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口中的李修奶奶,自然是鎮國公的正房夫人。現今掌管鎮國公府內院的老夫人。
老夫人住在鎮國公府的瑞禧堂,從校場走出來,轉過兩道月牙門,再走過一條不算長的涌路就到了。
路不長,李修一路上盡琢磨鎮國公話中的深意了。
特別是鎮國公幹淨利落的吃掉全生的鵝掌,這讓李修十分意外。但是細想其中緣由,似乎也不算讓人過於驚詫。
當然,憑李修的能力,說是逼着鎮國公沈靖生吞鵝掌,這完全是個笑話。
按照李修猜想,大抵鎮國公是用這種方式在表示他的歉意。既是對李修的抱歉,也是對沈家四房的抱歉。只是鎮國公礙於身份,不能將抱歉的話說出口而已。
對李修表示歉意,大抵是因爲礙於種種原因,他不能將真相告知李修。
對四房的歉意,卻應該是因爲他的疏忽,這些年累積下來,四房受到了太多的冤屈。
不過,鎮國公用這種方式表示歉意,卻讓李修不太認可。
李修心中更多的是疑惑,關於他孃的疑惑。鎮國公的話裡話外很有深意。
拋開沈家西府的直接參與,不管是二十年前,還是王家莊大火,甚至包括此時此刻,似乎都有着更大的勢力參與其中。以至於鎮國公都不敢,或者說不想陷進這汪泥潭。
至於最後,鎮國公口中玩笑般說他同意了沈家三爺讓李修進入族學的建議。在這點上,李修不太在意,無論族學中會有什麼等着他,用鎮國公的話說,大抵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戲。
一路行,一路想,不知不覺中就到了瑞禧堂的門口。紫嫣羞中帶怯的招呼,讓李修免去的頭撞木門之噩。
看着紫嫣遞給守門的婆子一小塊碎銀子,一臉討好的私語半晌,那婆子纔不情不願的進門稟報。有些習慣於四房的“放低身段”,李修已經不再生氣了。
“那個婆子什麼來歷?”
紫嫣小聲的回答着李修,“原來是三房的老人,不知道怎麼就跑到老夫人院子裡守門了。”
“又是三房的人?這三房的人在鎮國公院子裡真的是無孔不入啊!”
李修感嘆着,院子裡跑出來一個年紀在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未曾說話,先是笑笑。而後對李修屈膝施禮,帶着未長開的小女孩的童音道:“您就是四少爺吧!老夫人
請四少爺進去。奴婢爲四少爺引路。”
不卑不亢中稍稍帶着點小女孩的好奇。
李修點點頭,跟在她身後。紫嫣輕聲解釋道:“除了三房的人有些……,其他人還是很好的。”
紫嫣口中雖然沒有評價三房如何,但她的評價都寫在臉上了。
小姑娘挑開遮風的珠簾,李修輕輕道聲謝,引得小姑娘驚詫的同時,邁步走進了房內。
房間內人不少,但除了李修之外,剩下的全是另外的半邊天。
李修進房的同時,好多道目光集中在李修身上。李修顧不得分辨這些目光中的善意惡意,只感覺一陣陣的頭皮發麻。總感覺自己是動物園中的猴子。
沒有人出聲,一直低着頭的李修根本不知道屋子裡有多少人在看他。等了半天,也未見有人出聲爲他解圍。不由得在心裡暗罵,沒一個好東西。雖然如此,他也不得不躬下身子,做了個羅圈揖,恭敬的道:“晚輩李修給各位長輩見禮了。”
“撲哧。”一聲嬌笑。
李修順着笑聲看去,大約年紀在十五六歲,還梳着雙丫髻的女孩,正眯着一雙月牙眼,笑眯眯而好奇的看着李修。
“我比你小呢,可不敢當你的長輩。”小姑娘捂着嘴笑道。靠在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太太身邊。月牙眼彎彎,已經看不到眼眸了。
“二丫頭,不許調皮。”老太太側頭笑罵着,不痛不癢的拍了下女孩的額頭,才轉過頭來,對李修點點頭道:“這孩子,還是有些急智的。”
李修裝作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其實剛剛藉着小姑娘的“戲弄”,李修已經飛快的環視過房內衆人。
說話的老太太一身暗紫色繡着花開富貴的罩衫,穿在微微有些發福的身子上,理所當然坐在正中的主位上,散發出來雖然慈祥,卻很具威儀的氣勢。不用去想。李修就能斷定,這位老太太就是鎮國公沈靖的原配夫人,現今鎮國公府的女主人。
沈家孫輩只有三個女孩,大小姐的年齡比李修還要大,現在已經嫁給江州刺史做兒媳婦。而三姑娘就是沈家四房李修的同父異母的妹妹沈瑤。那麼,略微轉轉腦筋,就能猜出,膩在老夫人身邊的女孩,一定是沈家大房庶出的二小姐沈穎。
至於賠笑着坐在老夫人身旁的三位中年婦人,李修卻分不清是誰了。
“孩子,過來。讓老婆子仔細看看
。”
聽見老夫人的招呼,李修前行幾步。擡眼間對上老夫人的視線,腳下的步伐不自覺的慢下了幾分。
其他人礙於角度,只能聽到老夫人的招呼很熱情,很親切。但李修在擡頭間,在老夫人的眼中卻找不到這份熱情和親切。更多的卻是疏遠,似乎像是在無可奈何的做戲。
難道是錯覺嗎?還是老夫人的性情就是這樣?
可是,剛剛老夫人看向沈穎時卻不是這樣的。
李修壓抑着疑惑,任憑老夫人上下打量不停,裝出一副乖覺聽話的晚輩模樣。
“嗯!是個好孩子。這些年在外邊,委屈你了。”老夫人拉過李修的手,溫言軟語的安慰着李修。李修刻意的觀察着,老夫人的眼中還是沒有和言語相配的親暱。
老夫人還沒說完話,坐在老夫人右手邊的美婦人忽然開口說道:“怎麼有股子酒味?”
李修擡頭,只看見美婦人鬢髮上的金步搖閃着金光微顫不已。
“你這孩子大清早喝酒了?”美婦人黛眉輕皺,側頭間,鬢髮上的金步搖上下輕顫。
未等李修解釋,美婦人薄薄的嘴脣急切的張闔,吐出一串話語。
“這麼年紀輕輕的就一大早上喝酒?雖然說你已經成年了,又是男人,可是畢竟你還年輕,倘若是早早的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等過些年,受苦的可是你自己啊。
本來呢,第一次見面,作爲長輩,我不該多嘴。可我這個人就是直性子,更見不到自家人一時糊塗,所以,你可千萬別見怪。
你覺得我說的對,就聽一聽;說的不對,就當做一陣風吹過。可千萬別因爲這點言語勸告,就在心中記仇,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美婦人薄薄的最初上下張闔的叭叭叭說個不停。眉角粉頰上掛着親切的笑意。
一句句看似苦口婆心的勸告,細品起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端坐在主位的老夫人笑眯眯的,似乎沒聽出來美婦人長篇大論背後的小話。
反倒是是坐在老夫人左手邊,一身素白,頭上僅僅用一直烏木簪別起一個整齊圓髻的婦人眉頭輕皺,露出點點不愉之色。
李修側頭看着美婦人,等了片刻,直到美婦人那張小嘴閉上,才轉過頭。面露好奇的看着老夫人,一臉刻意展露的迷茫,問道。
“奶奶,她是誰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