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巖。
這個地方屬於萬家寨的西部,那裡臨近西部海口,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是極其險峻之地。但自從守護師隱居在這裡之後,卻成爲萬家寨人最嚮往的地方。不過礙於自身的無能爲力,幾乎沒有什麼人能攀上陡峭無比的西郊巖。雖然一直沒人能成功爬上西郊巖,但守護師的名頭卻也無時不刻吸引一些慕名而來的仰慕者。
如今正是春光爛漫的三月,西郊巖下又來了兩位女子。一位四十左右,但年輕的程度看上去卻只有三十出頭;另一位大抵二十五上下,秀麗猶如三月的紅花。
年輕的女子擡眼一看陡峭無比的西郊巖,腦海一陣眩暈,喪氣道:“露姐,西郊巖這麼高峻,我們怎麼能找得到守護師?”
不用說,來人正是湯海露和蘇小小。
湯海露看了一眼西郊巖,微微一笑,道:“你想見他也不用那麼急的。他那種男人,你追得緊,反而會嚇到他的,適得其反。”
蘇小小那樣的女子怎經得起湯海露的取笑,早就羞得滿面通紅。而湯海露一味笑完,一挽蘇小小,身形飛天直上。蘇小小嚇得魂飛魄散,狠命地抓住湯海露,只覺得雙耳風聲呼嘯,眼前的東西變得模糊,既刺激又緊張。她與湯海露相處那麼多年,完全沒想到湯海露竟有這般本事,真是令她震驚。
其實,當年湯海露被段一林無意間撞到她的印堂穴,致使她破了蜘陰神功,經脈受損,氣血不通,道法根本無法運用,而且累積成病,備受煎熬。不過那天巧遇段一林之後,那男子卻以純正無比的九九玄法替她打通了經脈,傳了不少深厚的道法給她,讓她受益匪淺。至少,她所謂的蜘陰神功繼續修煉,歹毒性會大大減少,威力加倍增強。
好大一會,湯海露才落到了西郊巖的上面。原來西郊巖上面風景秀麗,有云氣飄然四周,大有出於世外之意,令人不由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地方!”蘇小小忍不住讚了一句。
湯海露贊同地點點頭,道:“確實是一個好地方!”
說着兩人朝着一條小山路走下,走過一片小樹林,又穿過一片野花地,一條小橋橫於溝壑之上。兩人相續跨過小橋,山體的斜坡兩間茅屋坐落其上,茅屋之前還有小小的籬笆,真正一派“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景象。
蘇小小和湯海露難免有些詫異,因爲她們兩人怎麼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守護師住的地方就是這麼簡單的茅屋。
湯海露帶着蘇小小往茅屋走去,走至屋前敲了敲柴門,毫無動靜。蘇小小心生疑惑,道:“露姐,守護師可能不是住在這裡吧?”
湯海露點點頭,道:“絕對不會錯的。我們進去吧。”
蘇小小急道:“他不在家,我們怎能進去?”
湯海露哈哈一笑,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何況我們總不會帶着這麼多東西一直站在門口吧?”
湯海露不等蘇小小猶豫,獨自開門走了進去。原來兩間茅屋,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廚房,兩間都是典型的“陋室”,一點多餘的東西都沒有。一看這個景象,又使得湯海露兩人驚訝不已,怎麼想也想不到那個男子這麼一年來在這裡是怎麼生活過來的。
湯海露嘆了一聲,道:“廚房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真是徒有四壁。不過虧好我們想得周全,帶了這麼多東西過來。”說着笑着把她們帶的東西都放到了廚房裡,一下子堆滿了整個廚房。
蘇小小見四周不見段一林的蹤影,不由得道:“露姐,你說他去了哪裡?”
湯海露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先把這些帶來的東西處理好,順便弄一頓豐盛的。聽說廚藝可以牽住男人的人,只要這頓做的成功,我想你的事情就事半功倍了。呵呵……”說着笑了起來。
蘇小小最近一直被她取笑慣了,臉皮相對也厚了不少,但心裡還是被湯海露說得有如小鹿在直撞,緊張躍然臉上。這些神情被湯海露瞧在眼裡,笑在心上。
段一林在西郊巖隱居的一年裡,每天總是隻做兩件事,一是面朝大海,二是面壁青山。雖然每天他都做這些無關要緊的小事,但實際上卻對他的修爲和心智都有着重大的突破,使得他的修煉突飛猛進,誰也無法想象他現在的修煉到了哪個地步。
只覺得他越發的平樸,整個人除了明亮的雙眼之外,絲毫沒有一個地方吸引人,而這正是“九九歸一,返璞歸真”的境界。
西郊巖向來沒外客,除了間中萬千秋父子派遣而來的信使,但這些人從來不敢越茅屋半步。而這回,段一林遠遠就看到了自己的廚房炊煙裊裊,氣味飄香,這樣的情形實怎令人不驚訝?他剛好走至籬笆前之時,廚房裡走出了滿臉笑意的湯海露,朝他宛然笑道:“稀客光臨,你做主人的竟敢怠慢?”
段一林訝然大半天,想不到自己與湯海露仇
恨似海,如今卻能相忘於江湖,一笑泯恩仇,結果有點令人不知所措。不過他很快便淡淡一笑,道:“殊不知客人早已有了反客爲主的意思了。”
湯海露呵呵一笑,花枝招展地指了指廚房裡面,眼神有點詼諧,道:“裡面那位纔是真正的主人嘞。”
段一林雖然臉上又是淡淡一笑,但是他心裡感慨頗多。其實,湯海露又何嘗不是呢?兩人仇怨總算在一笑之中化作春風了。
段湯兩人在門外聊着的時候,廚房裡走出了蘇小小,那女子已一派廚娘的裝扮,人間煙火般的美更是不可方物。她羞澀澀地朝段一林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又獨自進廚房裡忙了起來。
好大一會,豐盛的午餐一一上來。湯海露首先開了一罈自己釀的酒,道:“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今天大家不醉不歸。來,給你們滿上!”
酒過三巡之後,三人皆是不勝酒力,大家都昏昏欲墜。不過像段一林那樣的修行之人,其實喝多少酒都奈他無何的,只要他稍用真氣便能*出。但誰要是真正想喝酒的話,根本不必要做那樣的事。
湯海露滿臉通紅,雙眼散發明亮的光采,道:“今天過來有兩件事,一是感謝你,二是給你牽紅繩來着。你可想過成家?”
段一林心裡有點震撼,酒意清醒了很多,看着迷離羞澀的蘇小小,他已知道是什麼回事了,於是淡淡道:“我漂泊半生,四海爲家,最後也無非想有一個簡單的家而已……”
湯海露未等段一林說完,便搶道:“那就行了。段兄弟,你覺得小小怎麼樣?你喜不喜歡?”湯海露說着,也不顧蘇小小無地自容的羞澀,拉着自己與人家當面“對峙”。
段一林心裡有點凌亂,看着蘇小小萬分羞澀的形態,緩緩道:“蘇姑娘閉月羞花,端莊賢淑,誰人不喜?只是,我心繫過往,留連當初,早已心靜如水……”
蘇小小一聽這話,心如寒冰,眼淚滿眶,緊緊地抓住了湯海露的手,可見她內心的激動。湯海露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過往早已過去,人怎能停滯不前呢?我與小小遠離中原,相依爲命多年,她從不心儀別人,只對你刮目,你忍心辜負?”
段一林淡淡一笑,但笑容裡有諸多的無奈,道:“我性命輕賤,註定一生漂泊,不敢辜負他人的青春。兩位姑娘的心意,在下已領。”
湯海露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蘇小小搖了搖她的手,隨即自己也擦乾眼淚,擡眼看着段一林,道:“守護師如同天人,小小不敢奢想,忘記不快,我們喝酒吧。”說着生硬地笑了笑,猶如一朵幽怨的玫瑰,立即朝段一林滿上。
湯海露知道事情渺茫,內心哀嘆了一下,也埋頭喝了起來。三人都各有心事地喝起悶酒,心如煩泥,很容易便讓酒意醉心,不久三人都迷迷糊糊起來。
逝去的,不可再追憶。竟然如此,那就懷念吧。
段一林只覺得思憶太痛苦,所以他醉得特別的厲害。時光大抵回到了邊陲,也回到了滄桑,許許多多的笑臉都在定格。而溫馨的夢境猶如一雙溫柔的雙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臉龐,久違的溫情,掀開了漂泊不定的心,感受到了深深的呼喚。
當他醒來的時候,自己不知何時睡到了牀上,而湯海露和蘇小小都不見了蹤影。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條,只是牀頭多了一束野花。
段一林並不理會酒後的頭疼,只是怔怔地凝視那束花,許久。
“吱呀”,木門打開。屋外陽光柔和,白雲飄飄。
段一林眺望遠方,忽然有股深深的想念,他默默地念着,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雲端。
楚家莊。
楚湖沐浴着春光燦爛的三月風光,湖邊的百花爭先開放,濃郁的花香在風裡飄散。毋庸置疑,這是一個非常適合踏春的好時機。往年,三月初三,楚家莊裡都會舉行熱鬧的踏春搖船活動,每逢這時都是熱鬧非凡的。
只可惜,今年的三月初一,楚家莊便收到了一份精緻的戰書:“三月十五,惡龍襲莊。
落款人:青龍”
原本像楚家莊如此名望的江湖家族,收到別人的戰書是很平常的事兒,即使敵人再大,也絕對不會亂了手腳。不過這次楚家上下卻頓生惶恐,早早就準備起了防備。其實,早在一個月前,蜀山佛門和無情谷相繼收到這樣的戰書,而這兩派也相繼地被東龍堂攻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近一年來,江湖上早就風雲變化了。據說東龍堂的青龍“魔咒惡龍”的魔法大功告成之後,所向披靡,花了大半年的時間便統一了魔道。最近一個月不到,便連續破了正道的兩大門派,令正道人心惶惶,個個自危。
在此期間,正道中的翹首也集聚在滄桑峰上商榷大事,大家想合四方之力把東龍堂攻下,以免蒼生覆滅。聽竹剛接滄桑掌門不久,便遇這樣的大事,實在令
他感到頭疼。能不能攻下東龍堂他內心一點底也沒有,重要的是滄桑派經過前年的大戰之後,元氣大傷。滄桑派的支柱長空也負傷歸隱,更令人心寒的還是鎮山之寶九天神罡卻不知所蹤,追查了整整一年都杳無音訊。
一下子,楚家莊又收到了戰書。楚家莊莊主楚霸先寢食難安,急忙向聚集在滄桑峰上的正道精英發出了求救。雖然佛門與無情谷被破,但兩大門派的主力還是沒有消損,大家都退避到了滄桑峰上。
如今楚家莊即將面戰,正道方面的主力早已齊聚楚家莊,想這一舉便滅了東龍堂,所以楚家莊這些天既緊張又惶恐得熱鬧。一派一門一谷一家族的正道翹楚整天相聚一起,秘密商量對策,讓大部分的門下弟子惶惶不可終日。如果這一戰失敗,那代表着整個正道被魔道覆滅,生靈就完全塗炭,這是一個多麼恐怖的結果。
原本滄桑派在正道人的心目中扮演的是救世主的角色,但由於一年前的魔道攻山,損失慘重,一些首座長老重傷仙逝,連一介宗師長空都受傷。加之這次魔咒惡龍是驚世妖法,根本無人能擋,大家心底都一片冰涼,無不扣心自問,難道蒼生真的逃不過這一大劫?
正當人世間遭遇魔法橫掃的時候,黎民百姓幸福的日子也首當其衝。每一次人間爆發這樣的慘劇的時候,苦的完全是黎民百姓。大家紛紛背井離鄉,希望可以逃離戰火,尋找樂土。殊不知,人間亂成一盤散沙,哪裡會有樂土?愚民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在通往瀏陽城方向的路上,有兩人正加緊腳步地趕着路,路上也有不少跟他們一樣撤離的人們,但這些人們都在分叉路口紛紛往楚家莊的方向奔去,而兩人卻往瀏陽城的方向走來。
兩人之中有一位清秀如花般的少女,而另一位卻是年過四十的中年書生,書生手中還零落地拿着自己謀生的招牌。
少女見中年書生堅決要往瀏陽城去,十分不解地道:“爹,現在全天下的人們都往楚家莊去了,我們爲何要去瀏陽城?”
她爹冷笑了一笑,道:“天下間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最危險的地方。我最近觀看天象,隱約看到滄桑峰這邊有救世之兆,所以我們取道滄桑峰是最明智的,何況我怎能錯過一場曠古的熱鬧?”
少女眉頭一皺,道:“可是正道的主力都到了楚家莊去了,如果魔道攻來,那裡既有活命的機會,又可看熱鬧,而取道這邊來,恐怕……”
她爹冷哼了一聲,道:“東龍堂的青龍並非是蠢驢,他如此大排場地攻打楚家莊定有陰謀,說不定跑去楚家莊一切成泡影。”
“陰謀?什麼陰謀?”少女忍不住問道。
她爹道:“我也不知道,不過直覺告訴我有問題。”
少女狠狠地白了一眼自己老爹,不去理會,片刻方道:“爹,你說寒荷妹子自己一個人跑回楚家莊會不會有危險?”
“她不是短命的相,死不了。”
少女一時間有點出神,也不知道想起了誰,喃喃道:“但願如此!”
她爹眉頭大皺,回頭看了一眼怔怔出神的那少女,眼神有點古怪。其實那兩人便是阿碧和賈先生。
阿碧好一會纔回過神來,道:“爹,你說這次蒼生大劫,我們能不能化險爲夷呢?”
賈先生沉吟道:“自古邪不勝正,你又何必杞人憂天呢?我們趕路要緊。”說完催着阿碧快些趕路,不久兩人便到了青川河邊的瀏陽城。
瀏陽城原本繁榮昌盛,不過聽說妖魔侵世,正道主力都聚集到楚家莊去了,於是很多人都棄家趕往楚家莊附近,原本熱鬧的城市也不免寂寥。不過終究還是有人不肯逃離的,比如悅來客棧的掌櫃就是。
偌大的城市,就只剩他那家客棧還開門做生意。阿碧和賈先生好不容易纔找到,欣喜之餘兩人快步地走了進去。客棧內靜悄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而掌櫃也在無聊地玩弄着算盤,絲毫不怕魔道入侵。
掌櫃一看賈先生兩人,急忙迎了上去,笑道:“稀客,稀客!兩位客官吃飯還是投宿?”
賈先生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也吃飯也住宿,可有房否?”
掌櫃展顏一笑,道:“客官放心,大把大把的有。”
賈先生“嗯”了聲,道:“那就好!快準備一些飯菜。”
掌櫃點點頭,道:“這就下去準備。客官請坐。”賈先生和阿碧挑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阿碧見瀏陽城人走城空,顯然有點介懷道:“爹,你看這瀏陽城都沒幾個人了,不如我們走吧。”
賈先生絲毫不理會阿碧的牢騷,道:“既來之則安之。說不定會有同道中人的,放心。”
賈先生話還沒說完,悅來客棧的門外便走進了兩位高挑的女子。兩位女子的姿色都是絕對一流,兩人神情都帶着歡喜,絲毫沒有末世的喪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