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從田老漢口中得知,暗察司詔獄天牢內的韋瑾蒼的舉動,老實的有些過分。沒有擺出他千年世家的架子,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唯一要求只是要了一間單獨的牢房。
這個要求別說在暗察司的詔獄天牢,就是在弘泰皇帝的太極殿上,憑藉着韋瑾蒼十幾年首輔的資歷,也一定會被大家滿足。
有些意思了!
李修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一口喝乾杯中殘茶,溫潤着有些乾啞的喉嚨。
帶着這抹只有李修自己才明白的笑意,擡步走出二堂,庭院中一個俏生生的身影,讓李修急促的腳步猛然間如同生根一樣。
“你怎麼來了?”
看着院子內揹着手,微微側頭,一雙含情帶笑的出塵雙目,不經意間,剛剛經歷了血色洗禮的李修,心底最柔軟的一絲情感被激發了出來。
手比心還要快一步,當李修執起安寧公主素白的柔荑時,才感覺,在大庭廣衆之下,這個舉動有些唐突佳人了。
田老漢悄悄的消失在角落,不算大的院子中,只有這一雙兒女在相視而笑。
“討厭,鬆手。”
安寧公主羞怯的飛快四下掃視一週,見庭院無人,低聲的嬌嗔顯得那麼的無力,更加無力的還有她從李修大手中抽回小手的力道。
“就不鬆。你怎麼來了?不是在宮裡學習禮儀嗎?”
“用你管?”
提起學習禮儀,安寧公主俏臉上的紅潤更甚一些。相對李修的不明所以,她心裡更清楚,這些日子來學習的禮儀不僅是冊封公主儀式上的利益,更多的是關於皇家女子出嫁的禮儀。
想到嬤嬤帶笑的那些指點,那些說不出口的羞澀之事,安寧公主忍不住給眼前這位又愛又恨的人兒一個大大的白眼。
少女特有的嬌笑出現在出塵脫俗的安寧公主天人般的素顏上,讓李修忘記了韋瑾蒼,忘記了崔曉鬆,甚至快要忘記了兵部文檔房中那厚厚的的得勝珠名單。只是癡癡的看着眼前一生難忘的容顏,心中的滿足呈現在臉上,取代了那一抹玩味的笑意。
“看什麼呢?再看眼睛給你挖出來。
安寧公主裝出來的惡狠狠的模樣,就是少女心中最爲嬌羞的掩飾。李修哈哈大笑着,換來一個帶着濃濃情誼的大大白眼。
“少嬉皮笑臉的,這次本宮來,是身負皇命,給你這個膽大妄爲的臣子宣旨來了。“
“微臣接旨。”李修怪笑着,眉角低垂,向下看去。
安寧公主這才注意到,自己這位身負皇命的欽差一雙欺霜賽雪柔嫩的柔荑正被這個膽大妄爲的臣子握在手中。
羞怯之下,安寧公主用力的抽回素手,幾次之下,那雙帶着薄薄繭子的溫暖大手,才輕輕的鬆開了對她的掌握。
輕輕威風帶來淡淡的涼意,取代了包裹柔荑那雙大手帶來的馨馨暖意。不知不覺中,安寧公主心裡生出了點點的失落。
“笑,還笑!”
注意到李修臉上的怪笑,安寧公主面頰一陣陣發燒,總感覺眼前“可惡”的傢伙已經察覺到她內心的感受,可是那張紅彤彤俏臉上的嬌羞嗔怪,怎麼看都少了那種惡狠狠的味道,更像是一位少女對她心中情郎的撒嬌。
“好了。不鬧了。”李修生怕眼前的麗
人在羞怒下拂袖而走,再一次輕執素手,笑語輕聲,“我們說正事,你怎麼來了?”
提起正事,安寧公主停住了素手的外抽,反手握住李修的大手,帶着點點從心底發出的擔憂,輕聲道:“你太魯莽了,怎麼就和韋家鬧成這樣呢?韋家啊,比江州府還要麻煩很多的。”
李修不想說,他是受弘泰皇帝的暗示,代人受過而已,只好故作輕鬆笑了笑,道:“沒事。公事公辦而已,你不用擔心。對了,你說是奉旨前來,陛下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真的沒事嗎?“不知不覺中,安寧公主握着李修大手的柔荑加了幾分力氣。
李修擡手,將安寧公主鬢角的一縷碎髮掖在她的耳後,一臉的輕鬆。“真的沒事。”
李修臉上的輕鬆並沒有讓安寧公主放鬆下來,瞭解自己的情郎是一個心中有主意的人,不想他因爲自己受到影響,安寧公主主動換了話題。
““我來是替父皇傳話的,父皇說讓你善待韋相。還有,讓你小心崔曉鬆。”
善待韋瑾蒼,這和李修心中的猜測相輔,韋瑾蒼雖然已經和弘泰皇帝在太極殿前叩首拜別,表示十幾年的情誼就此煙消雲散。但是十幾年君臣想得的亦臣亦友的情誼豈能是一通淚水幾次叩首所能抹殺的?
弘泰皇帝差安寧公主以私人身份叮囑李修,讓他善待韋瑾蒼,這是應有之意。只是,爲何讓他小心崔曉鬆這個紈絝子弟,李修就想不明白了。
“陛下沒說原因嗎?”
安寧公主輕搖螓首,帶着點點真切的關心,笑聲道:“父皇沒說。不過父皇可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讓你小心崔曉鬆,總有他的道理,你切莫當做耳旁風。”
“不會的。”李修指尖從安寧公主柔嫩的臉頰掃過,體會着指尖上的馨香,深以爲然的道:“你放心,大唐雖大,能傷到我的人不多。今天天色已晚,就先將就了,明天我就請旨,將玄甲精騎調來一對人。我就不信了,長安城附近還有人會將玄甲精騎不放在眼裡。”
“你心裡有數就好。”
李修功成名就也好,一敗塗地也罷,都不是安寧公主這個小女子所關心的,她只希望李修一世平安就好。聽着李修的打算,安寧公主算是放下心來。
“呵呵,看來老臣來的不是時候。”
安寧公主還想叮囑李修幾句,門外蒼老的聲音讓她接下來的話留在了口中。
“孔爺爺……?”
看着門前笑語晏晏的孔啓,安寧公主羞怯的臉頰上帶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她想不明白,孔啓怎麼會出現在暗察司的衙門內。
李修也想不明白,更沒空詢問跟在孔啓身後的葉成。面對這位將大罵弘泰皇帝當做閒暇消遣的三朝首輔傳奇老人,李修是絲毫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孔啓面前,一揖到地的恭敬的施禮。
“小子李修,見過孔公。”
“好孩子,快起來。”乾枯的老手扶起李修的手臂,李修可不敢讓這位年過九十的老人攙扶他,急忙順着手臂上微弱的力道起身。
“孔爺爺,你怎麼來了。”安寧公主帶着臉頰的羞紅,乖巧的攙扶着孔啓瘦弱蒼老的身子。
“老頭子找這個小娃子,當然有事了。只是不巧,耽誤了女娃子的好事。女娃子別怪老頭子哦。
老頭子也不是故意的。”
“孔爺爺……。”安寧公主踱着腳嬌嗔着,小女孩的羞澀讓李修頓時看直了眼睛。
“哈哈!”
在孔啓旁若無人的大笑中,安寧公主臉頰紅彤彤的好似火燒。老人的調笑讓她再也無法安然面對李修,狠狠的白了李修一眼,猛一跺腳,帶着一陣讓人心醉的香風,掩面逃開。
李修又是一愣,想要追回俏麗的身姿,卻也不能將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棄之不顧,遺憾的嘆息一聲,接過安寧公主的位置,輕扶這孔啓老人乾瘦的手臂。
“孔公,什麼事需要您親自前來,這不是折煞小輩了嗎?暗察司小衙門位卑言輕,何勞您老親至,這要被傳出去,小子的脊樑骨都得被讀書人的手指點折了。有什麼事,您老一紙吩咐就夠了,小子怎麼敢拒絕呢?”
“老頭子無事不登三寶殿,況且這件事可大可小,還是當面和你說清楚爲好。”
孔啓說得慎重,李修心中第一反應就是想到韋瑾蒼頭上去了。遲疑一下,心頭滿是無奈,表面上還得表現出來恭謹熱情。
“既然韋公這麼說,我們進房裡談。”
攙扶這韋瑾蒼走進暗察司二堂,田老漢收拾走安陵公主夫婦留下的茶盞,重新泡好一壺茶鬆了進來。
擺手打發走田老漢,李修親自捧起一盞茶水送到孔啓面前。十幾文一大包的粗茶散發着陣陣並不濃郁的茶香,李修第一次對這等劣茶感覺到有失身份。臉上少有的帶上點點不好意思的紅暈。
“孔公,對不住了。暗察司重立,沒什麼待客之物,粗茶清水,還請孔公見諒。”
孔啓笑着接過茶盞,請酌一口,頓時啞然失笑,道:“你這孩子,真夠實誠的了,還真是粗茶清水。”
言罷,孔啓將茶盞放在一邊,笑道:“茶不茶的,老頭子倒是不在意。只是來的匆忙,攪合了年輕人的好事,到讓老頭子感到愧疚。”
在這方面,李修臉皮要比安寧公主厚多了。面對孔啓的打趣,李修嘿嘿一笑,道:“來日方長,小子不急的。”
“哈哈!”孔啓大笑,點頭道:“你的臉皮倒是有老夫年輕時的風采。不過你可以來日方長,老頭子卻是不行,這次來是受人所託,憑藉老頭子這張老臉,希望你能對某人高擡貴手。”
“您老是爲了韋瑾蒼而來?”
李修皺皺眉,遲疑片刻,帶着些不解的問道。
“非也。”孔啓花白的髮髻搖晃如同撥浪鼓,銘刻着歲月滄桑的老臉上帶着幾分鄭重,“老頭子雖然說多年不理世事,但對韋家還是清楚的。韋家罪責自然有朝堂諸公定奪,輪不到老頭子說三道四,更不敢讓你爲老頭子徇私枉法。”
聽孔啓的意思,此次他來不是爲了韋瑾蒼。這讓李修疑惑了,想着自己和這位老人的淵源,嚴格來說,稱呼老人一生師公並不爲過,索性直言相問。
“暗察司小門小戶的,能夠驚動您老已經是天大的事情了。小子真的不明白,您老究竟是爲誰而來。”
“哈哈。”韋瑾蒼大笑,乾癟的嘴脣中吐出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太出乎李修的意料之外,任憑李修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那個在他眼中不堪的人物,竟然能驚動孔啓這座大佛親自前來說情要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