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峰,苦竹精舍。竹屋內,靜悄悄的,莫天行盤膝坐在炕上,額頭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滴打在被褥上,青筋鼓爆,眉頭深鎖,神情時而痛苦時而迷茫。
“啊!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莫天行突然大叫一聲,從打坐中驚醒。他伸出左手,只見掌心出現了一團足有雞蛋大小的五色真氣,趙詩詩若是在此,必將大吃一驚,因爲這是煉氣入體大成的氣象。
只是這一切在莫天行看來,如同夢魘,因爲這團真氣是五色的。風神門屹立修真界萬載,威名遠播,其立派之根風神訣更是不世道法,傳承多年,世人夢寐以求。道家講求體悟天道,順勢而爲,風神訣第一層的口訣旨在化天地駁雜的靈氣爲至純的靈氣,引靈入體,以氣養身。按照風神訣第一層的口訣來練,本應產生的是純正的真氣,眼前的這團真氣卻是五色俱全。他按照風神訣修煉,真氣運行處處阻滯,這也是不應該出現的景象。他很迷茫,也在猶豫,心中暗暗擔憂,也許是那石壁上記載的古怪法門所致,難道那法門竟是一條行不通的路?可是上古情聖威名赫赫,道行高深,至死以未能修成化天訣遺恨世間。以情聖前輩的道行,絕不輸於本門祖師風神子,又豈會犯下如此錯誤,處心積慮的修煉化天訣?
莫天行很想去問問二師姐,但是化天訣的來歷委實駭人聽聞,若是傳了出去,必將石破天驚。他在竹舍內來回走了很久,終於做出了決定,修煉那石壁上記載的化天訣。相比風神訣,化天訣包羅萬象,吞吐天地靈氣的煉氣速度遠勝風神訣百倍。落霞鎮數千鄉親的血海深仇讓他不敢有絲毫鬆懈,只能冒險一拼。他看着掌心的五色真氣,嘆了口氣,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知道選擇你是否正確,不過我仍舊希望你能給我帶來好運,幫我報那屠村之仇。”他定了定心神,閉上雙眼,繼續沉浸在修煉中。
不知不覺,落日西沉,皎月高懸,谷內山風徐徐,帶着絲絲冰寒,吹進竹舍。莫天行的體外閃爍着淡淡的光芒,五色交替,十分詭異,許是冷風帶來的寒意驚醒了他。莫天行從煉氣凝神中醒來,全身衣服已經溼透,散發着刺鼻的惡臭味。他尷尬的笑了笑,點燃燈火,在屋內的衣櫃翻了翻,翻出不少衣物,從孩童到少年,應有盡有。莫天行從衣服堆裡找了一些合身的衣物,推開房門,戴着月色,在屋後找了一處小水譚。撫摸着清冷的潭水,莫天行除去身上污穢的衣物,跳進水潭,歡快的洗了個冷水澡,將身上的污垢洗淨。過了小半個時辰,莫天行方纔用毛巾拭去身上的水漬,穿上衣櫃裡的衣袍,回到屋內。許是初入山門,莫天行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翹着二郎腿,看着竹舍的屋頂,心裡卻想着齊夢涵那如花的笑靨,一個人獨自笑了起來。
月影漸消,谷內飄起淡如菸絲的霧氣,綠草枝頭掛着水珠,許是昨夜下過小雨。
“咚咚咚”,一串響亮的叩門聲響徹山谷。
“小師弟,快起來,姐姐帶你去日華池做功課了。”作爲太陽峰唯一的女性,趙詩詩那清脆的呼喚顯得格外嘹亮。
竹舍內,莫天行迷迷糊糊中聽到趙詩詩的呼喚,精神猛地一震,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匆忙穿好衣服,打開門,只見趙詩詩紫衣裹身,玉臂當胸環抱,站在門外。
趙詩詩見莫天行走出房門,道:“小師弟,姐姐沒影響到你吧。”
莫天行聞言,擡頭看了看天色,只見東方初現魚肚白,整個山谷靜悄悄的,莫說人影,連個鳥影都沒有,倍感無語。不過作爲新入門的弟子,莫天行心知二師姐是爲自己着想,儘管有些睏意,但是從心底感激趙詩詩,忙道:“不礙事,不礙事,詩詩姐,我們這***華池吧。”
趙詩詩一拍莫天行的肩膀道:“這就對了,這纔是姐姐的好師弟,師父經常教導我們說,業精於勤荒於嬉。你剛剛入門,基礎必須打牢,不可懈怠。”
“嗯”,莫天行堅定的點了點頭。趙詩詩召喚出古琴法寶,二人順着山道,一路向着大山深處飛去。趙詩詩一邊操控法寶,一邊爲莫天行解釋路徑。談話間,古琴法寶已經飛過重重山嶽,到了一處人跡罕至,寸草不生的山頭。整個山頭都是赤裸的岩石,岩石火紅,遠遠看去,就像一塊燒紅的焦炭。二人剛下古琴法寶,一股熱浪撲面吹來,莫天行只覺有股熱氣順着腳底直衝天靈,一時間頭暈目眩,險些站立不穩。好在趙詩詩似乎有所準備,及時伸手扶住了他。莫天行順勢盤坐在地,閉目凝神,暗自運轉化天訣,將侵入身體的熱流化爲真氣。片刻之後,莫天行睜開雙眼,起身站起,內視丹田,不到盞茶的功夫,體內的真氣竟壯大不少。
趙詩詩把莫天行臉上的喜色盡收眼底,心底也在暗暗吃驚,她沒料到莫天行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煉化侵入體內的赤炎熔息,暗道:看來,我的這位小師弟天資果然驚人,不愧是通關踏天路的奇才。待莫天行收回心神,她才笑道:“小師弟,想必你也感受到了此地的特殊。”
莫天行點了點頭,道:“詩詩姐,沒想到僅僅片刻功夫,體內的真氣便雄渾了不少,此地確實是煉氣鍛體的絕佳地方。”
趙詩詩道:“此地便是我昨日跟你提過的日華池,整座山峰都是由赤炎石構成,終年高溫。最神奇的還是山頂的日華池,若非日華池將赤炎石內的赤焰熔息收攝大半,恐怕普通人還未接近此山,便化作飛灰了。從今日起,你的功課便是從山腳走到日華池,從那池水中取出一顆日華之晶,便算你將風神訣第一層修煉完成。”
“啊?”莫天行仰頭看了看高達數百米的山峰,臉上有些爲難。
趙詩詩正色道:“小師弟,我們修道之人,無論是絕世道法,還是威力絕大的法寶,都需以我們的身體作爲媒介。如果我們的身體不夠堅實,何談飛天遁地,超脫世間?”
“是,詩詩姐,是我愚笨,未能體會你的一片苦心。”莫天行挺直腰桿,道。
趙詩詩摸了摸莫天行的後腦勺,道:“小師弟,修道講求水到渠成,切莫急躁。想當初,師姐當年完成煉氣第一層的鍛體,足足用了兩年,這在我太陽峰一脈中,已經算是天資過人了。”說到這兒,趙詩詩忍不住露出一臉得意。
“詩詩姐,那師父他老人家當年用了多久?”莫天行道。
“我聽大師兄說,師父當年修成風神訣第一層,也用了一年半呢。”趙詩詩道。
“那九師兄呢?”
“九師弟自然不同啦,他可是本門亙古未有的傳奇,當年只用了半年便修成了第一層。”
“九師兄可真厲害。那其他各脈的師兄沒有這日華池,怎麼修煉啊?”
“各脈都有獨特的鍛體之地,像我們這一脈,有日華池。掌門師伯那一脈,有天池。太陰峰一脈有上古寶地,奔月河......”
二人一問一答,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莫天行總算一口氣問完了所有的問題,方纔戀戀不捨的看着趙詩詩離去的背影,一步一步向峰頂走去。
隨着天空那輪紅日越漸高升,赤炎石吸收了太陽的溫度,越發熾熱。起初的百餘步,莫天行走的還算不慢,從腳底侵入體內的真氣沿着化天訣的運行路線,遊遍奇經八脈,走過兩個大小週天,納入丹田。再往後,每六七十步便要停下來打坐煉化體內的赤焰熔息。爬得越高,越向山頂靠近,赤炎石表面的溫度越高,赤焰熔息越發濃厚,即便是化天訣霸道絕倫,也倍感吃力。攀到兩百米處,沿路的赤炎石縫隙中已經可見明晃晃的火焰,即便是隨手攀爬,也必須耗費體內的真氣來抵擋高溫侵襲。攀到兩百五十米處,莫天行全身籠罩奔騰的熱焰之中,熱氣已經模糊了他的身影,全身衣衫已經化作飛灰,好在太陽峰上只有他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倒也無需擔心丟了臉面。不過,到了此刻,莫天行哪有半分心神去關心隨身的衣物已被焚燬,全心沉浸在煉氣當中,化天訣煉化的速度逐漸趕不上體內真氣抵擋火毒入侵的消耗。山間偶然起風,扇動赤炎石上的火焰,一時間爆發出陣陣熱鬧,莫天行數次險些倒下,好在他速來性子執拗,寧折不彎,強行忍了下來,一雙小腿已經出現幾處燒傷,熱氣侵襲再加上灼痛難擋。到了三百米處,莫天行再也壓抑不住體內的火毒,大喝一聲,只能朝山下跑去。隨着山勢越來越低,赤炎石的溫度又逐漸降了下來,到了山腳,莫天行已經疲憊不堪,也不去看小腿的傷勢,便躺在山腳下的一處綠草坪上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已是傍晚,天邊一片橙紅,腿上的燒傷令莫天行疼的齜牙咧嘴。等了片刻, 始終不見二師姐,方知攀爬赤炎石後,走回山谷也是鍛體的功課。稍作歇息之後,他從灌木叢中找了幾棵草藥,用嘴咬碎,將汁水塗在患處,一股清涼稍稍緩解灼膚之痛,方纔一瘸一拐順着山道向山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