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賽快開始了。
歌舞都撤了下去,各支龍舟隊划過來,進行最後的練習。
長寧公主一點也不嫌熱,跑到外頭親自監督。
兩位郡主也互別苗頭,三個女孩兒忙着爭長短。
徐吟沒跟出去,繼續跟餘曼青品茶。
一排小內侍走過來,每個人手裡捧着一個木盒,上面寫着一支龍舟隊。
他們先進主棚叩拜皇帝,皇帝笑着將一支絹花投到其中一個木盒裡。
如無意外,應該是端王府掛了長寧公主名字的龍舟隊。
其他人隨後跟着投花,半數和皇帝保持一致,另外一半投了別的盒子。
出了主棚,小內侍們又去別的綵棚。
待到了這邊,徐吟自然投了長寧公主,餘曼青略一思索,卻投了另一支由禁軍組成的龍舟隊。
徐吟微微一笑。這位未來太子妃果然行事滴水不漏,她若投了長寧公主,固然不出錯,可總有獻媚的嫌疑,和以往展現出來的性格不符。投給禁軍等於支持自己的父親,且禁軍是皇帝的禁軍,也等於支持了皇帝。
待那些小內侍退出去,徐吟笑着說道:“餘小姐果然周到,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餘曼青淡淡道:“爲人子女,自然要以父母爲先,也沒什麼想不想的。”
哦,在說她心思不純對吧?徐吟微微笑,沒事,她今天就是心思不純。
她嘆了口氣,語氣憂傷地說道:“說起來,我可真羨慕餘小姐。生來父母雙全,家中百般珍愛,早早定下前程貴不可言。不像我,母親去得早,父親又忙於公務,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長大。家世不上不下,偏又不是長女,去年東江王有意議親,我特意隨姐姐前去,可惜還是沒有着落。萬幸陛下垂愛,召我來京,這才識得公主一干貴人。我也不想太多,日後能有一處落腳之地便可。”
這是發現自己並不反對太子納良娣,所以要投誠?餘曼青握着茶盞,不鹹不淡地“唔”了一聲,沒有迴應。
徐吟覷了她一眼,略顯殷勤地端起茶壺,說道:“餘小姐,你那杯茶太涼,怕是已經澀了,不如我再煮一壺新的吧?”
然後她動作熟練地倒水、煮茶、洗杯……
餘曼青冷眼看着,心裡不禁浮起一絲輕蔑。最開始知道皇帝屬意徐三小姐當太子良娣的時候,她其實很緊張。
徐氏雙姝偌大的名頭,又親眼看到她生得那般美貌,再加上刺殺吳子敬的功績,當真才智、武力一樣不缺。太子身邊有這樣一個良娣,她這個太子妃還有站的地方嗎?後來事情被攪和了,她才鬆了口氣。
現在聽着徐吟百般奉承、表忠心,餘曼青忽然覺得自己先前的擔心很好笑。這位徐三小姐固然美貌又有本事,可眼界還真未必跟得上。
對餘曼青來說,當太子妃是最好的選擇。因爲她父親掌握着禁軍,京城就是餘家的勢力範圍。她成爲太子妃,才能更好地爲父親鋪路。
但是這位徐三小姐呢?她就算當了太子良娣又有什麼用?既不能幫她的父親擴大勢力,又不能得到正妃名分。
如果換成她,在太子和燕二之間肯定會選燕二。燕二雖不是世子,可他的戰功在兄長之上,只要得到皇帝的支持,就有很大的可能繼承燕氏。哪怕不能承爵,他也能手握兵權,完全可以扶助孃家。
最重要的是,燕二樣貌堂堂,又實打實有本事,對女人來說,這樣的夫君豈不是比繡花枕頭好多了?
餘曼青想到這裡,一陣心旌搖動,不由憶起剛纔的端王……直到徐吟將茶杯放到她面前,她纔回過神來。
“餘小姐,怎麼樣?”徐吟笑着問。
餘曼青點點頭,帶起淡淡的笑:“徐三小姐好手藝。”
徐吟鬆了口氣的樣子,又給她遞點心,口中絮絮叨叨說道:“雍城的事傳出去,別人都以爲我是個母夜叉,其實哪是這麼回事?我是練過騎射,可吳子敬什麼人呀!他那樣的猛將,哪是我這點本事能刺殺的,真正動手的是我帶進去的侍衛。我呀!是好動了點,不過閨閣小姐該做的事我都能做的,畢竟日後去了婆家,還得伺候主……婆母是不是?”
餘曼青坦然受了她的殷勤,敷衍了一句:“徐三小姐爲人細心,又懂茶藝,哪裡會是什麼母夜叉?”
“就是就是。”徐吟笑眯了眼,再次給她換茶。
餘曼青接連喝了三杯,眉頭皺了起來。女眷出門在外,都會盡量少吃喝,因爲如廁不便。所以,當徐吟遞來第四杯的時候,她不由伸手推過去。
“夠了,不用……”
“哎呀!”杯子被她碰了一下,徐吟手一抖沒拿穩,就這樣掉下來,整碗茶都潑在了自己身上。
“好燙好燙!”徐吟一下跳起來,趕緊將那盞茶甩掉,可惜還是被燙紅了手掌。
她擡頭瞪着餘曼青:“你故意的?”
餘曼青沒反應過來
徐吟努力逼出眼淚,雖然效果不是很好,但總算紅了眼睛。她帶着哭腔說:“你不喜歡就不喜歡,故意潑我熱茶做什麼?”
餘曼青目瞪口呆。
……
這座綵棚本就是給長寧公主休憩的,就在主棚旁邊。兩人的動靜吸引了主棚的注意,皇帝問:“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賢妃馬上道:“臣妾這就派人去問。”
大宮女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回來了,稟道:“永嘉縣君給餘小姐沏茶,餘小姐不小心推了一把,熱茶便倒在縣君身上了。娘娘放心,奴婢已命人陪縣君去換衣裳了。”
賢妃關切地問:“人傷着沒有?”
宮女答道:“回娘娘,縣君的手有些紅,倒不嚴重。”
賢妃點了點頭,在宮裡多年,總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大夏天的,誰會喝熱茶?就算推了一把,又怎麼會倒在人身上?她們倆還隔着桌子呢!
她再一想,這徐三小姐可是差點當了太子良娣的……眼神就有點不對勁起來,不安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接收到她的眼色,臉色一沉,說道:“那邊冷清,請餘小姐過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