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宮奇才真正感覺到神尊這種存在的可怕性。哪怕對方精疲力竭,自己殫精竭慮佈置好一切,也不可能輕易拿下對方,甚至很有可能被反殺。宮奇心中對力量的渴求,突然變得無比狂熱。
“嘭!嘭!”
伴隨着一道黃金色澤身影的閃現,整個山谷發生驚天動地的爆炸。混合了離火殺陣的土行元陣如一條條細長的海蛇,扭動着在石粉的海洋中向上衝去。宮奇閉住氣息,在“海蛇”中小心移動。灰塵還要一些時間才能消散到不阻礙視線的地步,宮奇看不清頭頂的景象,也感覺不到任何力量和神識層面的壓迫感,但本能提醒着他巨大危險的到來,這種危機感,遠遠超過了對盤龍的畏懼。這讓他既驚訝又迷惑,以他二十五年的人生經歷,着實沒辦法想象什麼樣的人會比盤龍還要強大。
石粉瀰漫形成的煙塵變薄,一個模糊的長着金色羽翼的輪廓出現,衆多暗紅色的線條正瘋狂涌入那個輪廓中。看到這一幕,宮奇不再猶豫,迅速沒入石壁遁走。如果對方只有將土行元陣從地下拔起的能力,宮奇還有把握隱匿氣息藏於附近,可現實情況是對方能把帶有比離火更霸道的怪異東西毫無阻礙地吸入體內,這樣的存在,絕不是「迷息術」便能夠迷惑的。
星魂殿的任務和自身性命之間,宮奇很清楚如何取捨。
漫天石粉落下,長着一雙純粹均勻的暖黃色翅膀的青年男子出現在空氣中,平穩如世外初臨的神祇,瞳孔中流轉着白色的光點,全身散發着不可侵犯的高貴氣息。
盤龍從地下石粉堆裡鑽出,目光落在空中男子的翅膀上,有些疑問地叫了句:“千瀧?”
空中男子把頭垂下,用一個微笑迴應了盤龍:“你怎麼會落在這樣兩個小毛孩手上,憑你的本事,捏死他們非常容易吧?”
盤龍很是驚異,他印象中的李千瀧性格溫和,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哪怕是屢次經歷生死磨難,也不可能短時間內變成如此模樣。心裡這樣想,盤龍表情卻十分平靜:“以我的實力,自然不可能落入他們手中,可我爲了把你送回凡藥閣,被你師父給陰了。”盤龍將情況細緻地複述了一遍,包括龍骨島爆炸前後的事也說得很細緻。李千瀧眼中時時閃現驚訝的光芒,卻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並沒有更多的言語動作。他浮在空中,看上去比磐石還要穩固。
“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在北春谷見到煙兒沒?之前扶煙說過會帶煙兒到北春谷,不然我也不會跟過來。”盤龍問。
“沒有,北春谷除了伯夷神尊和他的五名弟子就沒有其他人了,我醒來時是三個多時辰之前。”
“三個多時辰前……”盤龍有些神情恍惚,這個時間,意味着伯夷只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把李千瀧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他與李揚青、宮奇等人的交鋒,也就是發生在短短兩個時辰內。
“你能帶我離開這裡嗎?我的靈力、神識和儲存的龍元都消耗在了激發離火、混沌之氣和土行元陣的融合上,根本沒辦法離開這裡。”盤龍的話有些猶豫。
“你是想試探我對嗎?”李千瀧一聲冷笑:“可惜你想錯了,我不會帶你離開,我不可能幫助一個幾次三番差點把握害死的人,絕不可能!同樣我也不會對你動手,從你的敘述裡我可以知道,你的保命招數到現在也沒用出來。不過我還是不介意告訴你,如果我真要殺你,就算你的保命招數使出來了,你也活不了。因爲你呀,根本不可能消化得了我體內的混沌之氣。那個叫扶煙的女人,在這方面可比你強多了。”
“你到底是誰?”盤龍身上寒意陣陣:“李千瀧的性格再怎麼變我都能接受,但他不可能知道我的底牌!”
“我就叫千瀧,可是不姓李,李揚青那點實力,還不配讓我接受他的姓氏。”千瀧突然從空中飛下,金黃的翅膀迷人的光澤讓盤龍有些恍惚:“說起來我還真要感謝你,要不是你,我還真沒有修復記憶的機會,呵呵。”說完,千瀧的身體一閃,化作一縷陽光,消失無蹤。
盤龍茫然四顧,放開消耗過半但仍能探測極廣範圍的神識,仍然什麼都探測不到。“那個人說的,是真的嗎?”盤龍低聲自語。
“哪個人?”
“一個很厲害的人,直到現在,我也不敢保證自已的實力有沒有他的……”說到這,盤龍突然回過神來,滿是警戒地飛退了數十米,擡頭看見盤煙、素天問、扶煙三人已出現在了剛纔的岩石上。
“是你?”盤龍先是一愣,然後飛身至扶煙面前,速度快如閃電,轉眼已提起盤煙的胸襟:“我問你,你是不是一直在旁邊看着,現在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你策劃的?你究竟想幹什麼!”
盤龍額頭經脈突起,滿是掩飾不住的憤怒。
“你憑什麼懷疑我!沒有我你連活着離開龍骨島的機會都沒有!”
扶煙面露怒色,擡起右手,纖長的手指詭異而迅捷地分開了盤龍抓着她胸前衣襟的手,然後毫不留情地把盤龍一腳給踹飛了出去,盤煙連忙飛身出去接住盤龍,柔聲對盤龍說:“爺爺你不要誤會,我們也確實是剛不久纔去過北春谷,卻被拒之谷外,不過你被三個人……弄暈的情景被傳了出來,我們順着一路上的線索,就找了過來。”
“你怎麼幫外人說話?”盤龍怒氣不減:“她把你帶到北春谷去就是不安好心,對了,這裡距離北春谷多遠?”
“兩裡地,正東方向,距離那個滿是枯木的小樹林卻有三裡,我們一共走了五里。”
“五里地……”盤龍雙眼冒火地想了一下李千瀧的時間安排,越發覺得其中有問題:“他到底幹了什麼?”
“爺爺你說誰?”
“那個李千瀧,他剛纔來過這。你們到來的前幾秒就是他離開的時候。”盤龍說話有些咬牙切齒,滿是質疑地盯着扶煙看。
“啊,他沒事吧?”盤煙的語氣有些擔心。
“他好得很,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出了一對翅膀,飛在天上看我笑話,他不但肉體變得非常強橫了,連記憶都被人給有選擇地補充了一些!”
“我凰騰宗沒有這個給人刪補記憶的能力,你少用這種口氣含沙射影!”扶煙很不客氣地回敬了盤龍有的放矢的話語,一旁的素天問倒是非常安靜,只是看着兩人交鋒,嘴角含笑。
“你離開凰騰宗少說也有三百五十年了,誰知道你具備了什麼能力!”
“具備了什麼能力也不可能毫無損傷地抹除某個人的部分記憶,至少扶煙前輩沒有這種能力,就算有也沒這個時間”盤煙率先開口:“爺爺,連你都只能強行掩蓋我的一些記憶,卻刪不了,不是嗎?”
盤龍一愣,用手指向扶煙問:“她對你做了什麼?”
“她什麼都沒做,做了什麼的是你!”盤煙突然哭了起來:“三百年前我爹孃死在了雲州,一批神秘人尾隨你到了龍骨島,奶奶和島上的龍族成員是爲了把所有人殺掉才戰死的,對吧?你強行封印了我的記憶,我腦海中只有一團黑色的風暴,和醒來後滿地的屍體,然後一切就成了你口中的龍骨島封印鬆動造成的災難,我還天真地信了你三百年!”
盤龍站在原地不動,卻粗重地喘着氣,半晌才迸出一句話:“那時你太小,我不想你在仇恨和恐懼中長大,這不是你應該承受的災難。”然後盤龍身體一軟,面色蒼白,昏睡過去。
“爺爺!”盤煙抱住盤龍軟到近乎無力的身體,在劇烈的情緒變換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靈力、神識和體能各方面都消耗過度,又緊張了這麼久,暈過去說明他放鬆了,不用擔心。”扶煙上前把了把盤龍手腕上的經脈,說話平靜如水。
“先把你爺爺放到幻空石裡去吧,走起來方便些。”素天問從懷裡掏出個水晶形的幻空石,在秋陽中異常奪目。
“我不要,我自己揹我爺爺。”盤煙一口回絕了素天問。
“你們的相貌……現在以爺孫相稱還真有點彆扭。”素天問看着盤龍年輕俊朗的外表,說得非常認真。
作爲回報,一個更加認真地拳頭砸在了他的下巴上,整片山谷響起一聲殺豬的慘叫。
三天後,凡藥閣議事堂內。
李揚青和三名長老正襟危坐,氣氛嚴肅地盯着一個玉盒中的白色光團,玉盒散發出濃郁的靈藥氣息,瀰漫於整個殿堂,甚至還微微外溢。四人都一言不發,靜靜等待。過了許久,一道身影憑空出現,一個紫衣環佩,髮髻盤飾得異常繁複,肌膚如雪的女人出現在殿堂中。
三名長老俱是目露驚異,齊聲說道:“是你?”
“不錯,這就是我師姐玥瀾,冥神的的大弟子,龍族與神烈三百年戰亂中我們同時被冰封在寒荒。算來在所有人中,也只有玥瀾師姐資歷最深,我作爲天丹部的藥師,比起玥瀾師姐來可要差多了,所以這神光靜海咒的秘密,自然是由師姐來探究。諸位有何異議?”李千瀧很是高興,似乎很滿意三位長老一點都不清楚平日端茶送水的丫鬟的深淺。
一個長老率先發言:“我天澤沒有異議,不過很不滿意,你怎麼可以讓我們中最強大的人天天端茶送水?這是大不敬的表現,若是冥神還在,他早就打斷了你的雙腿,剜除了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