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巡撫王鰲永面色發紅,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來,大聲喝道:“閹人豈敢在朝會上亂吠,臣請陛下誅殺此獠,以免重蹈魏閹之事....”
“誅殺此獠...”
王鰲永哪來的膽量,敢當面如此,他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上回自己被陳子強噎的下不來臺,這回抓住機會了。
崇禎登基後不許太監干政,雖說後來又重新任命太監監軍,派出鎮守太監等事,可朝堂上還是不許太監插話的,和天啓時完全兩樣。
心想着就是殺不了曹化淳,也能讓他失去權勢,最好被髮配到南京看園子,那就斷了陳子強的一條臂膀了,這個險值得冒啊。
事實上王鰲永這話一說,確實有十幾位文官出來附和,明末文臣最恨太監,無他,只有太監才能跟他們抗衡,阻止他們架空皇帝,徹底掌握權力。
崇禎盯着這些出來的文官們,嘴角似笑非笑,斜睨着看一眼曹化淳,老太監此事身體篩糠一樣,看起來害怕極了。
輕咳一聲,崇禎輕聲問道:“王愛卿覺得曹大伴是魏忠賢,那麼朕就是先帝了,那麼朕是不是也要回到後宮做木匠去啊,朝廷就交給王愛卿你了是吧。”
這話像驚雷一樣震得王鰲永外焦裡嫩,御史傅端上前一步奏道:“臣彈劾通州巡撫王鰲永出言無狀,毀謗君上,附議官員也有謗君之疑,請皇上治其罪以正視聽。”
從來不發言的陳子龍也上前奏道:“臣附議,並彈劾太監曹化淳擾亂朝會,陛下當制裁之,以免後人效仿。”
前面那話沒人覺得意外,誰都看出王鰲永針對曹化淳,是項莊舞劍,但陳子龍彈劾曹化淳太意外了,陳家跟曹化淳就是一家人,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啊,可今天這是怎麼了,要內訌嗎,不會是他們兩兄弟鬧矛盾了吧。
大家偷眼看去,陳子龍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曹化淳面如死灰,一言不發,崇禎嚴肅地唔了一聲,轉頭看向王承恩。
低眉順眼的王承恩看起來滿眼笑意,怎麼看都像是幸災樂禍,崇禎回頭,淡淡地開口道:“駱養性何在?”
“臣在”
“王鰲永毀謗君王當下詔獄,其他附議人員交由刑部處理,曹化淳擾亂朝會先下詔獄審問,念其年老體衰,若是沒有其他罪狀,就讓其告老吧。”
“臣遵旨”
駱養性意氣風發的上前,揮手讓大漢將軍上前,押着王鰲永和曹化淳下去,自己向皇帝告罪跟去審問。
另一邊另有人上來,押着那十幾位官員去刑部大牢不提,一到外面駱養性就低聲叫道:“輕些,你們這些混蛋,曹公公年紀大了,取頂軟轎來都不知道,笨蛋的一個個。”
押送的大漢將軍莫名其妙,哪有犯人坐轎子的啊,曹化淳忽然笑了,擺擺手道:“小駱啊,免了吧,到了詔獄在安排吧,這裡畢竟人多嘴雜的。”
原本心如死灰的王鰲永還有些覺得,自己雖然下獄,但能把曹化淳扳倒,也算是能留名青史了,現在一見還不明白就給撞死了。
曹化淳這哪是被抓啊,完全是自己要下臺搞的鬼,他一激靈正想大叫,防着他的駱養性,搶先一步,一把捂住他的嘴,用力一脫一拉,就把他的下頜脫掉了。
到了北鎮撫司才把它接上,王鰲永大叫道:“你們...你們...陛下是要審問曹化淳,你們竟敢作弊...”
駱養性呸了一聲,罵道:“笨的跟豬一樣你還當官,曹公公這是趁着要告老,把你們幾個蹦躂的最歡的弄掉才故意那樣的,你以爲皇上會治罪啊。”
曹化淳呵呵笑道:“老嘍老嘍,該去山西陪着小孫孫嘍,這麼長時間不見信兒了,咱家這心啊,找飛到大同嘍。”
駱養性笑道:“曹公公再不要自言咱家了,日後改叫老夫纔對啊。”
“對對,小駱這話對頭,老夫如今是普通人家的祖父了,不能叫咱們家,免得日後給信兒丟臉。”
曹化淳從善如流,笑眯眯的說着,王鰲永捶胸頓足地叫道:“我是豬,我真是豬啊,陳子龍會彈劾曹閹,是個人都應該想明白的啊....”
兩人誰也不理他,任他被力士拖着關進小號,駱養性小心的攙扶着曹化淳到他公房裡坐着,親自泡上茶奉上,這才陪着坐下。
“小駱啊,老夫家中浮財還有五十萬兩白銀,這次帶走二十萬,剩下三十萬交給你,您幫着老夫入股英國公那煤礦去,記上信兒的名字,其餘的除了一個莊子和現在住的房外,你抽空都賣了吧,得的銀子交給皇上,皇上這些年難啊。”
駱養性連忙點頭答應下來,笑眯眯的說:“曹公公畢竟還是陛下最貼心的的人啊,都回家了還想着陛下,這大明論忠心,只有您跟平江侯兩人了。”
“不敢這樣說啊,你小駱的忠心就不輸給老夫啊。”
曹化淳笑呵呵的,擡眼一看駱養性道:“小駱以後還是叫老夫老曹吧,繡虎就這樣叫的,聽起來親切多了。”
兩人接下來閒聊起來,駱養性忽然好奇地說道:“老曹對侯爺是真的好啊,也是,侯爺那人誰見到,交往一陣子都會喜歡他的。”
曹化淳長長的籲一口氣,目光望向外面,像是在懷念什麼,收回目光後感嘆道:“當初老夫第一次見到他,那還是個孩子,可他張口就說咱爺倆,說的老夫心頭一震,這是第一次有人不把老夫看成殘缺的人啊,老夫隨後試探他,伸手拍他的肩膀,他沒躲避,一點也沒不適的樣子,你是知道的,老夫是閹人,身上總有尿騷味,旁人是避之唯恐不及,可他還是一副憨厚的笑臉,一點也不嫌棄老夫,從那時起,老夫就對自己說,這孩子若是真的以誠待人,這輩子老夫拼死也要護住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