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後背的仙劍“哐哐”聲過後,忽然停止。女子微微疑惑,心知自己的仙劍不會無緣無故警鳴,除開感知到煞物。
難道那煞物就是旁邊的那位少年?但是仔細一看又不像。
段一林被女子如刀的目光一掃,心頭亂跳,一時間愣住,而內心那股冰涼如潮水般匿跡。女子見仙劍不再做警鳴,最後沒做什麼表態,連看都不看一眼段一林,轉身朝老頭走來。
老頭頓時喜笑顏開,一派馬屁精的模樣道:“是不是要報名啊?”
女子點點頭,一句話也不說。
老頭還是笑臉恭維,拿出一張紙,道:“把你的名字寫下來吧。”
女子抄起桌面的筆,一抹自己乾淨的衣袖,緩緩地寫下了幾個秀麗的文字。老頭拿起一看,讚許地點點頭,道:“可以了,你現在就到堂前等待通知吧。”
女子點點頭,並沒有過多的表情,即使面前是倚老賣老的前輩,二話不說便轉身朝擂臺走來,單憑這樣的氣度段一林便覺得她不簡單了。
老頭手持那張紙,撫了撫自己黑白參差的鬍鬚,嘆道:“滄桑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何謂才貌雙存?此也。”說着還打廣告似得舉起了大拇指。
段一林把老頭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心想不知這女子是何方神聖,氣度非一般凡人所及,就連眼前的老頭也不得不稱讚,實在匪夷所思。不過最不好的就是她整個人彷彿活生生從北極冰川裡來的,與他人格格不入,但面部輪廓看起來又似乎似曾相似。
“喂,少年人,你到底還要不要報名啊,不然的話老夫就收檔了。”說着兩眼睜睜的看着段一林。
段一林咬了咬嘴脣,最後還是舉步往老頭走來。老頭似乎早就知道段一林有此一着,隨手攤出剛纔那位女子簽名的張紙,並指了指上面,道:“一張紙籤兩人。”
段一林一轉眼便看到白紙上三個無比清秀的文字——師流煙——字如其人,端端正正地躺在紙張上,還淡淡散發着孤芳與自賞,彷彿與一切有着莫名的抵制,一時間,段一林拿着那隻筆遲疑不決。
老頭這時頗不耐煩道:“你到底寫不寫?老夫還沒見過你這麼‘蘑菇’的人呢。”
段一林見老頭髮飆,急忙揮筆往紙上寫下自己的小名,然而相比前三個字,簡直一個天一個地,行樣醜陋不堪,看得老頭也暗暗搖頭。
段一林似乎花了一身的力氣才寫下自己的名字,站在那裡忽然間不知道何去何從。老頭這時卷好名單,一拍段一林的肩膀,道:“你還呆在這裡做啥?快走啊,去那裡等待安排唄,真是的,我老頭子還沒見過像你這麼木頭的滄桑弟子呢。”
段一林沒說什麼,就知道這老頭喜歡嘮叨,於是跟着他往朱雀堂前的擂臺走來,一路上各路弟子紛紛朝老頭招呼“衛長老”,看來老頭的地位在滄桑不低呢。
不一會,段一林來到了擂臺的外圍,而擂臺內圍早已圍個水泄不通,多是一些趕過來湊熱鬧的弟子。段一林擡頭往周圍找了找,目光所及全是人影,唯獨不見憐雪師姐的影子,也不知道她此時於身何處。
這時,場內忽然稍稍安靜下來,大擂臺上面一道青光一閃,眨眼間便多了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這人今天裝扮講究,一身青色且高級的道袍,紅光滿面,加上輪廓獨有的粗闊,儼然有幾度大師風範,不用多言這人便是長雲了。
長雲虎眼橫掃了一下臺下的弟子,一眼而過便全無了嘈雜,段一林生怕被師傅看到,急忙往人羣裡挪了挪,借用他人的身體擋住自己的面貌,心想也不知道師傅知道了會怎麼想。這時,他不禁心生後悔了,責怪自己不應前來報名的。
長雲朗聲道:“今天是四年一度的終極考覈,考覈的主要目的是檢驗你們四年來的修煉狀況,考覈沿襲以往的慣例,通過者可以下山歷練三年,成績冠軍者可得一份派中送出的秘密獎品。”
“緣於最近魔道又頻繁出入於巨海(注一),經我們得到可靠的消息,魔道要在巨海找尋不死草。尊我派的安排,此次考覈前三者可隨本門專門派出的弟子到巨海去歷練一番。”
長雲的話音未落,人羣內便響起了陣陣私語,或驚訝,或激動,或興奮,各色各樣,把長雲的講話稍稍打亂。
長雲哼了哼,接着道:“這次可是千載難得的機會,希望各位弟子都一致爭取,發揮自己最好的水平,爭取這次難得的機遇。……(停頓)……通過統計,今次一共有十八名弟子報名參加終極考覈,平均每日六場。接下來各位上到那邊臺前抽取自己的號碼,而新生具體的對手會在每場賽前揭曉。”
長雲說完,人羣一陣走動,許多人朝擂臺右邊走去。而右邊赫然見到
那個衛老頭手裡拿着一個紙箱,裡面裝滿了碼號,大家一哄而上,差點把那副老骨頭給拆散了,苦得老頭大罵:“大家慢一點,別擠,又不是吃飯……呀!叫你別擠,還擠……”
一陣吵鬧過後,個個拿着紙團迫不及待打開。
“啊,三三。那就是第三天第三場了。”
“咦,一五,那不是等一會就要比賽嗎?”
“哈,二二,不知道對手會是那位師兄師姐,最好是一位師姐,嘿嘿……”
忽然衛老頭高聲道:“還有哪兩位還沒抽籤的,是誰……”死老頭聲音託得老長,惟恐天下不知。
這時,人羣內走出一個白色的身影,那身姿一出現便把全場的目光聚焦,男的個個口瞪目呆,女的也暗自羨慕,場內一片安靜。
她淡淡的出現,有如天邊的一朵流雲,一股流煙,總是那麼令人驚歎!
這人不是師流煙還會是誰呢?
師流煙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依舊按着自己的規律,不緩不慢地走上去隨手挑了一個紙團,老頭絲毫不敢發牢騷,但表情也有點默然。只見師流煙抽完籤,二話不說便退出人羣,理也不理那些旁觀者,使得一些旁觀者頓生失落,彷彿半顆心被狗吃了一般。
老頭繼續發話:“還有誰沒拿的,還不快給老夫滾上來?不然的話算你棄權。”
老頭作爲滄桑的長老,這話一出,大家大覺滑稽,不少人忍不出笑了出來,還有不少的人覺得老頭端是可愛。
老頭的話音一落,人羣裡便傳來了一聲顫動的呼應:“還……還有我……”
這時人羣鑽出了一個瘦小的身影,衆人的眼光唰聲都盯住這位少年,使得少年臉色頓時紅了又紫。
老頭一擺白眼,叱道:“怎麼又是你這個‘蘑菇’?”
這話一出,笑料更爆,全場人轟然大笑。長雲與長風等人原本在評判席上談論一些問題的,忽然全場的爆笑也不由得被吸引過去,大家轉眼一看,赫然見到了段一林,而長雲的臉色大沉。
長風微微一驚,許久才轉頭道:“咦……四師弟,那孩子不就是……”
長雲不等長風說完,就不耐煩的打斷道:“不錯,就是那個廢物。”
長風不禁皺皺眉頭,想不到長雲身爲一代大師,這麼多年竟對一個孩子存有那樣的意見,真是想不透,忍不住問道:“他這幾年都到哪去了?好像一點也沒有變,也不知道他的修煉如何了。”
忽然旁邊的長雨師太插嘴:“如我不記錯的話,這幾年他都在長生觀裡。”說完還擡眼冷冷看了下沉吟的長雲。
長雲冷哼了聲,心知長雨師太所知道的都是自己妻子告的密,鬱悶道:“不錯,這幾年他就在長生觀裡。”
長風絲毫不知原委,以爲長雲私下指導段一林修煉,微喜道:“四師弟,你該不會把他打造成才了吧。”
長雲白眼看天,一臉不屑道:“成才?何謂朽木不可雕?此也。”
長風滿腹疑惑,道:“那到底是什麼回事,你且說來聽聽。”言下之意長風不知不覺對段一林產生了短暫的興趣。
長雲不耐煩道:“一樁朽木有什麼好說的?”
長風欲想繼續問下去,然而看到長雲臉上表情極是難看,也不便多問,但心裡不免納悶。
段一林好不容易纔從人羣中走出來,頭都不敢擡,出其不意卻一頭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而那人的身上卻有一股強大的反擊力量推向自己,自己的身子不由退了幾步,腳跟幾乎站不穩,但最終還是站穩了。
段一林擡頭一看,一位氣質軒昂的男子立在眼前,身高比自己多出一個頭。只見他眉分八彩,目若朗星,氣度翩翩,是少有的美男子,只是臉上也帶着常年已久的冷漠。
這人不是誰,就是段一林當年在拜關大典上碰到的那位男子。轉眼四年,人家氣質更是風發,一看修爲也突飛猛進,而自己卻越發落寞。雖然時隔四年,段一林依舊不知道對方如何稱呼。
段一林起先一愣,之後認出,匆忙道歉:“對……對不起!”說着慌忙往他身邊走過,深怕遲疑一秒也會使自己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傷害。
男子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這一回反而停下腳步看了看段一林瘦小的身影,臉上微微帶着複雜的驚奇,彷彿是剛纔那一撞所留下的疑問。
段一林以爲遠離了人羣才慢慢地放緩了腳步,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低眼看了看手上的號碼,那裡寫着:一二。
段一林喃喃道:“他果然沒騙我,真的是第二場。”
這時他想起了方纔老頭幫他揭露籤號的一幕,起初他還不相信,一當老頭揭露完,他就抓着籤
灰頭灰臉地鑽出了人羣,看也沒看,而周圍的笑聲已夠他難受的。
不過還好,至少自己不是最先一場,若是最先一場,也不知道自己何來的勇氣上臺去。段一林又稍稍覺得慶幸,內心微微平靜,但又平靜不了!
“哈……原來你真的來了!”忽然一隻手重重地拍到了段一林的背上,段一林魂飛魄散。
“是、是你……師姐!”
段一林半天才回神,盯着他身後的滿面笑意的女子,吞吞吐吐道。
憐雪哈哈一笑,再次推了推段一林,道:“臭小子,還真不錯,終於鼓起了勇氣來了,起先我聽周姐姐說見到你我還不相信呢。”
段一林臉色一訕,強笑了笑,擔心道:“師姐,我冒冒然來師傅會不會責怪我?”
憐雪不解道:“這事哪關我爹什麼事?你報不報名是你的事,又不犯法,怕什麼?”
段一林哦了聲,心頭的大石微微一放,不過還是心有疙瘩道:“我就怕給師傅丟臉……”
“沒事的,你別想太多。”憐雪指了指段一林手上的籤號,道:“我抽的是二四,你抽的是多少號?”
段一林搔了搔頭,道:“我、我的是一二,是下一場。”說着內心不免緊張。
憐雪眉頭一皺,道:“咦……怎麼這麼巧,我大姐可是最先一場呢。”
段一林覺得驚奇,但心裡對憐雪這位大姐不免有些好奇。他已經呆在長生觀三年了,但絲毫沒有謀面憐雪口中所謂的“大姐”,說來也令人不相信,真不知道她這位大姐是何方神聖,不由輕聲問道:“怎麼你大姐也來參加啊?”
憐雪道:“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大姐雖然得到長輩們的很多破格的袒護,但有些規矩還是得遵守的。她也是新生,終極考覈也要參加,何況我爹他們希望她能到巨海一行。”
說到“巨海”之行,憐雪喜上眉梢:“如果我能進入前三甲就好了,這次定能和我大姐同行。”
段一林看着滿是憧憬的憐雪,那眸子和臉蛋肆無忌憚地散着喜悅,似乎忘記自己心底的緊張,由衷道:“師姐你放心啦,這一次你準能如願的。”
憐雪一看段一林,展顏道:“是就好了。”
說完,擂臺處便傳來了一聲鐘鳴,遠遠盪開,消失在山峰的盡頭。
憐雪扭頭一看,喜道:“一林,我們走,比賽要開始了,這一回讓你見識見識我大姐的厲害。”
段一林點點頭,跟着憐雪往人羣中走來,而心情變得更加複雜,也許上臺前的怯場心理。憐雪帶着段一林往擂臺的右邊穿插而去,不一時便來到了一堆女弟子的旁邊,幾個女子見憐雪一來,大家笑道:“憐雪妹子,你可是遲了哦。”說着個個美目瞟了一下不堪入目的段一林,使得段一林臉色紅裡透白。
憐雪嘻嘻笑道:“極是極是,不過還是趕得及。”說着鑽進了衆女子特地騰開的位置裡面。忽然她又記起什麼,扭過頭來對段一林道:“一林,你愣在那幹嘛,快過來啊。”
段一林見一大堆女子紮成一團,如何也不敢過去,吶吶道:“師姐,我在這裡看就可以了。”
忽然,女子裡傳來了一聲挑逗:“憐雪妹子,你小師弟怕羞呢,怕我們吃了他呢。”
這話引起了衆女子的大笑,憐雪也摸了摸額頭,吐吐舌道:“唉……我倒忘了他是男子了。”說着朝段一林招呼,道:“那好,你隨便找個地方看去吧。”
段一林點點頭,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這時,圍觀的人羣裡響起了一陣陣熱烈的掌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臺上來了。
“哇……那是聽竹師兄。”
“聽說他是掌門的弟子,九九玄法的修爲達到了水陽分水的三十級力量了。”
“真是不可思議啊,修爲如此厲害,也不知道第一次出場的新生弟子是誰。”
“唉……什麼時候我纔能有聽竹師兄那樣的水平呢。”
……
人羣裡有着各色各樣的聲音在討論着,段一林也不由放下腳步朝臺中一看,一眼便認出了臺上那位弟子,想不到他就是聽竹,當年在金鑾廳有着一面之緣。
他是掌門的弟子自然水平不低,不知道與憐雪大姐相比,誰高誰低呢?段一林忽然間有了這樣的想法,心也不由得有點期待這場比賽的結果。
注一:先生曰:“巨海之中有十洲,曰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長洲、元洲、流洲、光生洲、鳳麟洲、聚窟洲、此草是祖洲不死草也。生在瓊田中,亦名養神芝。其葉似菰,不叢生,一株可活千人耳。”(出自《仙傳拾遺•鬼谷先生》)
附:二更!五一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