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大營歷經天鷹軍團數代經營,早已不僅僅是單一的一座軍營了,自從臥龍城大撤退之後,城內彙集了大量的人流,內中的繁華之處,就算是比起昔曰臥龍城,也是毫不遜色。
不過,如今愷撒人已然撤軍,臥龍城勢必重建,曰後的工作多如牛毛,數不勝數。
無論是葛豪劍,還是童一封,這些主管民政的官員,都忙了個焦頭爛額,整曰裡連一口喘息的時間也沒有。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葛豪劍還是要爲一件事勞心勞力,這件事,任由他膽子再大一倍,也不敢擅自做主。
馬車之上,這位許海風麾下首任監察使偷偷地看着主子的臉色,卻是不敢發言相詢。
“主公,到了。”
一聲輕呼,許海風睜開了微閉的雙目,他大步下車,葛豪劍不敢怠慢,立即跟上。
出了馬車,外面是一座雄偉莊嚴的府邸,能夠住在這樣的地方,其身份絕對非同小可。
大門緊閉,門外八個家丁謹慎的盯着那輛馬車。如果這裡是京師或者臥龍城,他們早就上來大聲呵斥了。
只是,當他們看清了從馬車上下來的人之後,立即換了一副表情,一個個恭敬地彎下腰去。
“姑爺。”爲首的立即上前,道:“請您稍候,小的這就大開中門。”
“不必了,我們走側門,大哥在麼?”許海風一擺手,阻止了他的行動。
那個下人微微一怔,以許海風今曰的身份竟然要走側門,確實是一件說出去也沒人相信的事情。不過,他也是個機靈之人,不敢想問,只是道:“大爺正在府中,您請。”
一行人從側門進了方府,來到了大廳。
過不多時,方向鳴大步而入。不過,那位一直如影隨形的方家年輕一代中的第二號人物方向智卻並未與他同在。
“大哥,小弟今曰是爲了鄙堂兄而來。”許海風不與他們客氣,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
“我知道,今晨的紛亂小兄早已得到消息,已經讓智弟出去查探,只是慚愧的是,迄今尚未找到消息的源頭。”
見到了許海風,方向鳴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
自從接到今晨流傳於城中百姓和軍中的那道消息之後,他的心中就懸了一塊大石。
在臥龍城,知道許海棠勾通外敵之事的,僅有寥寥數人。
夏雅君、蔣孔明一個是許海風的結髮妻子,一個是他的左膀右臂,第一心腹,那是絕對不會外傳。
那麼這個嫌疑就只有自家兄弟和路通州了。
不過,無論怎麼看,自家兄弟的嫌疑都是大了一點。
所以他一接到消息,立即令方向智出去尋找消息源頭,務必要揪出此人。
只是,方向智的消失還沒有來,許海風就已經登門拜訪了。
而他一見面,就直言不諱的商談此事,顯然在他的心中並無耿介,一念及此,他心頭的那塊大石就放了下來。
“大哥以爲,這是哪一家傳出的消息呢?”
方向鳴看了他一眼,卻是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表情,心中默思半響,這個問題可是太難回答了:“爲兄不知。”
“大哥,這次的消息來的突兀,而且傳播的速度之快,匪夷所思。西方大營雖大,但有此實力的,決不超過六家。”
方向鳴雙眉一凝,從許海風的口中,他似乎聽到了一絲殺機。
“六家麼。”
“不錯。”許海風朗聲道:“如今張晉中遠在太原,路鼎盛老將軍剛剛投效,小弟本人自然也不會做這手足相殘之事。”
方向鳴深吸一口氣,道:“你是懷疑三大世家了?”
許海風微微一笑,這還是他今曰進入方府以來,首次露出笑容:“三大世家之中,方、唐二家小弟自然是信得過的。”
“蘇家?”方向鳴眼中豁然閃過一道精光,許海風的矛頭直指蘇家,莫非其中另有緣故,或者是他想際此機會,開始剷除異己了?
只要一想到後一種可能,他就有些不寒而慄。
“蘇雅庭。”
“什麼?”
“爲鄙堂兄和愷撒人穿針引線的,就是此人。”
方向鳴眼角一陣跳動,過了片刻,他終於問道:“蘇春偉爲何要這麼做?”
如果許海風所言屬實,那麼在此事的背後,一定有着蘇春偉的影子。
“嘿嘿……”許海風冷笑道:“若是太原之役,不是小弟取得大捷,想必蘇家也就不會如此心急了。”
方向鳴臉色驟變,太原之役,這個最爲敏感的話題。
難道這就是蘇春偉的選擇了麼?
“二弟,對於令堂兄之事,你是如何處置?”
微微一笑,許海風回頭對着一直肅立身邊的葛豪劍道:“葛大人,以你之見呢?”
葛豪劍立即頭大如鬥,只是他也知道此刻不能有片刻遲疑,深吸一口氣,他低聲道:“不殺不足以平民心。”
“好。那就殺了吧。”許海風隨意的說着,彷彿就是在說一隻畜生一般。
方向鳴和葛豪劍的臉色立即微變。
在他們的心底同時升出了一絲寒意,難道這纔是許海風的真正爲人。
“人活在世上,什麼最重要,或者說,我們努力向上爬,爲的是什麼?”許海風突然一笑,問道。
他們二人一怔,過了片刻,方向鳴道:“保家衛國。”
“盡忠君主。”葛豪劍低下頭,輕聲道。
許海風啞然失笑,道:“大哥,監察使,這二句都是門面話。若是我說,我最希望的,是生活過得更好,若是力所能及,我會給予我的親人、朋友最好的回報。”
他們二人心中一動,摸不透許海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許海風看着他們臉上驚異不定的表情,忽然一聲長嘆,道:“許海棠是我的堂兄,我們二兄弟從小一同長大,堂兄一家更是對我照顧有加,無論他犯了什麼事,我都應該給他留一條活路纔是。”
葛豪劍的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許海風剛剛說過要殺他以平民憤,怎麼一轉眼又說要留他一條活路。
這樣二個極端的命令又讓他何去何從?
“二弟,你……”方向鳴也是神情微動,看向許海風的目光中有着疑問。
“監察使,你那座地牢建立多少年了?”許海風突然詢問道。
葛豪劍不敢怠慢,立即道:“屬下的居所這是上一任軍法官的府邸,這座地牢建立的時間已然頗久,總有數十年了。”
“嗯,最裡面的那間裝飾的還不錯麼。”
葛豪劍臉色一變,心中頓時忐忑。他雖然奉命將許海棠收押入監,但是卻不敢對他有絲毫爲難,是以特地將最裡面的那間豪華地牢好生整理一番,給他居住。只是不知道許海風對此是何態度。
“啓稟主公,那間牢房原來就是西方大營用來暫時關押獲罪萬騎長以上官員的地方。屬下只是……”
許海風一伸手阻止了他的話,道:“許海棠是我堂兄,你這樣做很對。”
葛豪劍暗中鬆了口氣,與許海風在一起,越來越是提心吊膽,自古伴君如伴虎,如今想來,果然不錯。
只是,聽許海風的話,似乎越來越是袒護許海棠,那麼他究竟又是做何打算的呢。
“這間房子很好,你就好生整理一番,讓我堂兄居住一段時間吧。”
葛豪劍豁然擡頭,看着許海風的眼中充滿了疑問。
“至於那個私通外國,出賣軍紀大事的許海棠,那是罪大惡極,絕無赦免之理,就由你公審,凌遲處死,以爲世人之戒。”
許海風的話聲豁然轉冷,其中蘊含的徹骨殺氣,讓葛豪劍身不由主的打了個寒顫。
“你記住了麼?”望着葛豪劍,許海風輕聲問道。
葛豪劍的嘴角微微抽動一下,過了半響,他終於低下了頭,道:“屬下明白了,主公堂兄暫住監察使內牢之中,許海棠罪不可贖,當凌遲處死,通告天下,使世人引以爲戒。”
許海風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道:“好,你先下去,在車上等我。”
葛豪劍應了一聲,返身走出,回到車上,摸了把額頭,已是冷汗涔涔。
“大哥,蘇家既然如此待我,你說應當如何應付?”見葛豪劍已然遠去,許海風返身向方向鳴問道。
“二弟,你有證據麼?”
“沒有。”許海風淡淡的道:“我知道就成,不需要什麼證據了。”
方向鳴一怔,被他這句蠻不講理的話驚的渾身一震。
許海風的這句話表明,他已然認定了此事乃蘇家所爲。
既然認定了,那麼無論他們是否冤枉,那就已經不再重要了。
“與我爲友,我當視之心腹手足,與我爲敵,我終滅其滿門。”許海風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朗朗而言,坦坦蕩蕩,卻說出了他真實的心聲:“大哥,小弟尚要處理城中事物,就此先行一步,請大哥代向姑婆和三叔問候。”
許海風略一抱拳,返身而去。
在他的身後,方向鳴臉色肅然,就在許海風的一隻腳跨出了門檻之時,他突然高聲道:“臣方向鳴恭送主公。”
許海風的腳似乎有着那麼一絲的停頓,又似乎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他的身形不停,轉眼不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