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晶瑩的六角雪花落在了空雪的髮絲上。
空雪不滿地捋了捋頭髮,將那一片雪花扶去,但更多的雪花卻從天而降,宛若飛絮。
然後一行剛離開幽谷的七夜四人,驚奇地發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外界已然銀裝素裹了一片。
“爲什麼會下雪?”白雪奇怪地問,她問這個問題的語氣口吻,就彷彿在問冬天爲什麼會有荷花綻放。
冬天不會有荷花綻放,所以現在這個時候、在永夜的時候下雪,也是極爲不正常的。
“因爲現在是永夜。”這是七夜的回答,他的回答跟白雪的提問一樣古怪,因爲簡單而直接。但包括吹雪在內的三個人卻都不約而同地了頭,他們聽懂了七夜的解釋,而後迅速地防備起來。
爲什麼會下雪,爲什麼好端端的夜晚會有雪花散落,因爲永夜降臨了。
永夜是星空給予人類的恩賜?
至少那些消失了的星辰是這麼想的。
在永夜裡,任何不可能的東西都將化爲可能,而執行這一目的的幕後者,就是人類這一次需要面對的對手,那些星空派下的敵人們。
“不是所有星辰都那麼聽從指揮,總有一兩個特立獨行、或自以爲是的星辰,會違背星空的意志,在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做上一些自取滅亡的事情。”七夜眯起眼,他悄然向後退開,躲避了被一片雪花落在頭上。
但他這一退,帶起的微風卻讓雪花跟着向他繼續飄來,搖搖蕩蕩的樣子更像是紛揚的柳絮。
不僅如此,在他身體周圍,像是突然出現的一樣,旋即多了許多晶瑩剔透的雪花,圍繞着七夜上下飄動。
七夜右手一翻,一道凌厲的劍光破開愈轉愈快的雪花白,然後整個人從中抽離而出,而那些雪花依然不散,很快在地上堆砌出兩個人形。
“咯咯咯。”清脆的銀鈴笑聲,從雪堆裡傳出,而這個時候七夜四人則重新匯合一處,面對着這兩堆雪花。
“︽︽︽︽,m.□.co+mstyle_tt;出場方式很別緻,但只可惜的是,出來了兩個不知道多少年歲的老妖婆。”
“咯咯,沒想到星空想要抹殺的人類居然會是這麼的油嘴滑舌,奴原本以爲會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大英雄。”
雪花散落,重新飄散在空中,雪堆裡走出來兩個同樣粉雕玉琢的年輕女子,她們身上透着絲絲寒意,給七夜一種與九歸寒潮訣似曾相識的感覺。
左邊的女子一開口,清脆的笑聲便傳開來,她左右顧盼,終還是把眼睛盯住了七夜道。
“有時候我的確很佩服星空,明明只是一顆顆天生的星辰,卻被它硬生生變成了人類模樣,連我亦難以分辨。”
七夜皺眉盯着這兩個從雪落中出現的女子,又是跟之前那個老者同樣的情況,明明是星辰卻擁有人類的軀體,這樣詭異的畫面讓他難以想明。
“咯咯,星空的偉大自然不是你們人類能夠懂得,另外,你可以稱呼我們做星痕,而非星辰。”
“沒錯,每一顆星辰都是在星空中留下的光痕,當它們再次出現在人間的時候,所擁有的名字即爲星痕。”
七夜撣去了空雪髮絲上沾上的雪,若無其事地道:“都已是即將歸去逝去的東西了,那麼講究名字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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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罷,蓄勢的長劍已然出手,那些飄忽不定的雪花似乎感受到了劍光的凜冽,裹挾着寒風被吹得東零西落,以極快的速度倒卷向對方兩名女子身前。
這兩個自稱星痕的女子並未因七夜的突然出手慌張失措,她們各自伸出一隻潔白如藕的胳膊,然後在雙方身前合攏一處。
剎那間,一片巨大的晶瑩雪花浮現在她們身前,雪花如同一面突如其來的巨大盾牌,恰到好處地擋住了七夜的劍光。
那些本來有氣無力的雪花,也彷彿收到什麼詔令一般,開始從四面八方向中間涌來,將七夜四人的去路堵得水泄不通!
七夜拈着誅邪劍的劍刃,隨意而極快地在身前四周划動,每一下必有大量雪花被擊散,但更多的雪花被莫名的力量聚集涌來,越聚越多。
他運轉起本源法,想要故技重施,但對方那兩個被風雪遮住了容貌模樣的星痕,依稀能夠看得到言笑晏晏。
果然,之前將周天星下第九星的老者和血羅剎擊殺的水之本源天賦,在這個時候再次發動,卻沒有收到任何的效果,撲了個空。
“嘻嘻,是不是發現自己賴以殺敵的天賦不管用了?還真是個可愛的人哪,莫非你以爲,偉大的星空會讓你有第二次成功的機會?”
能夠秒殺老者和血羅剎,是因爲他們體內蘊含有血液,但從某種角度而言,更因爲他們沒有絲毫的防備,才被七夜得手。在他得手的時刻,高高在上的星空就已經堪破了他的天賦,並且做出提醒和應對。
七夜不語,他和吹雪兩個人一邊抵擋着欺身的漫天風雪,一邊將白雪和空雪保護在自己身後,不讓那些如刀般鋒銳的雪將她們割傷。
沒有想到,才短短一次出手的工夫,自己唯一佔據優勢的水之本源天賦,就已經被星空找到了破解的辦法。
七夜並沒有想過能夠靠這一招無敵下去,但這樣迅速的被破解,實在也超出了他的預計。
這明,星空的手段遠遠要比他們先前預料得還要可怕,這對人類和妖族而言,並非是什麼好消息。 щщщ• тт kān• ¢Ο
天賦無用,無法像秒殺那個老者一樣擊殺來犯之敵,七夜只能用拳和劍,去轟擊這些怎麼都無法驅散的奪命雪花。
在不是冬夜的冬夜裡,享受致命追殺的星痕和被追殺圍困的獵物,在玩一場關乎生命的遊戲。
“你或許不知道,每一顆星辰,每一顆能夠在星空中留下痕跡的星辰,它們背後也都擁有着各自的故事,像那個之前被你秒殺的周天星下第九星,它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釣魚。”
“咯咯,在星空中釣魚,沒有比這個更有意思的了,我們經常看到他在那裡一坐就是千百年。”
“但可惜,他這一次任務失敗了,星空將會抹去它曾經的記憶,用另外一份意志取代,它將不再是從前那個它。”
即便是隔着大片旋轉急驟的風雪,七夜依然聽出了她們語氣中的那股怨憤,從而很自然地判斷出,這兩個星痕爲什麼會突然脫離空雪預見的大隊伍,提早出現在了這裡。
“原來你們認識,沒有想到星辰之間也會有所謂的友誼。”
七夜又是一拳轟開近身的一團風雪,原本覆蓋在手上的孽龍鱗片已經破碎了幾片,露出裡面帶有血絲的手背。
他原本以爲星空就是冷酷無情的、高高在上的漠然存在,而事實也正是如此,於是乎本能的,他對於這些星痕的判斷,依舊停留在了漠然和無情上。
但之前長生者過,星空即時長生。
長生如天道,無情自當好。
可星痕不是,它們是星空賜予的生命和意志,它們擁有着各自的情緒和生活。
“你們要殺我,我便要殺你們,這本就是這天底下,最最公平的道理。”一道劍光終於衝破風雪,在兩個年輕女子模樣的星痕身上劃開一道口子,惹得兩聲唳叫。
講道理,七夜問心無愧。
那個被他用天賦秒殺的老者,還有那個出現在他身旁的血羅剎,他們並非是無辜和善良的生靈。
“那今天,我們便要讓你們死在這片風雪裡面,死在你最拿手的九歸寒潮訣之下!萬雪吞空!”兩道詭異的聲線重合,同時念出一個令七夜熟悉的名字,同時風雪大作!
在他們腳下,那些雪花像受了驚嚇的貓般豎立起來,一片片晶瑩剔透的琉璃面,映照出他們每個人的面龐。
叮叮叮叮,清脆的擊打聲如同清泉流淌在幽谷,七夜感到手中的劍陡然一沉。
一大團冰雪將他手中的誅邪劍凍住,已然和他身下的土壤連結,變成了冰晶雕塑的一部分。
而更多的雪花則乘風而來,如同一枚枚奪命的寒冽飛鏢,朝他們的身上砸去,在這個時候吹雪挺身而出,用他那寬厚的身軀替白雪和空雪擋住了更多致命的雪花。
真正的鋒芒在背,一種刺痛和冰寒的觸感,讓吹雪整個神經都跟着刺痛。
七夜看到,在雪花刺入吹雪後背的那一剎那,他整個後背開始被染上一種病態的藍紫色!
他再也熟悉不過,這樣的顏色,正是九歸寒潮訣擁有的特性——截脈!這本來只是低修爲的修士纔會中招的效果,沒有想到被眼前這兩個星痕發揮到了極致。
右手一震,震開那凍結誅邪劍的冰雪,再擡手一看,果然在自己的手上,也有這種藍紫的顏色出現。
七夜的神情稍稍凝重了幾分,他看着眼前這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道:“掌秤人,虛實幻境。”
“你果然猜到了,咯咯咯,的確不錯,雖星路沒有能夠成功複製到你的天賦,但你之前的九歸寒潮訣,卻早在虛實幻境的時候就已經被星空完全掌握了喲。”
“這就是爲什麼,明明一個個是天上的星辰,卻還要擬化做人類形態的原因麼,我懂了!”
七夜一下子想通了,爲何包括之前的老者在內,這些自稱星痕的清剿者們,會以一個跟人類相似的形態出現。
原因無他,因爲它們本身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戰力!
“你們不過是天上最普通的星辰,又絕非刻意訓練的殺戮機器,怎麼可能擁有這樣強悍的戰力,故而星空早就複製下人類天才修士的天賦,然後以意志的形式灌輸給你們,從而讓你們在頃刻擁有絕倫的戰力!”
“咯咯,自己誇自己是天才修士,你還真是臉皮厚呢。”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你的臉皮厚,還是你熟悉的九歸寒潮訣,它的寒意更加厚重?萬象歸潮!”
鋪天蓋地的雪花在星痕面前聚攏,如同長河滔滔的浪花翻涌,以快到巔毫的速度,和極強大的衝擊力,肆虐地涌向七夜,這熟悉的招式讓他不禁想到,九歸寒潮訣萬象歸潮的威力。
“退!暫避鋒芒,這裡我來下!”
七夜一下決定,已是分秒必爭的局面,吹雪三人不敢遲疑連累七夜分心,向他身後快速退去。
七夜凝重地看了一眼恍若山崩雪裂的熟悉場面,他不自禁地閉上眼睛,伸出左手的中指與食指,併攏在身前輕輕探出。
一種熟稔的、深入骨髓的感覺,從指間透出傳來,一下子在他的身體裡,原本沉寂或消失不見的東西,與生俱來地全部被激發出來,讓他不由自主地輕叱了一聲。
“九歸寒潮第四歸,納元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