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軍,集聚城下,麒麟軍團雖然是以水師爲主,但是行走於陸地之上,一樣是軍容整齊,無愧於精兵之名。
一輛馬車從滄州城之內,緩緩馳出,向着那連綿無盡的數十里軍營開去。
在馬車的周圍,有着百餘騎的精兵,他們一個個全副武裝,眼睛之內精光四濺,顯然都有着一身不俗的修爲。
南方,軍營之中,同樣的迎上了一對精兵。
當先一人,五十上下,一臉的平和淡衝,看他的模樣,幾乎就是一介白面書生。
然而,在他的身後,卻是百餘騎精銳的士兵,他們看向那個書生的眼中充滿了崇敬,那是發自於內心的敬意,絕對沒有絲毫的作假。
此人,正是大漢五大軍團之中唯一的皇親國戚,麒麟軍團大統領譚宏達。
他的目光深邃難測,此時臉上卻是充滿了熱切的笑容。
馬車終於停下了,車簾掀開,露出了路鼎盛的這張老臉。
“鼎叔安好。”譚宏達正式施了一禮,恭敬地道。
“唉……”路鼎盛嘆了口氣,道:“十餘年不見,你也成就了一番事業,也……上了年紀了。”
這位老人家的語氣有些唏噓,那是包含了一種歷經滄桑的無奈。
譚宏達臉色一黯,道:“是啊,鼎叔,一別就是十餘年,然而,這幾年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沉默了半響,路鼎盛突然問道:“你找老夫來幹什麼?”
“不是小侄,而是殿下想要見一面當年忠心耿耿,義薄雲天的鼎天大將軍。”譚宏達豁然高聲說道。
“鼎天大將軍?”口中喃喃的吟着,路鼎盛的目光逐漸迷茫起來。
在譚宏達的指揮下,那輛馬車平穩地馳進了大營之中。
路鼎盛擡眼望去,眼角卻是一跳,他的目光凝視在一人的身上。
那人身着一身皇袍,袍上繡着四爪蛟龍,正是大漢最後一位太子劉政啓殿下。
他上前數步,對着路鼎盛深深一揖,道:“老將軍遠來,孤失禮了。”
路鼎盛緩緩站起,那個略顯蒼老的身軀,此時竟然有了些許的佝僂。
他的目光一直凝視在劉政啓的臉上,那裡有些懷念,有些驚訝,更有些傷心和無奈。
“殿下與先帝真像啊……”老將軍彷彿是自言自語地道。
“嗯?”劉政啓一怔,但還是禮貌地報以微笑,只是,在他的心中,卻是愈發驚訝。
這位老人家莫非真的是老糊塗了?在自己父親的衆多子女中,若以相貌而論,自己反而是最不像的。
不過,此時他有求於人,自然是不願任何節外生枝的事情發生,是以臉上不動聲色,任誰也沒有看出絲毫不妥之處。
只是,路鼎盛的眼光何等老道,他只是一眼之間,便已看出了劉政啓的心中所思,不由地嘆道:“老將說得不是賢帝陛下,而是惠帝陛下。”
他身邊的衆人都是一怔,原來此老口中說的,竟然不是漢賢帝,而是漢賢帝之父,上一代的大漢至尊漢惠帝。
“六十年前……”路鼎盛的聲音也帶上了一股滄桑,他輕聲道:“當年的路鼎盛不過是西北一個沒落家族的無名弟子。投身軍旅之後,恰逢南蠻作亂,隨軍出征,屢立戰功。只是……”
他嘿嘿一笑,聲音愈發低沉:“只是,得罪了頂頭上司,非但沒有任何功績,反而落得個臨陣怯敵,畏懼不前的罪名,眼看就要當衆問斬。好在,老夫麾下的一衆兄弟仗義,將這個冤案直接捅上了天。”
老將軍的目光再度凝望到劉政啓的臉上,道:“惠帝他老人家勃然大怒,親自主審此案,終於還得老夫一個清白之身,此後,老夫的仕途一路亨通,再也無人故意刁難。這些都是託了惠帝之恩啊。”
譚宏達和劉政啓互望一眼,眼中同時閃過一絲喜色,譚宏達豁然笑道:“鼎叔,想不到您與惠先帝還有這般淵源。”
路鼎盛豁然一驚,苦笑道:“老了,一見到什麼事,就不免多了幾句口舌啊。”
譚宏達一笑,正要勸解。
卻見這位老人家將手一擺,問道:“宏達啊,你要老夫前來,所爲何事?”
譚宏達一笑,道:“您老勞頓了,不如先請入帳篷歇息片刻。”
路鼎盛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明瞭,他長嘆道:“宏達啊,有些事,你不說我也是知道的。”
譚宏達一驚,擡頭望着那張蒼老的面容,似乎已經從中看出了什麼決定。
“您……”
“給我一杯酒。”
譚宏達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如言遞上了一杯。
路鼎盛一飲而盡,長嘆一聲,搖了搖頭,道:“宏達啊,相信我,你們不是蔣孔明的對手。”
“鼎叔。”譚宏達的語氣也是一樣的堅定:“亂臣賊子,又豈能永竊朝綱。”
“亂臣賊子麼?但是,這個天下,卻是他們打出來的。”
“鼎叔,自古以來,君臣有別,若是單以戰功而論,大漢立國數百年,也未必就是此人第一。”
路鼎盛微微一笑,道:“就好比,昔曰董鋅睿董大哥麼?”
劉政啓和譚宏達的臉色驟然一變,董鋅睿,這是什麼人,別人或許不知,但是他們卻是絕無不曉之理。
“您老?”
路鼎盛突然後退一步,他的聲音中有着一縷決斷:“宏達,殿下,若是能夠聽老夫一句話,這就返回南方吧,數年之內,許海風和蔣孔明定然無力南下。”
說罷,他掃了眼衆人,轉身就走。
劉政啓的臉色頓時變得極爲難堪,他咬緊了下脣,道“老將軍,您,對得起先帝麼?”
路鼎盛的腳步豁然一停,道:“是啊,老夫對不起先帝,不過,老夫對得起所有漢人。”
劉政啓的手緩緩地按在了腰間的劍把之上,他的雙目中更是隱現殺機。只是,一把大手擋住了他,同時,譚宏達的聲音輕輕地傳來:“不可……”
樸素的馬車緩緩地馳進了滄州城,在那裡,張晉中和許歷虎早已等候多時了。
“老將軍。”許歷虎大聲叫道,只是,他立即發覺了不對,車內突然傳出了一陣沉重的呼吸聲,如此急促,絕非平常。
護衛馬車的騎士們面面相覷,一人大膽地掀開了車簾。
路鼎盛側臥在馬車之中,口鼻之中竟然隱隱地流着縷縷血絲。
“老將軍……”
數十人同時高聲呼喝了出來,他們的聲音充滿了恐慌。
“酒……酒中有毒。”路鼎盛喘着粗氣,苦澀地說了出來。
“啊……”他身邊的親衛們頓時大聲哭罵了起來,酒中有毒,譚宏達等人竟然是早有預謀。
“豈有此理,真是……不可思議……”許歷虎大吼一聲,返身就走,過不多時,城中號角之聲嘹亮響起,正是軍隊中集合的命令。
張晉中心中一驚,知道怕是除了這個深受恩寵的許歷虎之外,也沒人感如此逾越了。他正要前去阻止,卻看見路鼎盛正擡起了手,艱難地對他召動着。
他立即飛身上了馬車,卻見路鼎盛的目光向外微微一瞥。張晉中眉毛一抖,道:“我與老將軍有話要說,你們退開。”
包括路鼎盛的那些親衛在內,此時正是六神無主之時,聞言立即退後,留下了大片的空地。
張晉中俯下身子,對着劉將軍耳語道:“您爲何要這麼做?”
路鼎盛的嘴角滿是苦澀的笑容:“因爲,我不想做路家的罪人。”
“什麼?”
“蔣孔明……”
張晉中一怔,這與蔣孔明又有何關係。
“劉家的氣數已經盡了,主公雖然仁慈,但是蔣孔明卻絕非善人,滄州之危,務必要在他們大軍回返之前解決。”老將軍的口齒突然伶俐起來,他的眼中充滿了無奈:“張統領啊,此戰過後,你也早些退了吧。”
張晉中身子一震,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路鼎盛慘笑一聲,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後,竟然帶了點哽咽。
張晉中緩緩的將站了起來,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昔曰威震天下的鼎天大將軍,如今竟然也學會了如此卑鄙的手段。他是迫於無奈,那麼接下去呢,又要輪到何人了。
張晉中的心中涌起了陣陣寒意,四大軍團的主事人,除了自己之外,都已幾經易主,那麼他呢?
他突然明白了老將軍那句話的意思,無論他願不願意,都得爲自己做一個選擇,或者說,自己的仕途也已經是到此爲止了。
“將軍……”
陣陣的悲鳴之聲,從他的周遭傳來,路鼎盛的親兵們圍着馬車,悲切的叫着。
“請城內最好的大夫,給老將軍療毒,告訴他們,若是老將軍有何不測,本將軍就要誅他等九族。”張晉中嚴厲的說道。
“是……”一聲應諾,自然有人快步離去。
“將軍,怎麼辦?”
一員副將上前,在他的身邊說了一句。
“通報全軍。”張晉中冷冷的吩咐着:“三曰後,就是我等與劉政啓決一死戰之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