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強鄭重起來,望着他的眼睛說;“若是多爾袞或許會,您不會,一個有着皇者之心的人,是不屑於用下作的手段的,能用這些手段的人,永遠成不了氣候,無論他建立多大的功業,也是轉瞬即逝。”
皇太極也鄭重起來,看着他問道:“繡虎方纔說我十四弟,汝認爲他才能如何可能說說?”
皇太極很看重多爾袞,他的那些兄弟中,最讓他高看一眼的就是這老十四,其餘的在他看來不過爾爾。
“多爾袞嘛...”
陳子強沉吟一下開口道;“此人是難得的帥才,若說行軍打仗,說句不好聽可能還在您之上,但氣度心胸卻不及您多矣,輔政可以,做主卻不行。”
“哦...可有緣由?”
皇太極追問道,陳子強淡淡地回答道:“一個人若不能低下頭,永遠別想高高地昂起頭顱,他低不下啊,不像您有包容四海的心胸,故而成不了皇者,依我看,您還是降了我大明爲好,因爲從您之後,我看不到後金還有像您這樣的人,您的身體自己清楚...”
陳子強說完凝視着他,皇太極一怔,苦笑着搖搖頭不再說話,他知道後金的底細被對方看透了,若是自己死了,還真沒有一個合格的繼任者,除非大明自己崩了,自己這方纔能撿便宜得到好處。
一場酒被這番話說的再也喝不下,皇太極嘆口氣說:“繡虎...朕不甘心啊,也罷,能相識也是緣分,就此告別吧。”
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陳子強恭敬地行禮道:“前輩好走,您放心,海蘭珠我會好好照顧的,咱們是敵人,但罪不及妻兒,晚輩在此承諾,必以妻室待她絕無戲言。”
皇太極緩緩地點點頭,眼望着南方長長的噓一口氣,轉頭不再看他,小舟掉頭向着對岸駛去,他一直沒回頭,誰也沒發現他臉上淌下的兩行淚水,隨風而逝。
他深愛的女人永遠回不來了,陳子強說的沒錯,他是一個皇者,身上擔着女真人的希望,決不能因爲兒女私情壞了大業。
今天來見對方不過是了了心願,看看陳子強的爲人如何,現在他至少放心了,對方不敢說是君子,但確實是自己極欣賞的那類人。
“繡虎,回去吧。”
曹變蛟看着對方的小船漸漸遠去,低聲叫道,陳子強緩緩地點點頭,傷感地說:“爲何人要有那麼大的野心呢,既苦了自己也苦了別人...唉。”
艾能奇見到他兩說話,忙着調轉船頭回去,聽到陳子強的感慨接口說道:“天下人都學着少爺,那就太平了,也就我們少爺是個好人。”
“滾蛋...你家曹大爺是壞蛋不成。”
曹變蛟笑罵道,艾能奇嘿嘿傻笑不敢接口,他可打不過曹變蛟,畢竟年齡不大,氣力還未達到巔峰,實戰也沒曹變蛟豐富,如何是他的對手。
回到岸上剛剛騎上馬,遠處震雷般的馬蹄聲傳來,曹變蛟艾能奇急忙掣出兵器,緊張地催促道:“快走...別被韃子伏擊了。”
“得了曹大哥,你這是關心則亂,聽聽馬蹄聲再說。”
曹變蛟凝神一聽啞然失笑,自己可是騎兵的指揮官,最擅長的就是騎戰,竟然連有沒有殺氣都沒感覺到就想撤,這分明是自己人來接應的動靜。
馬蹄聲整齊,雖快而不亂,沒有衝鋒時那種狂暴的感覺,漸漸地一羣騎兵進入眼簾,李定國那青春洋溢的笑臉出現在五人眼中。
“少爺...我來了....”
遠遠地他就高聲叫道,陳子強笑罵道:“來就來了,弄這麼大動靜幹嘛,嚇到少爺晚上回去打你板子。”
“籲...唏律律...”
“少爺”“主將好...”
一陣震耳欲聾的叫好聲響起,陳子強笑盈盈地望着大家,揮揮手笑道:“兄弟們好...咱們回去嘍...”
雖然沒見到後金的埋伏,但大家都知道快點離開這裡纔是上策,即使皇太極不會使陰謀,但誰知道其他的韃子會不會發瘋。
想想也是,豪格阿濟格都是暴躁的人,陳子強讓他們灰頭土臉的,他兩手裡又有兵,恨死對方了誰知道會不會遵守命令。
一路無話,到了大淩河堡,祖大壽焦急的在轉圈子,見到他們回來連忙迎上來,連聲問道:“繡虎沒事吧,韃子還講信用吧,我看看。”
“壽大叔,您看這不是好好地嗎,別忙活了,咱爺倆好好地喝一頓,剛剛喝的不過癮。”
陳子強笑眯眯地說,卻見祖大壽瞪圓眼睛驚叫道;“喝的不過癮...繡虎...你跟誰喝酒了,不會是皇太極吧。”
“是啊,那傢伙才喝一點就沒心情喝了,害得我一點也不盡興,真是的。”
“你瘋啦”祖大壽一把拉住他,上下摸索了一遍,還一邊叫着手下去請醫師來看看。
陳子強想要反對,被他瞪着牛眼,吹着鬍子教訓一頓,什麼少不更事啊,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傻里傻氣啊說了一通,弄得他哭笑不得,心中卻也感動不已。
等到醫師仔細檢查後沒發現異常,他才長舒一口氣,嘴上還是埋怨道:“以後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單獨行動了,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老夫也沒臉再活下去了。”
說着瞪一眼虎軍將士罵道:“你們一個個也是不省心的,日後他要是再混賬,你們先把他捆起來再說,別讓他毛毛躁躁的闖禍。”
衆將士被罵的一個個憨笑,許多人撓着自己的後腦勺嘟囔:“我等豈敢對主將不敬,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過,他能說着呢。”
遼東將士聽到後,一個個捂着嘴偷笑,偷偷看着陳子強,見他被祖大壽說的訕訕的,跟他的兵一模一樣地撓着後腦勺憨笑。
實在看不出他能在戰場上讓韃子飲恨,怎麼看都像一個大男孩,還是那種憨厚朴實的,沒有心機的傻大憨。
“得了...喝酒去,是該慶祝一下,這次事件圓滿解決了,韃子那邊也簽訂了一年之內休養生息,明年各憑手段,再戰個輸贏的約定,兒郎們也能安穩休息上一段日子了。”
祖大壽拍拍陳子強的肩膀,臉上露出笑容,在遼東這些年還真是每天都緊繃着過日子,誰知道哪天韃子突然冒出來,他也很久沒回家和家人團聚了,別看家就在錦州,可有個忠君的老母親,和一個賢惠的妻子,總是讓他先顧國再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