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強哭成淚人,自己穿越而來,這位祖母對自己有多疼愛,操了多少心思自己完全清楚,加之這具身體的血脈牽連,他完全把這當做自己家,這些親人就是自己的親人,並沒有穿越者另外的心思。
哭叫着祖母騙我,說好的等我成婚了才走的,如今孫兒才十二歲就走了,留下我一人再也無人疼愛,哭昏過幾次的陳子強,終於在渾渾噩噩中送走祖母,在其墳墓旁搭起一個草屋守孝,陳子龍遠在京城,幸好夏允彝等兄長常會來探望他,稍稍緩解了悲傷之情。
由於陳俞氏是祖母,陳子強守喪只要一年,崇禎六年六月,溫體仁如願以償地搞倒周延儒,本以爲能升爲首輔的,因次輔徐光啓很少插手政務,也沒心思任首輔。
但陳子強當年給皇帝的那根刺發揮了作用,崇禎沒用任用他爲首輔,而是選擇了廷推,衆大臣厭惡溫體仁,自不會推舉他爲首輔。
大失所望的溫體仁恨透了陳子強,派出手下製造謠言,說陳子強當年以區區秀才身份,插手軍機大事,改變孫元化行軍路線,造成孔有德援軍遲到遼東,造成張春援軍無接應,而被後金擊潰,損兵折將的惡果當由陳子強承當。
許多民衆並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遼東慘敗的戰果,被謠言一鼓動,信以爲真地紛紛大罵陳子強禍國殃民。
幸好江南是東林黨的天下,這些人雖然黨爭無底線,但對跟復社關係很好的幾社成員還是力挺的,一聽說陳子強是陳子龍的弟弟,紛紛發言駁斥這謬論。
特別是陳子強年紀太小,也不會認爲他有能力改變封疆大吏的決定,要知道命令是孫元化下的,而不是陳子強。
當然,東林黨也不會攻擊孫元化,那是徐光啓的得意門生,徐光啓可是松江人,雖不參與黨爭,但天然地傾向自己的老鄉,這是難免的人之常情。
結果北方大罵陳子強,南方大罵溫體仁無恥,這也是事情一傳到江南,陳子強馬上就發言,說這是溫體仁製造的謠言。
他其實沒證據,但他知道除了溫體仁,沒人會這麼惡毒,事情鬧大了,崇禎也知道了這事,這位皇帝對陳子強還是很好的,當然曹化淳功不可沒。
在皇帝耳邊絮叨了幾次,小老虎是陛下親封的,這些人潑髒水不是讓陛下難堪嗎,老太監侍候崇禎日久,自然知道怎麼說話。
火大的崇禎親自在朝堂上闢謠,怒視着羣臣罵道:“朝中政事繁雜,朕卻聽說有人熱衷於製造謠言,陳子強那孩子纔多大,能夠左右軍機大事,你們這些人都吃白飯了?”
罵的大家羞羞答答,許多人雖然沒參與流傳,但私底下都在議論紛紛,被皇帝這一罵自然不好意思。
接着崇禎直接定性地開口說;“至於孫愛卿改道是朕給了他臨機專權的密旨,戰況複雜,朕怕咱們在後方對事實不明瞭才下的旨意,此事可以住口了。”
羣臣以爲這事就此完結了,但皇帝接下來的話讓大家目瞪口呆,這位被後世評價爲剛愎自用的皇帝,竟然說陳子強年幼被誣,實在可憫,當場奪情任用。
給了一個兵部給事中的從七品銜,因其年幼就任南京兵部,特旨讓其獨領一軍,定額三千人,整訓軍紀戰陣等事物,還爲其賜軍號爲虎軍。
南京此時應叫應天府,但軍隊的行政編制卻是南直隸,共有四十九個衛所,雖是屯田的衛所軍,但這裡富裕,倒是很少有缺額的情況,軍官們自己家都有生意,不缺那點錢。
再說南京軍隊最大的指揮官可是第十代魏國公,這位徐達的九世孫徐弘基雖然辭職了,但南京軍隊被徐家管理了兩百多年,已經根深蒂固成了徐家軍了。
沒有徐家的首肯,沒人敢在軍中伸手,他們已是一整條利益鏈上的人,自不會忤逆魏國公的意思。
大臣們都被皇帝弄懵了,這都哪跟哪啊,自然少不了有人抗辯,但此時內閣無首輔,最大的次輔徐光啓閉目不言,沒人有辦法。
溫體仁倒是不樂意,但造謠是他弄出來的,這會兒正心驚呢,要知道東廠錦衣衛不是吃素的,真要查下去他該倒黴了。
有人自然想起了前兩天皇帝單獨召見徐光啓的事,這事還真是他同意的,兩天前崇禎被曹化淳說的心動,單獨見徐光啓。
開口就問他陳子強可知兵否,徐光啓一愣,馬上回答道;“乳虎乃皇上親封之虎,豈敢不專研兵書戰策,元化改變行軍確實是他建議的。”
說着把當時的情況複述了一遍,崇禎這才明白,陳子強爲他消弭了一場可能的叛亂,心中大悅。
這事陳子強沒說,但孫元化寫信告訴了老師,信中對小師弟讚譽有加,徐光啓也是知兵的文人,一聽就明白了當初的兇險,自然對陳子強很滿意。
崇禎沉吟後嘆道:“明年的會試他是參加不了了,還要再過四年才行,可後金窺視亂民逆亂,朕真的想他早點出來啊。”
徐光啓恐怕早有謀算了,他知道自己這小弟子其實更想領兵,只是武將地位太低,常常被掣肘,故而纔去考科舉的。
但他不能說這事,只能建議道:“陛下,其實舉人就可以爲官,等到寒月,那孩子孝期就滿了,讓他知一小縣就出仕了。”
崇禎聞言笑道:“你這個業師太小氣了,堂堂次輔的弟子當一個小縣知縣屈才了,朕倒是想讓他領兵,但給個什麼位置合適呢。”
說着轉頭問曹化淳,老太監笑眯眯地說:“陛下,老奴可不敢多言,被人栽上魏逆的頭銜,老奴還想多活幾年呢。”
崇禎難得好心情,笑罵道;“你這老貨,讓你說不過是參詳一番,朕還沒糊塗到讓你干政的地步。”
曹化淳人老成精,而且他從崇禎還是皇子時就侍候他了,最清楚這主子的心思,笑笑回答道:“要老奴說給個兵部的閒職就行了,那孩子畢竟小,別累着,日後皇上還要留着大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