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和柳夫子兩人大眼瞪小眼,書桌中間放着精巧的日晷。隨着日晷上的陰影漸漸移動,已經是將近正午時分了。
“咚咚咚”輕柔的敲門聲之後,門外是鶯兒怯生生的聲音:“少爺,門外來個人,說是定國公府請你過去。”
這次老管家學乖了,不再愣生生的闖進來,而是讓鶯兒通知李修。
李修不自覺的看先仿若諸葛武侯再生的柳夫子,柳夫子一張老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李修乾咳一聲,衝着門外喊道,“讓他進來。”
李修看向柳夫子,用掩飾詢問,柳夫子是否需要回避。
柳夫子搖搖頭,道:“。韋瑾蒼爲人還算知道分寸。他的兒子卻不是。韋達慨這個小崽子能夠橫行長安,基本上來說就是他老子慣的。非常時期,不可不防。還是讓爲師見見這人,以防是韋家冒名頂替騙你出去。”
很快,定國公府的人就到了。一位年約四旬的中年人,留着不長不短的山羊鬍,一臉的精明伶俐,未曾開言人先笑。
不過這笑不是對李修,而是對柳夫子。
“小的沈新鐸給柳相爺請安了。我家老爺說了,倘若遇到相爺,讓給您帶個好。”
“告訴沈彥,我這個老頭子十年八年還死不了,讓他停了心裡的算計。想算計,也得等我這個老頭子死了,再讓他出來蹦躂。”
若是別人說這話,作爲以前沈彥的書童,現在的定國公府大管家,沈新鐸一定會怒不可遏。可是,現在說這話的是柳夫子。柳夫子無論是資歷還是年齡都要比沈彥更有資本,沈新鐸可不敢在柳夫子面前胡說八道。一臉盛開的笑意,彷彿沒聽見柳夫子的話一樣。
柳夫子轉過頭來,對李修道:“你去吧。這個小傢伙原來是是沈彥的書童,滿大唐別人能背叛沈彥,這個小傢伙絕對不會。”
“這位就是四少爺吧?真的是一表人才,無怪乎我家老爺整日裡誇耀不停呢。”沈新鐸很會說話,邊笑着,邊對李修施禮。
李修還禮之後,面對柳夫子,有些遲疑道:“老師,能不能請你幫忙看顧一下石頭?”
柳夫子笑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正好爲師有些事要問他呢。你喊他出來,一會爲師帶他回府。我看全大唐,誰敢上我府中要人。”
“如此多謝恩師了。”
李修鄭重的對柳夫子行過一禮後,跟隨這沈新鐸走出院子。
可是剛一走出院子,李修就愣了。和想象中沈新鐸帶着定國公府家丁來接他不同。院門外空蕩蕩的只有一輛孤零零的馬車。
沈新鐸笑着解釋道:“四少爺不必擔心,老奴這張臉就夠了。全長安沒有不知道老奴的,沒什麼可擔心的。”
“這樣最好。”
李修點點頭,在手執軍弩的馮二來虛扶下,登上了馬車。馮二來更清楚韋家的作風,主動的帶上了他御賜的軍弩。
馬車車輪在青石地面上滾動,李修心中卻不託底。
別人說的還罷了,從柳夫子口中聽到韋達慨他爹是比他更糊塗的人,這讓
李修始終感覺心中不安。
定國公府在平康坊,從西城的延康坊到東城的平康坊,需要穿過好幾座坊市,中間還要路過長安城最寬的朱雀大街。
車輪滾滾中,一路平安。眼看已經出了崇義坊,目的地平康坊已經就在眼前。就當李修以爲風平浪靜時,忽然出現了變故。
橫穿崇義坊的小巷,車輪滾滾壓過黃土小路,略微有些顛簸,但總體還算是平穩,就如同李修的心情一樣。
忽然,馬車內的李修聽到馮二來一聲暴喝,“四少爺,快出來。”
李修來不及細想,剛剛從馬車們探出身子,就被馮二來狠狠的一拉,整個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馮二來一推李修,讓李修的身子靠在馬車廂壁上。再伸手,把車轅上還在傻愣得沈新鐸甩在地上。
李修和馮二來三人躲在車廂後邊,身後就已經緊靠着不知那位達官顯貴之家的牆壁上。
“怎麼了?”
李修剛想發問,就聽到小巷對面有人大喊:“被發現了,大家衝啊。”
瞬間,李修反應過來,怒視沈新鐸。卻發現沈新鐸渾身顫抖,臉色慘白。
“純粹是意外?”李修心中想着。沈新鐸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
最鎮定的還要數馮二來,悄悄的從車輪的縫隙中查看,手中不慌不忙的退下軍弩包在外邊的黑布袋子。一邊將長箭上弦,一邊說道:“四少爺,你沒事吧。”
李修揉了揉摔疼的肩頭,搖頭道:“我沒事。你看這幫人是什麼來頭。”李修學着馮二來的樣子從車輪間探頭。一把被馮二來拉到一旁。
“前面是六個,手中拿刀。後邊大概還有十幾個,只要沒人拿弓弩就好辦。”
馮二來不愧爲是經過北疆站長血火的淬鍊,危急時刻,他臉上沒了那種半真半假的諂媚笑容,一臉的凝重,卻又無比的輕鬆。
“你是行家,你說怎麼辦?”
沒有馮二來的提醒,估計這夥賊人到馬車跟前,李修都未必能夠看出來。馮二來是值得信任的,相對來說,還是專業人士。李修將決定權交給了馮二來
。
馮二來一愣,而後感激的點點頭,道:“看樣子是衝着少爺來的。躲在這裡不是辦法,等人上來了,想跑都跑不了。”
“咱們怎麼跑?”沈新鐸臉色依舊蒼白,兩腿卻不打顫了。
“你先跑,向着定國公府跑。別回頭,什麼都不管。賊人不是找你的,你應該沒危險。”
“那你們呢?”沈新鐸愣了一下,道:“老爺是讓我接四少爺的,我不能扔下四少爺一個人跑啊。”
沈新鐸一句話讓李修和馮二來都愣了一下。
馮二來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樣的。不過這個時候顧不得那麼多。說實話,你跟着我是累贅,我只帶着你家少爺,還可能跑出去。”
“好。”眼看着蒙着臉的賊人漸漸接近,沈新鐸深吸一口氣,猛的竄了出去。
沈新鐸沒有向說好的那樣,向東邊定國公府的平康坊跑去,而是閉着
嚴謹張牙舞爪的向着那羣賊人衝去。
李修一呆之際,耳邊聽到馮二來說道:“很好,他們沒帶弓弩。少爺,跟我來。”
馮二來拉着李修,向着北面皇城方向跑去。
“我們穿過務本坊,向着皇宮跑。這幫賊人再大膽,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硬闖皇城。即便他們敢,皇城外的羽林軍也不是白給的。”
馮二來在短短時間內,就相處應對之策,其大膽的伶俐,讓李修十分意外。
不過,李修也明白了馮二來鼓動沈新鐸先跑的用意。只是爲了試探出,來的賊人手中是否有能夠造成遠距離威脅的弓弩。
多虧李修也算是窮苦出身,身體還算不錯,被馮二來推搡着向前跑去。
當然,他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被馮二來忽悠着送死的沈新鐸。
也不知道是賊人認出了沈新鐸那張老臉,還是賊人不想在長安城大開殺戒。衆多的賊人再路過沈新鐸時,其中一位賊人大嚷着:“不是這個老頭。”賊人沒有揮刀,飛快的從沈新鐸身邊跑過,直奔李修而來。
李修這個時候也辨不清方向了,只顧埋頭向前跑。馮二來跟在李修身後,根本沒用全力,不斷用身子遮擋着李修,以防意外。
崇義坊和皇城只隔着一個務本坊。務本坊不是大坊,但由於離皇城最近,住的都是些達官顯貴。
可是越是富貴之人,也是膽小怕事。李修和馮二來一路跑來,家家戶戶門扉緊閉,根本無人插手。即便有些門閥高大之家,門前站着手指刀槍的兵丁,也對李修以及對他們緊追不捨的賊人視若無睹。
馮二來似乎早已猜到眼前的情形,一門心思的催促李修快跑,跑到皇城就好了。
李修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個士子身體,跟馮二來這個軍伍出身的根本沒法比,這麼長的路途跑下來,李修真的有些吃不消。
漸漸的,李修的腳步沉重下來,呼吸聲也粗了起來。身後的賊人卻是越逼越近,眼看用不了一刻鐘,依照現在的速度就能追到他們了。
馮二來有些急了,不再護在李修身後,而是衝到他身前拉着李修開跑。
李修踉踉蹌蹌的,很快跟不上馮二來的節奏了。
馮二來回頭,眼看着明晃晃的尖刀就要殺到身前。口中大罵了一聲,擡手將弩弓上的是弩箭眉頭眉頭的射了出去,再一甩手,放空了弩箭的軍弩被他當石頭扔了出去
。
也沒去察看這兩下造成什麼樣的殺傷,馮二來扛起李修,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邁動雙腿,向着皇城方向跑去。
眼看這皇城在望,和那暗紅色的皇城城牆只隔着三條街的距離。勝利在望,李修趴在馮二來的肩頭,面露喜色。
忽然,從兩邊一人多高的牆頭,幾乎是在一瞬間,跳下了上百位刀槍出鞘的位軍卒。嘩啦啦,將李修和馮二來圍在當中。
馮二來猛的停下腳步,差點撞進對方的刀衝中。
李修也被嚇了一條,遂即就想,這是得救了呢?還是一頭撞進賊人埋伏好的包圍中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