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已經到了。
然而僅是初入秋季,盛夏的酷暑依舊未曾遠去。
隨手一摸,一手滾燙的感覺彷彿仍然刻骨銘心。
對於這些在戰場之上即將面對生死之戰的二軍來說,他們並沒有感到初秋的涼爽。
上百輛的馬車緩緩地從匈奴人的營地中推出,在衆軍士的驅趕下,馬車緩緩的向着東側草原聯軍的方向駛去。
戰場之上原本嚴謹肅殺的氣氛有了一絲詭異的波動。
匈奴人這番大出意料的舉動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當然,對於一直關注匈奴人變化的那些遠在高塔之上的程家衆人,更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這是什麼東西?”程明喃喃的自語着。
衆將面面相覷,卻是猜不出個所以然。
“莫非……”
衆人向着聲音傳出的方向看去,卻是程家的後起之秀,那位功力已達一品之境的程英濤。
“濤弟,有話就說。”程英豪眉頭略皺,說道。
“是……”
對於這位兄長,程英濤是打從心眼裡敬服,雖然他的功力尚未曾達到一品,但是無論見識智慧,胸襟氣度,都是他這一輩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程英豪在程家的地位,雖然依舊比不上方向鳴對於方家的影響。但那並不是說他的個人魅力不足,而是在他的頭上尚有長輩壓着,按蔣孔明的話,那就叫做生不逢時。
不過,程家小一輩中,他的話絕對是一言九鼎,無人膽敢違逆。
程英濤看了眼遠方尚在移動的馬車,他的聲音略帶了一絲緊張和不安:
“這裡面是否也是什麼秘密武器?”
聽到這句話的人無不微微色變。
秘密武器,這是程家最近流行的一句話。不過,關於這個問題,那些有資格參與,有資格知道的高層人士們,都是對此忌諱萬分,從來不敢在公共場合談論半句的。
因爲,程玄風程老爺子親口下令,若有人泄漏分毫,立斬無赦。
這位老爺子在他們的心中有着神明一般的地位,自然沒有人膽敢犯此禁忌。
“不可能的,許海風就算再不識大體,也絕對不會將這些東西賣與匈奴人。”
程英豪斷然搖頭,與乃弟的疑慮不決相比,他的話中那股肯定的味道卻是無從質疑:
“既然不是什麼武器,那又會是什麼?總不成匈奴人發瘋了,沒事幹推了輛車子來這裡擺顯吧。”
一位老人在一旁笑着岔開了話題,他是程家十大一品高手中的一位——程家孝。
“爹,豪哥不會說錯的。”程英濤眉頭一皺,沉聲道。
只看他公然反駁自己親生父親的話,就知道在他心目之中,程英豪的地位竟然還在乃父之上。
程家孝尷尬的乾笑了二聲,他的心中頗爲惱火,但是面對自己這個最爲傑出的兒子,實在是氣不起來。
“英豪。”
蒼老的聲音中有着一絲淡淡的無奈,古道髯深深的嘆了口氣。
“在……”程英豪朗聲應道。
“那麼你說這裡面是什麼。”古道髯淡淡的問着。
程英豪一對濃眉輕輕的皺在了一起,他臉上的線條愈發顯得剛硬。
“唉……”再度深嘆了一口氣,老元帥吩咐道:“傳令王宏漢,蒼狼軍團保持列隊,小心應變。此外……嚴防……去吧。”
“是……得令。”傳令兵高呼一聲,拿着令牌,立馬離去。
“啊……”程英豪的臉色凝重之極,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色卻是愈發蒼白。
見到了他這般表現,高塔上的衆將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程英豪是程家年輕一代中最爲傑出的人物,向來以卓識遠見享譽程家。就算是在大漢境內的所有新一代驕子中,他也絕對夠資格名列三甲之中。
除了許海風,除了方向鳴,還有何人敢說能夠勝過於他。
就是這樣的人,他此刻的臉色卻變得如此慘白,又豈能不讓人心驚肉跳。
“怎麼了?”程英濤小心翼翼地問道。
程英豪的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着古道髯,緩緩地道:“大帥這麼做,是爲了防備東翼變故。只吩咐王宏漢王統領一人,那就是說變故不會出自蒼狼軍團。”
他的聲音更加低沉,隱隱地,竟有着一股動人心魄的力量:“黃龍軍團,您是在擔心黃龍軍團。”
默默地點頭,古道髯嘆道:“但願本帥所料有誤纔好。”
衆人更是大惑不解,自古以來,每逢戰爭,爲將者都希望自己能夠料事如神纔好,怎麼古大帥今曰卻是一反常態。
“只怕……”程英豪的眼中,臉龐,嘴角,無不在透露着濃濃的苦澀:“您是猜中了。”
※※※※
他們的對面,哈密刺遙望前方,突然問道:“利智宗師來了麼?”
宗師之名,確實有着不可思議的魔力。
利智在躋身宗師之前,哈密刺對他只是極爲欣賞。然而,一旦利智晉級宗師,哈密刺對他的態度立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不管他的刻意爲之也好,是發自內心也罷。
總之,利智在所有人匈奴人的心中,都已經有了一種極爲崇高的地位,這與他的親身力行密不可分。
“國師。”
輕輕的聲音在他的耳後飄揚着,哈密刺甚至不用回頭,就知道來者是誰了。
能夠悄然無聲地來到這兒,而無人發出示警的,縱觀匈奴,也唯有三人。
而今,單于冒頓與他並肩而立。
託何蒂孤身一人挑戰程家的守護神,那位年逾八旬的老人程玄風。
那麼,還有一人,就自然是利智了。
“利智宗師……”
所有的匈奴人都向他躬身問候,就連冒頓亦是拱手爲禮。
利智向着衆人拱手還了一禮。
縱然是面對單于,他也一樣的瀟灑不羈,然而,卻無人以之爲奇,彷彿這本來就是一件理所當然之事。
宗師,這個武者的至尊稱號,在崇武的匈奴人之中,更加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
“國師,尋利智何事?”
哈密刺神情嚴肅,他指着正面的那十萬程傢俬兵,道:“宗師請看。”
利智的目光望向前方,那十萬程家精銳面對號稱大陸第一雄兵的金狼軍,卻是毫不畏懼。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這都不是由一隻戰場新丁組成的部隊。
“他們較之漢朝五大軍團如何?”哈密刺正色問道。
“或有不如,但相去不遠。”
利智的評價中肯而明瞭,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於敵手的欣賞之意。
“那就仍是不足了?”
凝思片刻,利智緩緩地道:“相較天鷹、蒼狼略有不足,但已不在黃龍之下。”
衆將都明白他的意思,天鷹和蒼狼軍團畢竟是屢經戰陣的軍隊。
所以,黃龍軍團的裝備雖然相較這二者還要好上一點,但實戰能力卻是尚遜一籌。
“那就是了。”哈密刺沉重的聲音緩緩響起:“我原以爲,指揮中軍與我等對峙的將是天鷹軍團。程家的私兵麼,應是拱衛二翼。但如今……”
哈密刺的大手一指面前,他的聲音寒冷如冰:“古道髯,他竟然排出了這麼一個陣勢。你們知道爲何麼?”
包括冒頓在內,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一片茫然。正如程家之中,罕有人能夠猜出那百輛大車之中搭乘的是什麼一樣,他們對於古道髯的安排也是一無所知。
“請問國師,那是爲何?”就在衆人默不作聲之際,利智緩緩問道。
“不知道……”
哈密刺很乾脆地搖頭,他說得如此明白,頓時大出衆人意料之外。
利智的眼中彷彿閃過了一絲什麼,他凝望着哈密刺,並不做聲。
哈密刺同樣睜大了眼睛,與他相對凝視,他的口中卻緩緩地道:“我想請利智宗師去做一件事情。”
“你說。”
“刺殺古道髯。”
抽氣之聲響成一片,這一次,就連冒頓都覺得有些過份了。
這裡是戰場,數十萬大軍匯聚的地方,敵方的首腦人物又豈是說殺就殺的。不要說利智,只怕縱然是集合了天下間所有宗師之力也完不成這個任務。
利智的臉上卻是古井不波,沒有人能從他的眼中看出任何變動。
“古道髯其人,行事謹慎,如無萬全把握,決不會做這等如同自殺之事。我猜他必有手段,起碼他有信心能夠正面攔阻我金狼軍的強力進攻。”
哈密刺神色一片肅然,他的聲音低沉,卻又是那麼的慷慨激昂:“古道髯是漢軍的靈魂,只要他身死戰場,漢軍則是羣龍無首。則我匈奴此戰必勝……”
“國師。”冒頓的神色亦是凝重無比:“這裡是戰場啊,利智宗師一人之力,想要刺殺古道髯,只怕……”
“光明正大,自然不成,但若是放下了宗師的身份呢?”哈密刺眼中厲色一閃,突然說道。
“放下宗師的身份?”冒頓大惑不解地問道。
“不錯……”哈密刺豁然向着利智深深一揖,他擡起頭來,雙目之中已是一片清明,他面對着利智,一字一句的道:“哈密刺今曰想請利智宗師喬裝打扮,混入敵軍,視機而動。”
“好……我答應你。”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