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意外之外的意外

門外風狂雨驟,狂風帶着橫飛的雨絲打溼了大半縣衙大堂的。

所有人肅立,靜靜等着周縣令的判詞。

馮縣尉鷹目微閉,純黑色的官靴輕叩青石地面,出賣了他的緊張。關縣丞老神在在的眯着眼睛,似乎胸有成竹。

然而周縣令卻安穩的坐在桌案之後,似笑非笑的一手按在狀紙上,一手虛握醒木在案几上來回的畫圈。審視過所有人後,才意味深長的緩緩道:“最近有一股風言,說是本官要離任高升。沒錯,本官是要調任不假,可是現今本官還是綏縣的正印官?有些魑魅魍魎就這麼跳出來,不感覺太早了點嗎?心太急了吧?”

周縣令意味深長的問道:“關縣丞,你認爲本官說的對嗎?”

關縣丞擡眼瞥了周縣令一眼,雙手籠在墨綠色的官服大袖中,慢條斯理的道:“回縣尊,世事無常,說能說得清楚呢?”

關縣丞怠慢的態度激怒了周縣令,周縣令官威受到挑釁,雙目冒火,手中醒木狠砸桌案,高聲說道:“王氏族長王德福狀告縣學生員李修拐帶民女一案,實屬誣陷。判王德福當堂重責五十大板,李修當堂開釋。”

周縣令的判詞裡沒有去找藉口,就這麼簡單粗暴的判了王德福五十大板。這樣的判詞甚至都沒辦法讓主薄記錄。沾滿墨汁的狼毫筆懸空停在卷宗上,主薄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滴濃墨滴落在淡黃的紙上。

什麼事官威?這就是官威,這就是正印官的官威。管你什麼理由,管你什麼藉口,想這麼判了,就這麼判了。這就是大唐縣令正印官的權利,蹦躂高跳的佐貳官只能瞧着看着,卻沒有半點奈何。

馮縣尉高高的顴骨似乎塌下去,鷹目凸出,嗓音嘶啞:“這樣的判決於法不合,還望縣尊三思。”

關縣丞的口吻不陰不陽:“周縣令離任在即,可不要在這個時候犯糊塗啊。”

綏縣大堂凸起變故,讓李修感頓感詫異,他心中的救兵未到,綏縣官員內部的紛爭卻讓他漁翁得利,逃過這場官司。

雖然是峰迴路轉,卻完全脫離李修心中預先的謀劃。

李修皺眉片刻,很快捋清這場變故的緣由。

應當是周縣令將要離任,最有希望接任的應當是做了二十多年屬官的關縣丞。大抵是最近關縣丞做的太過,所以周縣令借李修案子的機會壓制關縣丞。

可是李修沒搞懂的是,關縣丞想接任縣令,耐心等待縣令離任是最好的做法。爲何關縣丞不惜得罪周縣令也要幫助馮縣尉

整治自己?馮縣尉對與關縣丞來講,要比升官還要重要嗎?

李修的目光無意中掃到一直站在他身邊的蔣學正,心中下意識一動。難道這場變故是因爲蔣學正參與的結果?

蔣學正降尊紆貴親臨王家莊弔唁王老實,在大堂之上,用心盡力的維護他,大抵是衝着柳夫子去的。李修心中有隱隱猜測,蔣學正是想求柳夫子幫他謀得綏縣縣令的位置。

這猜測八成就是事實,李修心中暗暗犯苦,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以身涉嫌,就是想從馮縣尉手中得到關於他母親失蹤的線索,卻一不小心絞入綏縣官員對與縣令位置的爭奪中。不知不覺中,攪亂了一大灘渾水。

這攤子渾水中,他還能得到他想要的線索嗎?柳夫子對此能提供什麼幫助呢?

李修在心中不停的猜測謀劃,大堂上綏縣一二號官員仍在冷漠的對峙。

在周縣令無言的催促下,主薄終於在卷宗上落筆。

周縣令環視一週,滿意的點點頭,彰顯着他的官威。“退堂”兩字剛剛出口,方頭官靴擡起,穩重的官步將邁未邁之時,堂下關縣丞慢條斯理的又喊了句。

“縣尊且慢。”

“關縣丞還有何話要說?”周縣令笑得自信滿滿。

“不是本官有話要說,而是馮縣尉有話要說”關縣丞重新坐好,一雙老眼半張半閉。

馮縣尉嘴角張闔數次,狠狠的一跺腳,牛皮官靴撞擊青石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怒長的雙目散發着魚死網破的瘋狂。

“下官要求縣尊審理李修販賣私鹽的大案。”

“你瘋了?”這是一臉驚駭的蔣學正。

“不得信口開河。”這是滿臉無法置信的周縣令。

手中狼毫筆掉落案几的是主薄。

依舊閉目養神老神在在的是關縣丞;

始終安坐如故的坐衙御史,在連續得到蔣學正的暗示後,終於長嘆道:“本官不管縣政,但負責監察官吏。馮縣尉你要爲自己話負責,倘若沒有真憑實據,本官難免要上書你瀆職誣陷之過。”

馮縣尉深吸一口氣,走到李修面前,厲聲問道:“你說你支撐家門七年。這七年你是如何謀生?別說你憑藉雙手吃飯,你的握筆的手賺不來兩間青磚瓦房,也賺不來二十七畝田地。很多人都知道你從事了何種行當,本官勸你自己認罪,也少遭些苦頭。”

李修高高仰頭,望着縣衙大堂上黑漆漆的房樑,一言不發。

這七年他的確是

靠販鹽謀生,不過不是販賣私鹽,而是軍鹽。每月一次從江州軍營拉出一車軍鹽,送到江州五品守備將軍薛天成族人開設的糧店,每次能落下大約三兩銀子的辛苦錢。

也是用這些錢置辦下兩間瓦房和二十七畝田地。那是用來給小妹做嫁妝的。

販賣私鹽是重罪,刑罰起始就是流一千里、徒三年。打量販賣的鹽梟,砍頭滅門都不少見。

馮縣尉的瘋狂讓李修無法理解之下,更加無言以對。七年販賣軍鹽的生涯,留下太多的馬腳,隨便查查,就能查出一堆證據。

李修幫着平陽郡公後人運鹽這事在綏縣城裡知道的人不多,但一直留心李修的蔣學正心中十分清楚。

馮縣尉以販賣私鹽的罪名針對李修,在蔣學正看來,這是在針對江州守備將軍薛天成。即便馮縣尉今天用販賣私鹽的罪名拿捏住李修這隻螻蟻,將來江州守備將軍也必然會把馮縣尉當螻蟻拿捏。

所以蔣學正對馮縣尉喊出了“你瘋了”。

小妹微笑的抱着李修的臂膀,輕輕的靠在哥哥肩頭。對於家裡以何謀生,她早有猜測。不過是從不提起,也沒必要提起。窮人家遭災想要活命沒有太多的選擇,無論什麼結局,大不了和哥哥同甘共苦生死與共。

李修看似無力的沉默着,他不是沒有應對之策,只是還不到時機。他在等一個人,或者說他在賭一個人的能力。

馮縣尉看似得了失心瘋,瘋狂而肆無忌憚的打壓着李修,非要置李修於死地,實際上他在恐懼,想着七年前深夜召見他的那個人,現今卻是居廟堂之高,不由得打心低冒着寒氣。

因爲七年前的那場“機緣”,他從一個不入流的捕頭,搖身一變,成爲一縣縣尉,歸根結底只是爲貴人壓下一件案子。逍遙安穩的做了七年縣尉,他本已心滿意足,卻不想當年的事情還有很多手尾沒處理乾淨。倘若被廟堂之上的那位貴人知曉……。

以販賣私鹽論罪李修,是他準備的最後底牌。他是很怕江州守備將軍薛天成的報復,可薛天成是武官,最多也就是託人革去他縣尉的官職;而那位貴人位高權重,倘若被其知曉他辦事不力,不僅僅是屁股下的官位,恐怕脖子上的腦袋都未必能夠保全。

所以馮縣尉豁出去了,面對大堂上衆人的不解之色,後槽牙緊咬,不管不顧的喊道:“李修,你以爲閉口不言就能抵賴嗎?朝廷律法森嚴,豈是你這刁民一言不發就能抵賴過去的?來人!用刑,先打三十大板,看他招是不招。”

(本章完)

第一章 初至第二十四章 山美,人更美。第一百一十六章 驚變第六十一章 大家都放心第三十四章 這個王爺不尋常第六章 看上去是桌好菜第九十八章 杜鵑泣血第三十七章 會試前奏第九十六章 立場第二十八章 打賭第二十九章 加註第一百零四章 淺薄第十一章 神通廣大柳夫子第七十章 大唐的刀第七十九章 大唐養老院第四十七章 節制大唐第一百一十八章 四十三條人命第七十章 殿試第六十一章 世家皇朝第二十七章 家賊第一百二十九章 君臣奏對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願意當皇帝嗎?第四十九章 天地爲鼓第六十七章 明證第九十章 高克爽第六十七章糊塗的勝利第七十八章 詭異的暗察司衙門第九十四章 萬金買詩第一百二十二章 惡狗攔路第六十章 野杜鵑第五章 他鄉遇故知第七十九章 大唐養老院第一百零八章 信與不信第七章 送禮第十六章 交鋒第九十三章 告狀第十六章 來日方長第九十八章 杜鵑泣血第四十六章 雙方對峙第五十五章 公主駕到第六十章 拜別第五十三章 幕後主使第六章 雄城長安第十二章 誰家的狗在吠第三十二章 逃命第三十七章 沈三爺的認同第一章 歸鄉聞噩耗第六十三章 吶喊第二十七章 絕不承認第九十章 高克爽第九十六章 重賞之下第十三章 關於道理第九十一章 威脅第十七章 彎門盜洞第七十二章 新帳老賬一起算第九十三章 告狀第四章 沈家四房第六十三章 吶喊第十五章 蹉跎了歲月第三十八章 看門狗不咬人啊第七十四章 士林華選(上)第五十七章 滾上來第七十八掌 和買第九十七章 無勇夫第五十一章 陛見第九十二章 拘票第十三章 詭異的縣衙第一百三十章 喜事第四十四章 三百鐵騎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願意當皇帝嗎?第六十七章 明證第四章第一百二十一章 荷花池和枯井第三十四章 這個王爺不尋常第九十七章 無勇夫第四十五章 格殺勿論第九章 借刀斬狗第一百零五章 死衚衕第三十七章 會試前奏第一百一十章 我還會回來的第十三章 情到深處情轉薄第二十四章 山美,人更美。第八十一章 將作監第八十六章 詔獄天牢第一百章 天網恢恢第五十九章 無形的戰爭第八章 今日陳家,明日李家。第一百零一章 放權第五十章 竟然是他第六十二章 酒不醉人第四十七章 爾虞我詐第十八章 小院子與大院子第六十七章 明證第四十二章 三萬緡買的進士第九十九章 聖旨內的書信第一百一十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第九十四章 都隨你第三十六章 定國公第九十四章 都隨你第六章 看上去是桌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