”沈翔也過來湊熱鬧。
陳承看了看李修,笑道:“正說國公府的家法呢!五少,你給詳細說說沈家的家法唄。”
“心思倒是不少。”沈翔斜了陳承一眼,說道:“你不就是想家裡會怎麼收拾四哥嗎?拐彎抹角的有意思嗎?”
陳承訕笑着,卻也不惱。
兩個肥肥胖胖的大腦袋湊到一起,沈翔不太在意的說道:“我們又沒丟了沈家臉面,家裡也不太好過分。總之會比鄭祥宏好的多。我估計鄭長史非揍他個半個月下不了牀不可。”
“那你們得躺牀上多久啊?”陳承嬉笑着開着玩笑。
沈翔皺眉想了想,“我和四哥沒什麼大事,估計也就是小杖二十,三兩天就好。最多加上禁足幾天,倒是二哥有些麻煩,兄長帶着弟弟出門惹禍,估計三叔得讓二哥跪幾天祠堂了。”
沈珣笑笑,不以爲意的說道:“跪幾天祠堂而已,你們想跪還不讓能。”
說着無心聽者有意,陳承斜了一眼李修,李修明白他的意思,這就是最明顯的嫡庶之別。嫡子犯錯去跪祠堂,庶子連跪祠堂的資格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