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巍峨的天泉峰逐漸淹沒在終年翻騰不息的雲海中,莫天行總算鬆了口氣,在心底對師父御風子的敬畏之外增添了幾分欽佩,此時回想起來,若是當初通稟了掌門師伯,此時小風多半已經成了衆矢之,後果不堪設想。如今,小風失散數月之久,又避過一劫,莫天行倍感喜悅,忍不住縱聲狂嘯,驚得趙詩詩法訣不穩,險些將二人跌了下去。
許是趙詩詩唯恐被人發覺,遁速極快,穿雲過海,沒過多久,飛來峰已經遙遙可見。遁光劃過林海,沒入林中,直奔後山而去,在靜堂前落下。御風子道行高深,在二人接近太陽峰時,便已知曉,手捋下頜長鬚,在堂前等待多時。
趙詩詩二人落地時,看見御風子等待多時,連忙拜倒。趙詩詩秀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道:“徒兒不知師父深意,還請師父責罰。”
御風子哈哈大笑道:“老二,你這急脾氣真該改改了。不過此番你們順利返回,沒讓掌門師兄發覺,給老道省了不少事,我罰你幹什麼,快起來吧。”
趙詩詩登時俏臉生花,指着小風,道:“師父,您可能還不知道,小師弟的這個夥伴可真不簡單,連龍尊的蛋都能偷到手,真是了不起。”
御風子聽完,神色鄭重許多,仔細打量着小風。小風似乎有些畏懼,忍不住躲向莫天行的身後,想要避開御風子的目光。御風子幾番查看,沒有看出小風的來歷,正值思量時,身旁趙詩詩叫道:“師父,我們餓了大半天了,你總不能讓我們一直這麼站着吧?”
御風子經趙詩詩這麼一攪合,思緒斷了,便道:“好吧,那你們先去後廚吃飯吧,對了,老九,小風現在已經尋回,從明日起,你和玄兒他們一同前往太蒼洞修行。”
莫天行道:“是,師父。”
御風子站在堂前,看着莫天行二人的背影,目光注視着奔前跑後的小風,若有所思,低聲自語:“看起來小風的來歷極大,難道是那裡走出來的?只是,以老九的道行,怎麼可能收服小風呢?不過,既然它選擇跟隨老九,就不會傷害他,本道暫且不去驚動爲好。”駐足片刻,看着山前白鶴振翅,清風捲起層層綠浪,御風子取下腰間的酒葫蘆,微微抿了一小口,閉目品味。
太陽峰,後山廚房。
竈臺一片狼藉,兩人一狗湊在一塊,不顧形象,大口咀嚼,片刻功夫,鍋碗瓢盆舔的跟洗過一樣。莫天行靠着竈臺,道:“我才發現八師兄的手藝竟然這麼好!”
趙詩詩嗔道:“小師弟,你還說呢,還不是因爲我們餓急了。不過,老八也忒小氣了,只留了這麼一點兒,我都沒吃飽呢,下次得找他好好算算!”
莫天行道:“詩詩姐,其實這不能怪八師兄,他已經留的夠多了。我也沒想到僅僅三個月,小風都長這麼大了,那飯量更是驚人,留下的飯菜被它吃掉了大半。”
“汪汪汪”小風不滿的朝着莫天行狂吠,似乎在表達自己的抗議,鄙視莫天行這種推卸責任的做法。
趙詩詩摸了摸小風的頭,小風眯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趙詩詩輕柔的幫小風理順毛髮,道:“小風,能吃不是壞事,這也不能怪你哈,你說對嗎?”
小風見趙詩詩也站到自己這邊,叫的更大聲,莫天行一聲哀嚎,掩面而去。
時值傍晚,莫天行躺在牀上,昏昏欲睡。忽然大門處傳來“咯吱”聲,一道黑影偷偷摸摸爬到莫天行的牀上。
“臭小風,你這是喧賓奪主,鳩佔鵲巢,十分不道德。”
“汪汪”
“你還佔,一張牀都被你佔完了。”
有句古話說的好,親兄弟明算賬。一人一狗折騰了半夜,總算達成協議,大牀朝天一人半邊。看着小風酣睡,莫天行撫摸着它那油光潤滑的皮毛,臉頰貼着它的頭,一種踏實的感覺油然升起。自離家求道,一路走來,只有小風陪伴,方覺不會孤獨。莫天行擡頭看着窗外,玉盤高掛,灑下無數銀輝,將整個山頭照的跟白晝似的。太蒼洞,太陽峰一脈弟子修行的地方,想到這兒,莫天行便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仙路越來越近了。看着月亮漸漸高升,莫天行打了一個哈欠,卷着被子,帶着微笑進入夢鄉。
太蒼洞,天外二十八景之一,洞內有靈池,天地靈氣豐沛,被太陽峰一代祖師玄真子作爲衆弟子修行的地方。清晨,太陽峰沉浸在雲海美景之巔,經過萬縷陽光的裝飾,絢麗無比。狹窄的山道,溼漉漉的青苔,道旁的青草掛滿露珠,蒼勁挺拔的大樹林立道旁。莫天行跟在諸位師兄的身後,踏在溼滑的山道上,一行人有說有笑的走向太蒼洞。一路上,小風顯得特別興奮,一會兒竄入林間,跑到前方的路口蹲坐,一會兒在人羣中穿來穿去,引得衆人發笑。小風的存在,攪動着沉寂多年的太陽峰,在衆人的寵溺下,小風的膽子越來越大,跑的也越來越遠。
步行大約十多裡的山路,莫天行跟着風玄等人來到了太蒼洞。看着眼前宛如玉石鏡面的靈池,騰起濃郁的白色霧氣,草木的氣息尤爲鮮明,深吸一口,令人精神大振,真是人間福地。靈池挺大,足有數十畝天地那麼大,兩側山石相對靠攏,蜿蜒逶迤,寬的地方足有十丈,窄的地方則不足丈許。遠遠看去,猶如千手觀音雙手微合,將整個靈池掩在手底。兩側山石參差不齊,或突出,或凹陷,每隔數丈便有一個高約丈許的石洞,洞內隱隱約約閃爍着淡淡的白芒。山洞曲折幽深,一眼看不到盡頭。
莫天行站在太蒼洞外,看着眼前美輪美奐的壯麗景觀,深深爲之心折。趙詩詩看着莫天行臉上豔羨的神色,走了過來,道:“天行,你現在還不會操控法寶飛行,師姐帶你進去吧。”
莫天行迫不及待的點點頭,踏上古琴,小風一骨碌也湊近身,挨着莫天行趴在法寶上。趙詩詩口中一聲輕喝,赤芒古琴不急不緩地浮在半空,朝着洞內深處飛去。小風嚇得四爪牢牢抱住琴身,低吼不止。風玄等人見莫天行跟着趙詩詩前行,便打過招呼,紛紛召出法寶,和往日一樣,各自回到自己的洞府潛心修行。古琴法寶越飛越深,洞內的溫度也越加冰寒,莫天行回頭看看身後,風玄等人已經不見身影。莫天行初來太蒼洞,心底有些怯意,便就近找了一處洞口稍大的洞府。趙詩詩落下遁光,將莫天行送入洞內,將風神訣第二層的心法口訣細細講解一番,待莫天行記住,方纔囑咐幾句,離開了山洞。
洞內清幽,洞頂石壁鑲嵌着不少雞蛋大小的夜明珠,爲洞府提供照明。那夜明珠看在莫天行眼裡,忍不住暗暗咂舌,隨便拿出一顆,放在凡塵俗世,足夠換取數代人的榮華富貴。放在這太陽峰上,僅僅只是照明用的普通石頭而已。莫天行把小風抱在懷中,緩步走向洞府內,越深入,靈氣越濃,體內化天訣似乎感應到洞內濃郁的天地靈氣,默默的運轉,貪婪的收攝靈氣,轉化爲體內的真氣。莫天行一路走到洞府最深處,此處的靈氣已經實質化,若非小風天生異稟,早就忍受不住靈氣的壓力,爆體而亡。室內擺放着一座孤零零的蒲團,蒲團上落滿了灰塵,看樣子已經有很多年沒人來了。莫天行端起蒲團,輕輕拍掉灰塵,放回原處,盤膝坐了下來。懷中的小風似乎有些睏倦了,莫天行找了一處平坦的地面,將小風放在地上,只見它的體外閃爍着淡淡的光華,靈氣化作兩股肉眼可見的白煙順着它的鼻孔攝入體內。莫天行看到此景,羨慕的笑了笑,道:“小風可真好,睡覺都能修行,哎。”
安頓好小風后,莫天行在蒲團上盤膝坐了下來,聚氣凝神,心中默唸風神訣第二層的口訣,循着口訣所指的運行法門引導真氣。每每一提氣,體內的真氣就潰散了,彷彿一團散沙,無論雙手怎樣緊握,總會從指縫間流失。風神訣第一層講求引靈入體,煉氣築基。而第二層意在抱元守一,將攝入體內五行靈氣轉化爲與體質相生的真氣,這與化天訣包容天地的修行方向背道而馳。這讓莫天行想起了三個月前修煉風神訣第一層時的場景,他的心裡有個匪夷所思的想法。自踏天路上無意間被天殘劍的力量掌控,與太古龍魂一戰,僥倖通關踏天路,被衆人誤認爲是千載難逢的曠世奇才,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只是運氣。慕凡師兄資質奇高,修煉風神訣第一層尚自用了半年時間,而自己修煉化天訣,卻只用了三個月。風神訣是風神門立派之本,經過無數前輩高人千錘百煉,絕對是一等一的道法,只是相比化天訣,前者化五行爲一行,後者卻是鯨吞天地,包容萬物。莫天行睜開雙眼,暗下決心,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與其修行風神訣處處受阻,不如鋌而走險,背水一戰,或許可以絕處逢生,甚至走出一條前所未有的修行大道。
在這冰寒刺骨的石洞中,莫天行,一個人,一種不畏生死的執念,顛覆了整個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