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峰,苦竹精舍。
御風子,莫天行盤膝坐在潭水邊,閉目調息。御風子作爲六脈首座之一,浸淫風神訣多年,九字真言的奧妙所在早已洞若觀火。此時二人心意相通,御風子正以傳音入密之術親授莫天行,將道門九字真言一一解析,縈繞在莫天行心頭的諸多疑難暗結迎刃而解。那日風神子不惜殘魂之力,將道術風神怒牢牢印在莫天行的靈臺中,看似深奧繁雜的印訣似乎有所鬆動,似乎有所明悟。
風玄輕聲邁步走近潭邊,見莫天行陷入深深的頓悟中,喜上眉梢,便俯首貼近御風子的耳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將劍如風的來意告知御風子。御風子聞言開目,搖手示意,二人未驚動莫天行,足不沾地,腳踏清風飄出數丈之外。御風子方纔低聲囑咐道:“玄兒,老九此刻恰逢難得的頓悟之境,你且從旁護法,切莫讓外物驚擾了他,爲師這就前往靜堂,看看掌門師兄有什麼吩咐。”
風玄點了點頭,縱身躍上屋頂,環視四周,小心提防後山的飛禽走獸。稍一靠近,便略施法術,令其遠遁。即便是風掃落葉,也被風玄佈下的結界擋在數丈以外。御風子見此,讚許的點了點頭,方纔安心大步前往靜堂。
靜堂中,太陽峰一脈衆弟子分立兩側,目光頗爲不善,尤其是周易,更是不加掩飾的狠狠盯着劍如風。劍如風站在堂中,目不斜視,神色漠然,閉目凝神,仿若老僧入定般。若非劍如風身負掌門道臨之命,恐怕衆弟子早已一擁而上,將劍如風暴打一頓出氣。堂內氣氛仿若凝固,沒有人開口說話,大家極爲默契的等待御風子的到來。
沒過多久,堂外出現一道稍顯駝背的身影,御風子擡腳踏入堂內,似乎感覺到堂內的氣氛有些冰寒,目光隨意掃視一週,最後定格在劍如風的背影上。
劍如風感受到身後御風子猶如萬仞山嶽般的氣息,暗暗吃驚,心知來人必是御風子無疑,但仍未轉身。孤傲的背影彷彿冰海孤島,突兀而別緻,面對驚濤駭浪,毫不退縮,反而隱隱露出寒芒。
御風子淡淡一笑,眼中升起些許激賞,從劍如風身旁擦肩而過的瞬間,體內真氣突然爆發,將劍如風籠罩在內。劍如風心如明鏡,登時明白這是御風子有意考校自己的道行。面對泰山壓頂般的真氣,劍如風不退反進,聚集全身真氣行雷霆一擊。劍如風全力一擊,打在御風子的護體真氣上,不僅沒有出現真氣激盪,反而好似泥牛入海,悄無聲息,甚至身在盈尺的太陽峰衆弟子毫無察覺。如此詭異的一幕,令劍如風冷漠的面龐頓時大變,瞳孔放大,緊緊盯着御風子的背影。劍如風暗道:沒想到風神門中,太陽峰一脈門人弟子最爲稀少,首座御風子的道行竟然遠勝掌門一脈諸多長老,甚至和掌門師尊不相上下。劍如風雖然驚豔,但面對御風子這等道行精深的前輩高人,自是遠遠不如,是以誤認爲御風子的道行已經堪比掌門道臨,未曾察覺二人的差距。
御風子這等修爲,放眼整個風神門,也不過三指之數。只因劍如風恃才傲物,自視過高,除了師尊掌門道臨和莫天行,誰都不服。故此御風子小懲大戒,令其懾服,心懷敬畏,免得小視太陽峰一脈。這也是御風子得知莫天行福緣深厚,奇遇九陽仙草,道行大進的消息後,心情大好,不與計較,否則此時劍如風早就灰頭土臉。御風子走到堂前,老神在在的坐在高背椅上,看着劍如風,道:“你就是掌門師兄近年收下的關門弟子嗎?”
御風子問話,劍如風收起臉上的冷漠,露出一絲恭敬,道:“回稟首座師叔,弟子正是掌門師尊五年前收下的弟子,名叫劍如風。”
御風子見劍如風有所收斂,便不再苛責,淡淡的道:“不知此番掌門師兄有何要事相傳?”
劍如風道:“師父有命,令弟子前來告知首座師叔,因萬仙會武臨近,本門二十年一度的宗內大比提前舉行,定在三日之後,並將參加比試的弟子人數增加至六十四人,其他五脈各出弟子十人,因太陽峰一脈不足十人之數,便由掌門一脈補上,因此掌門一脈本次出戰的弟子人數爲十五人。不知首座師叔意下如何?”
太陽峰一脈近年來人才凋零,門人弟子稀少,成爲風神門的笑柄。御風子作爲太陽峰一脈的首座,雖然不甚在意,但被劍如風當年言明,令御風子極爲不喜,臉色陰沉。但作爲一脈首座,若因此事出手教訓門下弟子,日後傳了出去,難免留下以大欺小的流言蜚語。御風子強忍心中怒火,擡眼看了看堂下趙詩詩等人,竟無一人比得上劍如風,臉色更加難看。
劍如風站在堂下,看着御風子臉色有些陰沉,餘光掃視一週,似乎沒有發現希望見到的人,忍不住問道:“首座師叔,弟子有一事相求,還望師叔成全!”
御風子正在火頭上,突然聽到劍如風這般口氣,猛的一怔,過了片刻,方道:“說吧。”
劍如風豎起左掌,躬身一拜,道:“不知莫天行師兄近來可好?”
劍如風說到莫天行,御風子神色漸漸恢復平靜,道:“怎麼?你認識我家老九?”
劍如風臉上的倨傲消失了,道:“不敢欺瞞首座師叔,弟子曾有幸與莫師兄比試劍術,莫師兄劍術超羣,弟子遠遠不如,令弟子深感敬服。之前弟子修煉時聽聞莫師兄身受重傷,極爲擔心,今日藉此機會,弟子希望與莫師兄見上一面,還望師叔成全。”
劍如風毫不掩飾內心對莫天行的欽佩之情,令趙詩詩等人極爲欣喜,對劍如風的敵意大大減弱。莫天行此番回山,一身道行精進神速,令御風子頗有信心,一掃過往的懶散,燃起熊熊的鬥志,對莫天行更是寄予厚望。如今桀驁不馴的劍如風當堂稱讚莫天行,令御風子心中得意不已。不過作爲得道高人,御風子心花怒放,表面仍舊擺出一副高人做派,但語氣已經大爲好轉,道:“如風師侄有心了。只是我那不成器的九弟子重傷未愈,如今正在後山養傷,不便相見。”
劍如風聽後,神色有些失望,道:“首座師叔,那莫師兄會參加本門的六脈大比嗎?”
御風子捏了捏鼻頭,道:“老九作爲本道的弟子,當然會參加。適才掌門師兄傳訊之事,本道並無異議,三日後準時帶領門下弟子前往天泉峰,參加六脈大比。”
劍如風只得應道:“那弟子這就返回天泉峰,向師尊稟明。”
御風子點了點頭,劍如風大步走出堂外。堂外青光一閃,神劍無鋒一聲呼嘯,劍如風的身影已在雲端,飛向天泉峰。
御風子看着劍如風離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令趙詩詩等人極爲不解。周易皺了皺眉頭,沒好氣的道:“這小子入門不過數年,竟然這般不分長幼尊卑,目空一切,還是師父道行精深,大發神威,將這小子治的服服帖帖。”
“放屁!”御風子猛然大喝一聲,嚇得周易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御風子站在堂上,怒道:“新入門的弟子怎麼了?他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已經遠遠超過你們,你們不僅不知恥,勤加修煉,反而在這裡大放厥詞,做那口角之爭。”御風子一番話狠狠打擊在場的所有弟子,衆弟子紛紛低頭不語。
御風子見狀,語氣稍緩,道:“以後不許在小視新入門的弟子,別忘了,老九也是新入門的弟子。”御風子口中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令趙詩詩等人身子一震,擡頭看向御風子。
御風子慢悠悠的道:“老九作爲新入門的弟子,論修煉,你們遠不及他勤奮。那劍如風如今有此成就,絕非幸運。爲師的這番話,希望你們能夠明白。好啦,大家回去好好準備一下,三日後隨我前往天泉峰,參加六脈大比。這次你們誰要是在六脈大比上給本道丟臉,回頭一定好好收拾你們。”
御風子此話一出,趙詩詩等人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周易更是哭着一張臉。作爲太陽峰一脈,道行最低的弟子,修煉多年,始終在道人境第三層徘徊,久久未曾突破。此番大比,勢必敗的一塌糊塗。
御風子不顧門下弟子一個個霜打茄子似的,甩袖走出靜堂,直奔後山苦竹精舍。
御風子一走,靜堂內響起陣陣哀嚎,遠遠聽見周易奔喪似的哭嚎“沒天理啊,師父今日改了脾性了,怎麼這般在意起六脈大比的結果了?無論我們怎麼練,那也爭不過其他五脈啊。”
四師兄孫禮道:“老五,噤聲,此話若被師父聽見,我看今後的茅廁都得讓你包了。”
經孫禮這般一提醒,周易雙手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雙眼環視,確定御風子已經走遠,方纔嘆了口氣,道:“多說無益,還是好好修煉吧,希望早日突破第三層,免得提心吊膽。”
衆弟子搖頭散去,只有趙詩詩微微駐足片刻,似乎有心事,方纔離開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