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猶自抖動不已的無頭身體,李明堂心中的一股寒意不可壓抑地直衝而上。
扭頭望去,正好看到那顆大好頭顱露着二排緊閉着的牙齒,而牙齒之上似乎咬着什麼東西。
他微微一驚,擡手一摸,才發覺耳邊的頭髮少了一截。方纔若是稍有遲疑,就是同歸於盡之局。
他能夠順利地斬敵於刀下,是因爲二人間的身手差距太大,但是對方那種悍不畏死的氣勢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那種只求置敵於死地,而不計個人安危的兇悍霸道讓他觸目心驚。
如果剛纔他所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二個人、五個人,或者十個人呢?
他已經沒有了繼續猜想的勇氣,這樣的人還能稱之爲人麼?簡直就是愷撒人口中的魔鬼化身。
想到魔鬼,他的心中一動,頓時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當世之中,除了號稱天下無敵的黑旗軍之外,還有哪隻部隊有此精兵。
想到了關於黑旗軍的種種傳說,他的心立時跌落到了深谷。換作以前,他總是半信半疑,以爲這是敗軍之將的推諉之言。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傳言沒有絲毫誇大,如果黑旗軍中的每一個士卒都是如此,那麼天下雖大,又有哪隻部隊能與之匹敵。
就算是昔曰以五百騎士大敗吐番國最精銳部隊的愷撒神殿騎士團也要在兇悍之上遜其三分。
知道在下面就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旗軍,他心中明瞭今曰是在劫難逃,只是黑旗軍爲何竟然能悄然無息的摸上山寨,那暗下毒手的又是何人。
“李前輩好功夫,縱觀天下年輕一代,能夠穩贏前輩的怕是僅有三人而已。”
李明堂豁然轉身,此人竟然能夠在他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欺進數丈之內,又怎能不讓他驚駭萬分。
月光之下,一個偉岸的身影挺直地站在臺階之上。幾縷夜風吹過,身上的黑色長衫隨風起舞,說不出的寫意自然,讓人產生了一種他已與此地的景物合爲一體的奇異感覺。
李明堂收刀而立,凝神以對,在這關鍵時刻,他恢復了一品高手應有的沉着冷靜:“你……是誰?”
“在下許海風。”
寨門之前,蔣孔明不屑地冷笑一聲:“賊?還不知道誰是賊呢,我們這是官兵捉賊。”
他半轉頭吩咐道:“給我傳令下去,凡是遇到抵抗的,就地格殺。”
“是……”一名軍士大聲應了一句,將這番話遠遠傳出。頓時黑旗軍士卒們的動作加快了數倍。若要指望他們將敵人生擒活捉,確實難如登天,但若只是盡情殺戮,那卻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本能。
這道命令一旦傳了下去,頓時造就一片腥風血雨。
蔣孔明的腦袋一轉,突然看到林長空獨自一人站在遠處,他心中一動,極目眺望,竟是找不到許海風的人影。不由地搖頭苦笑,他自然猜到許海風是聽說李明堂武功高超,是以動了好勝之心,此刻估計他們二人正鬥得熱鬧吧。
只是身爲臣子,卻不能任由主公身陷危機,他指着林長空吩咐道:“你快去尋覓主公,務必要保他毫髮無損。”
林長空恭敬的應了聲,快步離去。
蔣孔明看了眼遠處的深山,自言自語地道:“一個月啊,時間有點緊呢。”
李明堂的一對眼瞳豁然收縮,他驚呼道:“黑旗軍統領許海風?”
許海風微微一笑,說道:“正是在下。”
“好。”李明堂驚異不定地打量了他幾眼,終於問道:“老朽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許統領。”
許海風輕輕點頭,示意他但說無妨。
李明堂深吸一口氣,問道:“憑貴軍實力,想要剿滅老朽的一個山頭,那是易如反掌之事,爲何要使出這般下三爛的手段,令人齒冷。”
“下三爛?”許海風失笑道:“李前輩,你我之戰又不是公平比試,自然是詭計百出,無所不用其極。今曰我既有不損一人而生擒衆位的計謀,又爲何不能使用?”
李明堂臉色潮紅,終於憋出一句話來:“貴軍勇武之名天下皆聞,又爲何不肯給我們一個公平一戰的機會?”
“公平?”許海風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嘲弄之色:“只有二者實力相若,纔有所謂的公平二字,爾等在我眼中,與螻蟻無異,又有何資格與我討價還價呢?”
李明堂雙目充血,雖然知道他的話並未說錯,但這種藐視的態度卻讓他怒火中燒。
許海風突然擺了擺手,說道:“李前輩不必生氣,請問貴屬在掠奪過往商旅之時,可曾給過他們一個公平的機會呢?”
李明堂一怔,頓時爲之語塞。
“李前輩,本將軍今曰有一提議,請前輩斟酌。”許海風抱拳施禮道。
李明堂咬牙道:“說。”
“既然前輩提到公平二字,那麼許某願與您公平一戰,若是能贏得許某,那麼我就做主,釋放所有俘虜。”
李明堂雙目一亮,似乎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驚喜交加,急問道:“許統領此言當真?”
許海風傲然一笑,並不答話,但就是這簡單的動作卻給予了李明堂一種強烈的信心。
他高聲道:“好,那就讓我看看號稱年輕一輩第一高手的許統領有什麼高明之處吧。”
他一躍而起,奮力一刀向許海風當頭劈去。
李明堂的對敵經驗豐富無比,只看許海風的氣度神態,就知道這是生平罕見的一位同等級數的高手,是以不敢有絲毫大意,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許海風並未拔出不破神劍,而是連鞘向上一挑,恰好點在刀尖之後七寸之處。
李明堂的手腕一震,這一刀竟然就此難以再劈得下去。他心中大驚,滑步閃開,雙眼死盯着許海風,生怕他突然襲擊。
似李明堂這等一品高手,出手之際,真氣分佈極爲合理,招式之上幾無破綻,讓人難以化解。
但那只是對於同級或者低級的武者纔會如此。面對已然領悟了精神力量,達到宗師級別靈覺的許海風,他那一刀的破綻就立即顯露出來。
方纔的那一刀,刀尖七寸正是他功力蓄積最爲薄弱的地方。
許海風一劍挑中,強大的真氣突破一點,將李明堂的內力截爲二段。好在李明堂搏鬥經驗豐富,見勢不妙,立即收手後退,若是逞強進逼,那麼一招之間,就要兵刃脫手而飛。
“你……你已經達到宗師境界了麼?”李明堂顫聲問道。
許海風黯然搖頭,嘆道:“在下功力不足,尚且差了一籌。不過,許某方纔說過,天下小一輩中,能夠穩贏李前輩的尚有三人,很不幸,許某就是其中之一。”
李明堂臉色變幻莫測,他看着許海風年輕的臉龐,就算對方從孃胎裡就開始練功,也不過二十年的工夫,竟然就有了如此造詣。相比之下,他不免差的太遠了。
只是此時,他已再無退路,對着許海風重重地一點頭,他沉重地道:“好一個英雄出少年,老朽領教了。”
說完,他豁然轉身大步走進內廳。
許海風略顯詫異地看着他的舉動。
憑着過人的靈覺在身,許海風自然不會以爲此人意欲藉機脫身,因爲他已然感應到李明堂那散發着洶涌澎湃的強大斗志,那幾乎凝爲實質的強烈霸氣中隱隱透露着幾分蒼涼,卻更顯得無畏無懼,如此人物,又豈會做那臨陣脫逃之舉。
片刻之後,李明堂再度出來,只是他的手上卻換了一把兵刃。
那把鋼刀已然不知丟棄到了何處,他的雙手握着一杆長達丈許的月牙鏟,兒臂似的棍身在火光下散發着銀白色的光芒,顯然其份量極重。
許海風雙眼中驚喜之色一閃而過,旋又歸於平淡。在他心中卻是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讓秦勇看見此人,想必定是歡喜異常。
李明堂手持月牙鏟,彷彿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見半分急躁。他看着眼前這位生平第一大敵,沉聲道:“老朽手中這一百零八路瘋魔鏟法,亦是奇功密藝之一,許統領自家小心。”
微微地一點頭,許海風抽出不破神劍,道:“前輩請……”
李明堂雙目一張,一縷精光暴射而出,驀然間身鏟合一,向許海風衝來。
許海風不敢怠慢,揚劍輕挑,劍鏟相交,突覺手臂一震,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想不到這個月牙鏟竟然如此沉重。
李明堂本來就是吐番國的一員虎將,當初愷撒人入侵之際,他與部隊陷入重圍,就是憑藉着這一百零八路瘋魔鏟法殺開一條血路,逃脫昇天。
此人甚是忠義,每逢戰陣,必身先士卒,故極具聲望,在太行山脈之中,亦是勢力最大。
這一套瘋魔鏟法施展開來,就彷彿一個不斷旋轉的漩渦,以許海風爲中心盤旋圍繞,強大的吸力不住從鏟上發出,漸漸收縮,竟是要將許海風生生擠扁一般。
許海風凝神迎戰,一路太極劍法使得中規中矩,如同一個大磨盤,將李明堂那水銀瀉地般的攻勢逐一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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