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思量片刻,問道:“那你想過沒有,若是燕徐兩家聯姻,昭國公的勢力就更大了。”
太子懵懵地回答:“可是,燕二這樣的家世,必定會娶名門淑女呀!他兄長定的是霖安謝氏的小姐,無論名望權勢都比徐家強多了。”
皇帝聞言默然。
他發現太子說的竟然很有道理。讓昭國公府和徐氏結成姻親,自然不是件好事。但燕二總要娶親的吧?不娶徐氏女,也要娶別家姑娘,憑昭國公如今的權位,多的是高門貴女讓他們挑選,徐氏要不是得了雍城,估計都上不了聯姻的名單。
這樣一想,這門婚事似乎沒有攔的必要了。萬一攔了這個,燕二娶了家世更好的呢?
相反,如果他們成了,徐三小姐與長寧交情好,太子又有成全之恩,似乎還更可控一些。
再往下想想,依徐三小姐的脾氣,定是個不能容人的,現下燕二少年情熱,還不覺得有什麼,等時日久了,他能沒有怨言?徐三小姐越是兇悍,兩人越有可能翻臉,對燕氏的損害也會更大。
想到這裡,皇帝心情一鬆。行吧,不用當打鴛鴦的那根棒,他還省事了。
看太子今天表現得這麼好,他順便問一句:“那你呢,可想過自己的婚事?”
太子毫不猶豫:“兒臣的婚事,自然是父皇做主。”
“如果讓你自己選呢?會挑哪家小姐?”
太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兒臣沒想過……”
這孩子,以前被訓多了吧?皇帝安撫地笑了笑,放柔聲音:“那你覺得,餘大將軍的女兒餘小姐怎麼樣?”
聽到她的名字,太子不由皺了皺眉頭。
皇帝瞧見了,問道:“不好?”
太子小聲道:“父皇選的,自然是好的,只是……”
“只是什麼,你放心說。”
太子緊張地想摸摸鼻子,好不容易剋制住了,回憶着燕凌教的話,說道:“只是兒臣有些怕餘將軍,想到將來要做他的女婿,便緊張起來。”
皇帝失笑,這還是孩子心性啊!
看父皇非但不罵他,反而還笑了,太子膽子大了些,繼續說下去:“那餘小姐也是,成日把規矩體統掛在嘴上,兒臣只怕日後要被她訓,想想就開心不起來……”
皇帝不以爲然,說道:“她是有些古板,不過你也需要人管……”
說了一半,他突然停下來,意識到什麼。
太子怕餘充,又怕他女兒。假如有一日他不在了,太子登極,那朝中會是什麼樣子?
皇帝的笑容淡了下來,回過神,發現太子戰戰兢兢地看着自己,他勉強笑了笑:“行了,這事還沒定呢!就算要立太子妃,也不用急在一時,你不用這麼緊張。”
太子這才露出放鬆的笑:“是,父皇。”
父子倆又說了幾句,皇帝便讓他告退了。
看着兒子離開,皇帝許久沒叫人進來,陷入了沉思。
另立太子妃是不成了,以餘充如今的權勢,不立妃安撫不了他。但是太子還這麼生嫩,太早成親只怕被餘家拿住。
看來只有拖了……
……
賜婚的聖旨很快下了,一時之間,餘家風頭無兩。
而且早先有傳聞,說陛下可能會同時賜封兩個太子良娣,與太子妃同日進門,現下也沒了影子。於是,關於陛下看重太子妃,特意給餘家臉面的說法傳遍京城。
餘家謝過來賀喜的人,門一關上,餘充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你是怎麼說的?爲何陛下沒有提起太子良娣的事?”
那位傳聞中有河東獅之名的餘夫人,此時在丈夫面前卻是小心翼翼的:“我就是那樣說的,真不知道陛下爲何不提了。”
“那陛下爲何反悔?”餘充咄咄問道,“根本沒有理由!”
“父親!”一道女聲響起,那位傳說古板迂腐的餘小姐款款從裡頭走出來,說道,“我倒有一個猜測。”
對着女兒,餘充的臉色好看多了:“哦?你知道什麼?”
餘小姐說道:“您還記得吧?德妃娘娘向母親提起此事沒多久,燕二在那天傍晚進了宮。他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關宮門的時間,據說冒犯了太子,捱了頓打。”
餘充有自己的眼線,這些消息都是知道的。他點了點頭:“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你覺得跟此事有關?”
餘小姐笑了笑:“您知道吧?女兒節那天,徐三小姐讓葉家人推進水裡,燕二毫不猶豫跳下去救她了。”
餘充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燕二爲了太子良娣的事,跟太子起了衝突?但最後不是他挨罰嗎?”
“但是父親你留意到沒有,太子和燕二很快和好了,說不準他真的打動了太子,叫陛下打消了這個念頭呢?”
餘充順着一想,發現女兒很有道理。
他嘆了口氣,極是扼腕:“所以,這事終究沒成。”
“是啊!我們料錯了太子,也料錯了燕二。沒想到燕二膽子會這麼大,直接向太子提出要求,也沒想到太子會這麼看重他,竟然願意向陛下求情。”餘小姐跟着嘆氣,“父親,我們的認知出現了失誤。”
餘充想明白過來,狠狠拍了拍桌子:“真是可惡!這麼好的機會,就這麼放過了。”
看他這麼憤怒,餘小姐又安慰:“父親不必太失望。這事原本就不是我們謀劃的,只是陛下提出來了,就順勢而爲,現在失敗了,也沒有損失。”
餘充點點頭,將聖旨展開細看了一遍,說道:“可爲父心裡還是不安,陛下雖然下了明旨賜婚,但是何時舉行婚期,卻沒有提及,甚至暗示我們,太子今年流年不利,最好過完年再說。如今才四月,拖得也太久了!”
餘小姐慢慢搖着手中扇子:“父親別急,都等了這麼多年了,也不怕多等一年不是?農夫想要獲得豐收,必得日日精耕細作,商人想要獲得重利,同樣要花心思等待時機。圖謀得越多,越是要耐下心,這樣才能心想事成,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