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屠龍非刀

林慕雪忽然看見那隻狐狸了,火紅的如一團火焰,坐在地上注視着她,林慕雪走了上去,摸摸火狐如緞般的毛皮,輕聲道:“你也在想他麼”。

火狐不會說話,眨巴着眼睛望着她,火狐身子嬌小,如一隻貓般乖巧的被林慕雪抱在懷裡,林慕雪拍拍火狐的頭道:“我帶你去找他”。

林慕雪帶着火狐,呼嘯着龍牙飛向回雁鎮,一針醫館還是老樣子,夜已經很深,月色已近東方,夏青青和古云還在院子裡聊天,古云就離開那麼短的一段時間,青青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兩人談笑風生,笑的甚是開心,古云將自己初入江湖的糗事說給夏青青聽的時候,夏青青笑的花枝亂顫。

林慕雪如月神,一襲白衣在空中獵獵作響,心中涌起的滋味她自己也形容不出來,喃喃的對火狐道:“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去了”。火狐似通靈性,從林慕雪懷中竄出,直奔古云。

古云眼見一團紅光下來,猛一怔,擡頭望見了林慕雪,還是熟悉的那襲白衣,龍牙划着淡青色的光芒,漸漸消失在古云的眼簾。

夏青青默默的看着那一點白色消失,回頭對古云道:“她在跟蹤你”。

古云搖頭道:“不可能”。

夏青青望着古云懷裡的火狐道:“那是什麼,狐狸麼?”。

古云點點頭,道:“這隻狐狸通人性呢,是我在山上的朋友,她今天是帶它來看我的”。

夏青青嘆了口氣,道:“夜深了,我去休息會,明天還要趕路”。

古云不做聲,點點頭。他的思緒也回到了那個歲月,喃喃道:“火狐啊火狐,我終於沒有抓到那隻大白狐狸”。

火狐從他的懷中跳下,頭伸向靈巖方向,古云道:“你是叫我回去趟靈巖麼”。

火狐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又竄進了他的懷中。古云祭起那把柴刀,帶着火狐又飛回了靈巖。在竹樓方向,古云看到了林慕雪房中的燈依然亮着,那個她熟悉的身影透過紙窗,隱約可見。

只是以前的草廬如今已經是竹樓,唯一不變的就那個廚房,一切的擺設還如他在的時候,甚至連菜刀也是沒有換過,刀面已經被磨的很薄,刀背在七年也在慢慢變窄。

靈狐“吱吱”的叫着,示意要古云跟它去個地方。

古云回過神來,跟在火狐後面,一路狂奔來到了南山飛瀑邊,狐火停下腳步,朝着飛瀑又“吱吱”的叫了起來,古云蹲下身撫摸着靈狐的頭道:“你要我去飛瀑裡面”。火狐又竄進了他的懷裡。

古云有點迷惑,這飛瀑他們玩了二十多年,也沒有發現什麼秘密啊,既然火狐靈性,也決定下去一看,一記屠龍刀法把飛瀑震開,就在那一刻,古云看見了瀑後有一塊玉璧。古云心忖,枉兄弟幾個在靈巖飛瀑玩耍了那麼久,也沒有發現瀑後有這個秘密,想必是白天根本看不清是玉還是石頭,火狐在懷中又“吱吱”的叫了起來,像是示意古云進去。

古云對火狐道:“這一塊玉璧也沒有什麼洞口,四壁全是光不溜秋的石頭,我怎麼進去”。

火狐的叫聲有點急,似乎在罵古云:“怎麼叫你進去還不進去”。

古云也想看個究竟,終身飛進,突然感覺受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古云的身子被生生的吸了進去,像是走進了一個黑暗的隧道,少傾,古云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玉洞裡面。

無需火種,四周白玉吸納了月光裡面如同白晝,古云顧四周,只發現了一把刀柄,刀身已經深深的陷入石壁之中,古云上前摸了下刀柄,頓感道一股強大的戰力向自己涌來,古云慌忙的鬆了手。只見一行金字在刀柄兩邊的玉璧上形成了兩行字。

“郎朗乾坤,混沌自分。善行天下,何須屠龍”。

古云心忖:“難道這就是我父親一身精血所鑄的屠龍”。玉璧上的那一行字隱去,又上來了,十六個字。

“兵爲至兇,武爲最兇。屠龍非刀,刀非屠龍。”

古云想再次上前感受下屠龍的戰力,想起這三十二個字,心中毛塞頓開。拿出了靈魂寶鏡,然而他看不見父親的音容了,玉璧之上,一個人的影子朦朧的出現在他的面前,玉室中想起一個蒼勁渾厚的聲音:“我兒,爲父歸天之期已經到了,你身邊的火狐乃是當日白日門你母親殉難時留下的通靈之物,爲父看到你放下屠龍的刀柄好生歡喜”。

古云對着玉璧道:“父親,孩兒明白了,天地之間,萬物萬靈有他自己的生滅循環,只要孩兒心中有善念,再大的打擊,再大的苦難也無需屠龍刀的力量支撐,只要孩兒心中有屠龍就可以了是麼”。玉璧上的虛幻身影點了下頭。

古云繼續道:“多少人嚮往神兵利器,去尋找無上的法寶器具,用來強大自己的力量,那是對自己的不自信。多少人窮兵黷武,生靈塗炭,爲了自己的功名成就,讓無數**離子散,家園破碎,社稷飄搖,這種人就算得到了屠龍也不免難以永生。”

影子繼續點頭道:“我兒領悟的甚好,爲父當年一心想練就屠龍而使白日門永不朽於江湖,其實爲父的身亡與自己的偏執有很大的關係。屠龍刀法你已經掌握,但是此刀法太過剛猛,魘氣太重,難免傷及自身,你要好好的領悟各派的無上心法加以化解,次非一日之功,最困難的時候你永遠要記住,屠龍本非刀,只要你心中有屠龍,有信念,有希望,有情那麼就算是一把砍柴刀也是屠龍”。

古云跪下道:“孩兒謹記在心”。

壁上的身影含笑道:“你的路還很長,孩子,爲父要去另一個世界了,從此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屠龍刀就讓他在這裡安靜的躺着吧,好好記住屠龍非刀,刀非屠龍。你能做到這八個字的境界,那麼爲父生前鑄就屠龍也將有意義了,非不得已,你自己不可發動屠龍。屠龍一出,妖異死絕。但是這個世界最可怕的力量不是妖異,相對人類自身的邪惡,那些妖異的力量太弱小了。人類的貪婪,癡迷,將被屠龍徹底的引發,天下不寧”。

古云道:“孩兒明白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屠龍,就讓他從來也沒有過吧”。

玉璧上的身影微笑了下,慢慢消失了。

古云撲上前,只是感到一陣冰冷的玉石,他此生恐再也難以見到他的父親了。屠龍的刀柄還是露在外面,似乎在等待一個人去讓他出世,古云似乎感覺到那股強大的戰力在向他的身上襲來。冷不禁的打了幾個寒顫,像是在告訴他:“只要你把我拔出來,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戰士”。

古云似乎看見自己有個影子在對面向着自己說:“快拔出來,這是你父親的一身精血鑄就,天上地下,千古第一神兵。你若不用,待何人去用”。

古云下意識的走向刀柄,又一次握住了刀柄,那股強大的戰力如噴泉一般的又一次灌進他的周身,他的戰意被無限的膨脹,刀身已經有少許露在外面,刺眼的光芒讓古云看到了那個自己。

站在一座金碧輝煌的莊園中,像是比皇宮還要氣派壯觀,自己穿着一身金色的戰甲,面前有一條金色的戰龍,他跨上了那條戰龍馳向了戰場。俯首他看見了他的六哥,正在拼命的阻擋進攻中原皇朝的他的龍戰士,地上躺着無數人的屍體,他看到了自己敬愛的大哥二哥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三哥四哥五哥揹着大哥二哥的屍體還在拼命的戰鬥。

他怒喝道:“陸敢當,把慕雪還我”。屠龍刀併發着火焰劈向了陸敢當,陸敢當應聲而倒在血泊中。

他看到了林慕雪一襲白衣,抱着陸敢當的屍體,冰冷的目光瞪着他,狠狠道:“荼毒天下的暴徒,我的身子可以被你玷污,但是你玷污不了我的心”。說完,龍牙淡青色的光芒劃過了他的眼睛,林慕雪自殺殉夫。

他上前大叫道:“慕雪,不要啊”。就那一聲,拔出少許的屠龍又一次被他插進石壁。

光芒頓時在面前失去,古云一陣昏厥,被傳出了那個玉洞,重重的摔在飛瀑外。古云嘴裡還在嘟嘟道:“慕雪不要,慕雪不要”。突然感覺臉龐有清涼的感覺,似清晨的露水滴在自己的臉上,古云努力的睜開眼,切見林慕雪淚如梨花,站在自己的身邊。哽咽道:“你看到了”。

古云忙起身,輕聲道:“嫂……子”

林慕雪頓感萬劍穿心,嘶聲問道:“我問你看到什麼了”。

古云道:“我看到了一個嗜殺成性的自己,把你逼死了”。

林慕雪噤聲,道:“你沒有把它拔出來麼”。

古云故作鎮靜道:“差不多快被我拔出來了,看到你死了我又把它插進去了,你也進去過麼,你看到了什麼”。

林慕雪飲泣道:“我看到了自己想把它拔出來送給你,結果看到了你拿着這刀殺了你六哥,還有大哥二哥,我看見三哥四哥五哥追着你要報仇,他們一個一個死在你的刀下,我傷心欲絕,我自殺了。我還看到你站在哥哥們的屍體上狂笑,你笑的好殘忍,好陌生,我把他插回去了”。

古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或許你看到的那個就是我的本性,我根本不值得你流淚”。

“我聽到了飛瀑的巨響,這許多年我一直在這裡,我也是在月圓之夜偶爾發現這個玉璧的。我想肯定你也發現了,”林慕雪答的有氣無力。

古云看看東方已經微白,輕聲道:“你什麼時候去黑森林”。

林慕雪滿臉淚痕,擡頭盯着古云,古云的心像被塞進了無數棉花,欲言又止。林慕雪輕聲道:“我們要一起上路麼?”。

古云頓了頓道:“不了,我跟青青一起去,我們就此別過吧”。

林慕雪哭道:“求你件事,別再叫我嫂子”。

說完,狂奔而去,那飲泣聲依稀在風中如訴如泣。

古云的臉扭曲起來,恨聲叫道:“慕雪,慕雪”

林慕雪的腳步停頓了下,回頭望了下古云,她的亂髮散在臉上,被淚水粘連着,如一道道記憶的傷痕,那雙哀怨的眼神此刻烙印在古云的心裡。

古云終於沒有追上去,閉上眼睛喊了聲:“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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