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棍嘿嘿一笑,道:“爽快,哥們,你也是個爽利人!那我就不客氣了!”火棍也不拖泥帶水,右手赤芒閃過,一根長約丈許,通體散發着火焰的棍子出現在手中。火棍招出橫掃千軍,出手迅疾,力道剛猛,一道瀑布似的火焰橫劈莫天行。火棍一出手,火焰濺射在巨木上,整個戰臺四處青煙直冒。臺下靠的近的弟子反應慢點兒的,眉毛和頭髮也糟了池魚之殃,燒的焦黃扭曲。坐在裁判席上的蒼髮老者眉頭皺了皺,似乎頗爲不喜,嘴脣微動,欲言又止,大袖一揮,在戰臺四周佈下一道青濛濛的結界,將二人交手的餘波控制在戰臺內。火焰吞吐,所到之處,視線扭曲,天地彷彿陷入熔爐之中。少陽峰衆弟子見此,高聲喝彩,爲火棍助威。
看這威勢,風玄也忍不住吃驚,暗思:沒想到火棍面壁三十年,竟然將風神訣練到這等境界,只怕已有道人境七層的功力,甚至第八層也只差毫釐,小師弟危矣。孫禮等人被眼前的熊熊火焰震懾,心裡七下八下,暗自打鼓,對莫天行不抱任何希望。周易不忍直視,攏起袖子,掩住雙眼,腦子裡情不自禁的閃現出莫天行被燒成烤豬的畫面。
看着眼前避無可避,勢不可擋的火焰,莫天行看着臺下孫禮等人不忍直視的神色,他的心狠狠被紮了一下,被人忽視不抱希望的感覺令他彷彿回到了天風谷,那個令他通斷肝腸,無數日夜爲之神傷的夜晚,烏雲蔽日,看不到一絲亮光,沒有任何希望,只剩下無盡的失落和悲傷。昔日同甘共苦的佳人,頃刻間化作冰川雪瀑,將他那顆掩藏在內心深處的熾熱愛慕之心冰封。埋藏在莫天行心底許久的吶喊終於在此刻猶如洪山決堤,徹底宣泄出來。莫天行一把抽出懸在腰間的玉簫,橫在脣邊,雙手一按,一聲轟然巨響憑空驚起,如萬千焦雷頃刻齊鳴,將震的戰臺瑟瑟發抖,音波化作無形的氣浪將火焰吹的倒卷而回。戰臺四周的結界將音波擋在其中,臺下風平浪靜,瞧不出場內的局勢。
火棍將棍子扛在肩上,似乎在等莫天行接招,誰知莫天行來了這麼一手,令他大吃一驚,來不及反應,便被火焰迎面噴了個焦頭爛額。俗話說常年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火棍在火焰之道自認高人一等,誰知今日被人整了個玩火自焚,衣衫漏洞百出,尤其是頭髮兀自冒着青煙。火棍先是一怔,隨之雙頰赤紅,顯然動了真怒。這一次,他卯足全身氣力,手中火棍搖身一變,化作三丈大棍,一式力劈華山,當頭打向莫天行。這一棍,若被打實了,莫天行若不腦漿迸裂,橫死當場,簡直就是天神下凡了。臺下衆弟子心神隨之收緊,屏氣凝神,眼皮都捨不得眨一下。周易膽小,忍不住失聲大叫。風玄的眼角不自覺的縮了縮,看向裁判長老,希望他能及時出手,將莫天行解救下來。
面對火棍的含怒一擊,莫天行似乎毫不在意,不閃不避,將滿腔悲憤化作動力,雙手疾彈,簫聲猶如狂風暴雨,氣浪排山倒海,肆略拍擊,震天裂地。
剎那間,火棍好似身處東海之巔,山崩海嘯,千萬股巨浪聚散合離,從四面八方狂烈的撞擊着四肢百骸,頓時站立不穩,身子猶如斷線的紙鳶向後飄飛,險些將手中大棍撒手。那驚天氣浪似乎無孔不入,火棍耳膜轟然作響,撕裂般的疼痛從耳根傳向天靈。火棍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莫天行手中的玉簫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好戰之心暴漲。火棍雙手結不動明王印,周身顯現出一圈火焰光輝,將他的身體護在中心。火焰罩將襲來的氣浪擋在罩外,火棍趁此機會,提氣縱身躍起,將全身真氣灌注雙臂,雙臂瞬間漲大倍許,人棍合一,疾若奔雷,片刻間欺近莫天行,只差咫尺。
臺下少陽峰一脈弟子道行不足,看不清場內端倪,紛紛叫好,高呼火棍必勝。風玄立在一旁,孫禮走了過來,眉宇間擔憂之色極重,低聲道:“大師兄,這火棍的道行如此高深,不如讓小師弟放棄算了,這般打下去,萬一小師弟受了重傷,那就大大不妙了。”
風玄身子猛的顫動了一下,似乎有些遲疑,過了片刻,方纔搖搖頭,道:“不急,我覺得小師弟這次或許能給我們帶來驚喜,我們再等等吧。”
孫禮急道:“大師兄。”
風玄正色道:“老四,我知道你心疼小師弟,但是你別忘了,他也是我的小師弟,我又怎會害他?先不說長老佈下的結界固若金湯,我等未必能破的了,即便能破,也非片刻之間就能做到。況且此時,我們如果魯莽行事,萬一場內佔據並非我們所想,那豈不是將小師弟推向淘汰的一方嗎?我們現在只能選擇相信小師弟,安心等下去,萬一出現生死危機,我想裁判長老斷然不會坐視不理。”
孫禮欲言又止,似乎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駁斥風玄,只能重重嘆了口氣,神色緊張的看向臺上。
莫天行站在場內,看着人棍合一,化身火龍騰空的火棍,突然縱聲長嘯,道道真氣在指間流轉,海嘯山崩般的簫聲突然轉變成危陡峭險之聲,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排雲逐月。瞬息萬變,簫聲低糜,如平川流水,水聲潺潺,無浪無波,卻暗流涌動。氣浪強弱不定,音波更是高低難辨,走勢往往出人意表,將火棍的雷霆一擊消弭無形,露出火棍的身形,周身火罩在氣浪的侵襲下,變的岌岌可危。
火棍身不由己,隨着音波在戰臺方圓數丈之內,猶如風箏,受其牽引,浮沉不定。落在臺下衆弟子的眼中,絕大多數弟子以爲火棍是有意相讓,只在莫天行身前徘徊,不忍出手,免得傷了同門之誼。只有少數幾個道行高深的弟子,眼力極好,看的清楚,深知火棍陷入進退兩難之境,敗象一露,莫天行勝在眼前。他們看向莫天行的眼神登時急變,甚至帶着些許敬畏,暗道:傳言莫天行身受重傷,成爲廢人,如今看來,都是狗屁。不愧是踏過踏天九步之人,入門僅僅數年,便將火棍這等入門數十年的精英弟子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同時暗暗欣喜,在大戰中未曾遇到莫天行,否則只怕還不如火棍,早早淘汰出局。
風玄見此,繃緊的心絃總算鬆弛下來,看向太陽峰衆弟子,微微一笑,道:“沒事,小師弟,此戰必勝,我終於明白師父這次爲何有興趣奪取六脈大比了!”風玄此話一出,錢書等人面面相覷,顯然沒聽懂風玄爲何這麼說,不過他們與風玄相處日久,知其行事穩重,絕不會信口胡諏,心中的擔憂總算有所減少,不過心中的疑慮倒是增添不少。
莫天行滿腔的怨氣越聚越多,似乎不泄不停。簫聲越來越高,越來越疾,如風行華山之巔,瞬息千里,峰巒疊嶂,眨眼及至,時而輕如鴻毛,瞬息重如泰山。莫天行手指的每一次彈動猶如海嘯,狂風起千重浪,層層疊疊將火棍猶如拍皮球般,在戰臺內彈射如飛。火棍身在火罩中,胃裡顛倒反覆,早已酸水鼓盪,噁心欲嘔,頭昏腦脹,滿肚子憋屈無處釋放,火爆的脾氣令他寧死不肯拉下臉面,自言認輸。就在此時,簫聲忽止,沒了音波氣浪的支撐,火棍猶如石頭重重摔在地上,頭臉着地,摔了個鼻青臉腫。
臺下衆弟子一片寂靜,尤其是少陽峰一脈弟子更是目瞪口呆,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幾十雙眼珠子差點兒從眼眶裡掉下來。他們齊聲暗呼:我們那位連首座心愛之物都敢打殺的二師兄,今日竟然摔成這般模樣,我是不是看錯了?
火棍爲人粗獷,心性率真,將臺下衆人的表情看在眼裡,心裡的那個氣欲與天比高,忍着皮肉痛,一骨碌爬起來,想趁此機會,重整旗鼓,找回場面,指着莫天行,道:“好你個臭小子,我一時心善,對你處處留情,你竟然趁我不備,暗下毒手。”火棍刻意把話說了一半,就急忙出手,唯恐莫天行反應過來,到時再想找到這等好機會,那就難如登天了。
火棍的話似乎迎合了臺下衆人心中的想法,暗道:原來真是火師兄手下留情,一時不查,被莫天行鑽了空子,纔會馬失前蹄,栽了跟頭。風玄等明眼人聽了,臉頰忍不住抽了抽,暗罵:沒想到這根火棍,不僅脾氣暴,而且臉皮也厚到這等地步了。
火棍眼角的餘光將衆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看到風玄等人臉上掛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雙頰發燙,一道紅雲從脖根飄到雙頰,心中暗道:“可恨我火棍一生光明磊落,今日卻遇到莫天行這等對手,打又打不贏,不打又丟面子,只能厚着臉皮做下此等沒臉沒皮的事來,好歹打他一棍,哪怕是沾沾衣服,做做樣子,也比這等被人放了風箏,還近身不得強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