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時局影響,徐吟這次的及笄禮儘量低調。
正賓請的是大涼太妃。當初他們殺了吳子敬奪回雍城,又順手幫大涼復了國,兩家一直有來往。如今阿鹿王子已經繼任涼王,老王妃也就成了老太妃。
徐思及笄時的正賓是南安郡王妃,但郡王府去年出了事,南源沒有合適的貴夫人了,徐煥思前想後,便爲女兒請了老太妃。
一則老太妃經歷風風雨雨,仍能安享晚年,可見是個有福氣的老太太。二則拉近與大涼的關係,在這大變將至的時局裡,也是一個保障。
除此之外,僅有外祖周家,以及小範圍的親友會來觀禮。
時間一日一日推移,外界的消息源源不斷傳到南源。
譬如有人寫了言辭激烈的質詢書,洋洋灑灑十問端王。拒不奉詔的又多了幾個,甚至有人表示不再歸大周管轄。有人斥責這些刺史,以盡忠之名行叛國之實。隨後又傳出先帝在綠林之亂時戕害兄長的罪證……
徐吟的精力都在這些事上面,對自己的及笄禮反而沒太多關注。
直到生辰臨近,各地使者紛紛抵達,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個及笄禮好像低調不了了。
“穎中使者也到了,驛館都快住不下了,屬下叫人收拾了瀾園,暫時充當驛館。”書房裡,季經向自家大人稟報事務。
徐煥露出苦笑:“這有幾家了?怎麼一個個跟商量好似的?當初阿思及笄可沒這樣的陣勢。”
“此一時彼一時。”季經說,“大人如今掌握楚地,已非昔日可比,又和東江有了盟約,三小姐這行情自然水漲船高。”
“說得阿吟好像什麼貨物似的。”徐煥嘀咕了一句,語氣帶着些許不滿。
季經笑道:“婚姻之事,可不就貨比三家麼?”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徐煥也就抱怨一句。
他想了想,嘆道:“說穿了還是端王這事鬧的。眼見動亂將起,一個個急着找盟友呢!”
季經直言:“如今這天下,我們雖然比不上關中、東江、河興這幾家,但也是有名有姓。南源是四方通衢,稱得上兵家要地,且楚地諸州唯大人馬首是瞻,大涼亦與我們交好,現下又有東江這樣的姻親,哪家敢小看?這一年多來,三小姐東奔西走,別人多半猜到了大人的態度,若能結下這門親事,便等於握住了南源。不誇張地說,如今三小姐的婚事,影響着天下大勢,也怪不得他們蜂擁而至。”
這番話聽得徐煥又自豪又感嘆。
別人不清楚,可他這個當爹的知道,季經說的這些都是徐吟自己掙下的資本。奪取雍城、收服楚地諸州、助東江逼退蔣奕……不知不覺,南源已經是不可忽視的一股勢力。
“恐怕真正厲害的還沒來。”徐煥彈了彈桌上的禮單,“希望別鬧得太大,不可收拾。”
季經心道,這倒不至於,畢竟大人屬意的是昭國公府,到時候別家自然知難而退。
徐吟本人也很淡定,照常每日理事,總歸婚事握在她自己手裡,她不應沒人強迫得了。
相比起那些使者,她更在意的是新置的流民村怎麼樣了,糧食夠不夠過冬,那些新兵訓得如何……
父親放手讓她打理,她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出實績。
又是一天的忙碌,眼看天色將暗,徐吟視察回來,馬車停在城外遲遲沒能進去,倒是喧譁一陣大過一陣。
她撩起車簾,問道:“怎麼回事?城門堵了?”
衛均過來回稟:“三小姐,是禮車堵住了。外地來的幾家使者恰巧趕在同時進城,城門官正在調配。”
這個時候來南源的使者,目的當然都是她的及笄禮。徐吟揉了揉額頭,頗有幾分苦惱。這些人,怎麼還越來越多了?
另一邊,有人認出了她的車駕。
“那是不是三小姐的車?”
“對對對,這是三小姐的侍衛。三小姐回來了!”
消息風一樣傳出去,那些擠成一堆的禮車裡,打扮正式峨冠博帶的使者們也不知道誰打的頭,一羣人鬧哄哄地奔過來,你爭我搶全然顧不上斯文。
到了徐吟車前,這個說:“徐三小姐,在下興通鄭氏子弟,上回在雍城有過一面之緣……”
話沒說完,就被另一個推開,高聲搶話:“徐三小姐,我們是薄山郡公家的,這是我家小公子,與您年紀相當,自小才思敏捷……”
那位滿臉彆扭的小公子迫不得已向這邊揖禮,還沒開口就被打斷。
“徐三小姐,我家大人是晉陵留守……”
話沒說完,前一個怒道:“喂,我們先來的,你這人怎麼搶話?”
他這麼說,別人不服了:“要說先來後到該我們纔是!”
“你們什麼你們?我們本來就離得最近!”
“誰叫你們腳程慢?這叫各憑本事。”
“你……”
徐吟一句話沒說,他們倒是先吵起來了。
雖然這些人不是南源的,可到底是來求親的,在城門口鬧成這樣,要是傳成笑話說不定會帶上三小姐。
衛均這樣想着,便要上前阻止。
他纔剛剛開口,忽然警覺地扭頭向外看去。
地面的震動聲越來越清晰,一隊騎士由遠及近飛奔而來,逐漸顯露出真容。
看清這些人的模樣,衛均張嘴愣在當場。
爲首的騎士摘下臉上罩甲,目光似笑非笑掃過現場,語帶微嘲:“喲,好熱鬧啊!我沒來遲吧?”
衛均反應過來,皺眉喊道:“江越?你來幹什麼!”
他看向一旁陪行的校尉,用眼神質問,爲什麼讓江越這個敵人進南源來?
那校尉剛要答話,江越已經說了:“衛將軍,我如今得聖上親封,爲龍鑲衛中郎將,你職位低了我兩級,直呼姓名不合適吧?”
不管如何,這江越是蔣奕的弟子,他來此代表了江北。衛均忍了忍,勉強拱手:“江將軍,敢問來南源有何指教?”
江越的目光落在馬車上,臉上閃過一些複雜的情緒,說道:“自然是爲徐三小姐慶賀芳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