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景遷,轉眼間三個月,日子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過去。
段一林記得他是六月上滄桑峰的,如今已是九月,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耶!
滄海峰依然是樹木蒼翠,絲毫沒有變更,要變的也只是天氣,而非季節。在這深山之中,九月份已是冷如寒冬了,段一林一連添多了兩件衣服,而旁人個個身懷道術,還是一兩件就可以了,更有甚者完全沒變,一如夏天酷暑,不得不讓段一林佩服。
三個月已盡,段一林攀山的早課也將結束。
此時,他正立於滄海峰的峰頂,望着漫山遍野的朱槿花,蕩於花海之中,頗多感慨!
倘若,人如沙粒,那麼,在這漫漫花海之中,靈魂軀體也不過是空氣罷。
這三個月來,他很少見到憐雪師姐,大抵見過兩回,兩回都是匆匆而過,對方理應趕着修煉,因爲轉眼間就要到考覈環節了。
考覈環節是滄桑派檢查新生弟子修煉成果的手段之一,也是新生弟子修煉過程必不可少的環節,更是滄桑派培養人才的機制。段一林先前聽賴中發提過相關的情況,也知道是什麼一回事,所以最近他都在努力準備,希望可以取得不那麼難堪的成績。
不過一件事大令他鬱悶的是,九九玄法的心法每每練習總會出現問題,凝神不久之後總會出現多種多樣的牴觸跡象,每次皆會產生劇痛,只是每回劇痛的地方並不相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相對以上的情況,他也諮詢過賴中發好幾回,起先賴中發還是教他很多方法的,但怎奈他的方法對段一林一點用處都沒有,問多了,賴中發還以爲這位段師弟存心找茬,根本沒有心思修煉,不覺多少對段一林感到失望。
段一林表面雖木納,但心思向來敏感,一看到賴中發那樣的表情,心裡的話自然不敢多講,一直悶在心裡,問題依舊無法解決,而且越累越多,多得他也煩惱不已。
話說長雲身爲他的師傅,但這位師傅壓根兒不把自己當一回事,三個月來根本不聞不問,自打上一回惹怒神鳥的事之後,那傢伙更是對他意見有加,幾乎把他當成邊緣人了,只吩咐一些座下的弟子平時關顧光顧一下,別的更是別提了。
但座下弟子有時反應了一下段一林修煉的情況,更是令這位大師暴跳如雷,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臭罵。當然,不好的情況反應多了,長雲徹底對這人絕望了,不住搖頭嘆道:“掌門師兄這回可當真晚節不保啊!”言下之意不外是替長空擔心,哀其收了這麼一個廢物,敗壞了自己的清高,也敗壞了滄桑的聲名。
不過長雲如何勃然大怒,段一林一次也沒有見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師傅對自己如此絕望。倘若被他知道了,他如此的自尊,定當會打擊尋常,說不定令他誤入了歧途,到萬劫不復的田地。
這三個月來,段一林的日子過得一派平靜,而平靜之中帶有不少的孤獨,而這獨孤感卻令他大感舒心,彷彿與生俱來般。
如今他默默地看着聳立在滄海峰頂上的滄海亭,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冰涼感積聚於心,頓時吶吶說不出感覺來,呆呆幾乎要看癡了。
這時,明媚的陽光昏暗了下來,滄海峰飄來了一朵淡淡的黑雲,眼下要下過雲雨了,這些雨在滄海峰數見不鮮。
那男孩還是呆呆地注視着,不知身後紫影一閃,出現了一位嬌小玲瓏的女子,臉上正蕩着頑皮的笑意,慢慢的走近了段一林的身後,伸出玉手迅速遮掩住了他的雙眼,嬌笑道:“你猜我是誰?”
段一林一陣震驚,震驚過後又是一陣歡喜,微笑道:“憐雪師姐!”
不錯,這滄桑峰除了憐雪能對自己如此,還會有誰呢?
憐雪一翹櫻桃小嘴,似乎不多高興,嬌氣道:“你怎麼就這麼快猜出人家的?真是不好玩!”
段一林微笑着轉過身子,終於看到了那位嬌滴滴的女孩,心裡充滿了溫暖,多月來的孤獨淡淡散去。
憐雪妙目一掃微笑的段一林,見他氣色相比之前又好了一點,臉上還掛着少有的笑容,不覺驚奇道:“怎麼?你今天撿到銀子了麼?”
段一林左右環顧,訝然道:“銀子?什麼銀子?沒有啊。”
憐雪知道段一林聽不出話裡的意思,噗嗤一笑,嗔怒道:“還是那副呆木頭。”
段一林倍覺許久沒有被罵,罵得也感親切,呵呵地笑了一下,活像一個傻帽。須臾,他才問:“師姐,你最近修煉如何了?”
說起修煉,憐雪興致可來了,笑道:“我這兩月來已經突破了九九玄法的第三境界了,已到水陽分水,哈哈……”說着難掩內心歡喜,得意洋洋的笑了出來。
年僅十二歲便能突破土陽分水,那是滄桑派不可多得的優秀人才,憐雪確實值得自豪的。
段一林之前聽賴中發提過,要想突破土陽分水,至少需要十五年到二十年間,想不到憐雪年紀小小就有此修爲,當下驚道:“師姐,這是真的嗎?”
憐雪滿面春風道:“當然了。
我好快就能趕上我大姐了,真是開心!嘿嘿……”
段一林也替憐雪高興,但聽她忽然說起她姐姐,不由問道:“師姐,你還有姐姐麼?”
憐雪也覺得奇怪,古怪地看着他,道:“有姐姐有什麼出奇呢?”
段一林急忙搖頭,笑道:“沒什麼。”他只是不曾聽憐雪提起,心裡頗覺得出奇罷了。
憐雪臉上蕩着自豪道:“我姐姐可是滄桑派百年難得的奇才呢,連掌門師伯都不得不稱讚她呢。”
段一林哇了聲,點頭心悅誠服道:“你們兩姐妹都是難得奇才。”
憐雪樂不可支,哈哈一笑,道:“你這句話中聽!”說着興高采烈地拍了拍段一林的肩膀,令說話者當場受寵若驚。
接着,憐雪一本正經道:“我大姐不但道術高深,而且人長得傾國傾城,與蕭師姐並稱爲‘滄桑雙玉’,在江湖之中享譽美名,不知受多少男子的青睞呢。”
段一林又是一驚,忍不住問道:“你所說的蕭師姐,是蕭夢嵐師姐嗎?”
憐雪也是一驚,道:“是啊!你怎麼知道的呢?”
段一林隨即答道:“我見過蕭師姐。”
“你見過?……!”憐雪目瞪口呆的指着段一林,她可清楚地知道,在滄桑之上,很難見到滄桑雙玉的蹤影的。
一來兩者都是長雨師太座下的弟子,個個目濡耳染她的冷若冰霜,不愛臨人,更不愛熱鬧;二來兩者都是一心修道,整天枯坐專研,從不是遊手好閒之輩。要想一睹兩者的美貌,簡直難比登天。何況段一林才上山不過三個月而已,怎麼可能會見到蕭夢嵐呢,根本不存在這個可能。
憐雪用將信將疑的目光看着段一林,一副耳聽是虛,眼見爲實的模樣,說實在的有點挑釁那男孩的自尊。
段一林沒想到憐雪會有此舉動,一時硬着頭皮肯定道:“我……我真的見過蕭師姐。”
憐雪還是半信半疑道:“你在哪裡見過她?”
段一林回答道:“是她跟吳師兄和陳師兄帶我回滄桑峰的。”
憐雪茅塞頓開,道:“我知道了。”忽然她眼裡閃過一道光芒,忍不住問道:“那你覺得她美不美啊?”
段一林即下語塞:“呃……”隨後才點點頭,道:“美,好美!”
天生麗質,皎若秋月,美如仙子,一點也不爲過。
還記得麼?那天還很清楚地看到她在獨鏈橋那絕世般的轉身,輕風拂起了她的衣襟,吹亂了她的秀髮,她輕輕一掠自己耳邊的青絲,有如一朵飄零在風裡的幽蘭,舞態生風,傾國傾城,在所難免!
憐雪當下樂樂陶陶一笑,道:“看你那副陶醉樣!”
段一林臉面大熱,回神羞然道:“怎麼、怎麼會呢?師姐你休得亂說。”
憐雪吐吐舌,扮了個鬼臉,振振有詞道:“解釋就是掩飾!人小鬼大。”
段一林心忙意急,臉紅像火燒,不得不反駁道:“我怎麼會人小鬼大?你別冤枉我!”
憐雪捧腹大笑,道:“彆着急,逗你玩的呢!你纔多少歲呢,人家蕭師姐起碼可以做你老媽了,真是的,想入非非。”
段一林羞怒交加,心有不平,喃喃責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人家呢,她也不過是二十來歲而已。”
憐雪指着段一林大罵笨蛋道:“怎麼只有二十來歲?蕭師姐今年大概六十來歲了,白癡你啊!”
段一林大驚失色,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她……她真的有那麼大了……”
憐雪哼了聲,小嘴一翹,道:“有什麼出奇的?蕭師姐是上一屆的弟子,而滄桑派每五十年收一次弟子,算來她上山時十歲左右,至今六十有餘了。不過對於修道人來言,幾十歲或上百歲也算是年青,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我聽我娘說,道法高深的人,連生小孩也要十年懷胎。”
段一林睜着雙大大的眼,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看得憐雪怒火大冒,當下來了勁兒,叱道:“小屁孩,你別別胡思亂想了,人家是不會看上你的!”
段一林震驚回神,臉如紅雲,侷促道:“師姐,你、你這是什麼話呢。”
憐雪不知哪來的醋意,哼了聲,道:“這是人說的話!”
段一林絲毫不知憐雪爲何如此發怒,摸了摸額頭,怎麼想也想不通,不過他知道女孩子都會憑白無故地發性子,以前他的夥伴顧雨容也是那副形樣。
段一林不敢招惹憐雪,戰戰兢兢道:“師姐,你生氣了嗎?”
憐雪白眼一番,道:“我怎麼會生氣呢?只是你們那些男生天生好色,一說到美女兩眼就發呆,一副色樣,真是看不慣。”
(色樣?沒有啊!)
段一林大受冤屈,但又不敢頂撞,急忙唯唯諾諾,一副知錯能改的模樣,甘當色狼,俄而憐雪才怒氣消散。
這時,天忽然暗了下來。段一林看了看天色,見雨雲盤旋在山頭,陣雨眼看要下了,催道:“師姐,過雲雨快來了,我們下山吧,不
然就成落湯雞了。”
憐雪嬌容一展,不慌不忙道:“怕什麼,本師姐現在法道高強,已經能借物飛行矣。”
修道飛翔有三境界:一是借物飛行,二是御物飛行,三是無物飛行。借物飛行,不但需要自身的法力,而且還要藉助法器的靈力,此爲最初的階段;相對於御物飛行,則是憑藉自身的法力,充分利用法器的法力,兩者相互交融,合二爲一,更是能發揮飛行的能力,法力高強的修道之人多半能達到這個境界;然則無物飛行,是飛翔最高境界,也是地下仙特有的象徵,這個境界相對就少了很多人。
憐雪突破了九九玄法土陽分水,另加練習飛行之術,自能借物而飛。這也是修道之人夢寐以求的境界之一,難怪她心裡會倍感自豪,人之常情而已。
段一林絲毫不曉飛行的境界,疑惑道:“借物飛行?難道師姐你可以飛天了?”
憐雪“噗嗤”一笑,隨即臭罵道:“你才飛天呢,笨蛋!”
說着小嘴暗念,玉手在頭頂劃了道優美的弧線,一團青光從她纖長的指尖冒出,範圍越來越大,而青光團裡擁着一根翡翠的長簫,通體碧綠透明,七個音孔並排,手工非常精緻,異常好看。
長簫越來越大,青光也越來越強,隨着憐雪的擺弄橫於眼前。段一林看得入神,心想原來這支笛子就是師姐的法寶,可與滄桑派其他弟子修煉的法寶不太一樣,因爲滄桑弟子一般都是修習神劍之類的法寶。
憐雪洞察了一下段一林羨慕的表情,眼露得意之色,隨手一揮,長簫赫然變大十倍,悠然置於腳下,青光和綠光相互閃耀,齊齊輝映,無比美麗。
段一林驚愕於憐雪的變戲法,禁不住叫道:“師姐,你這根笛子怎麼忽然間變得這麼大了?”
憐雪柳眉一皺,嗤之以鼻道:“笛子?這是我的五音玉簫好不好?你不懂就別亂說話,當真冒犯了天下神兵。”
段一林急忙掩嘴,他實在看不出這根笛子,哦不是,是玉簫,與笛子有什麼分別的地方。
憐雪不屑地看了段一林一眼,跳上了變得很大的玉簫,招呼道:“快上來啊,讓本師姐帶你下山。”
段一林急忙點頭,也跳上了玉簫,憐雪接着吩咐道:“快摟緊我,不然等一下把你摔成肉醬了。”
摟緊?段一林羞澀澀地伸手摟住了憐雪的小蠻腰,而憐雪絲毫不理會這些,疾呼一聲道:“起!”
頓時,玉簫一陣脆耳的樂鳴,載着兩人騰空而起。起初玉簫不甚穩定,也許出於憐雪剛爲飛行新手,最後總算平穩,使得憐雪和段一林同時舒了口氣。
憐雪駕馭着玉簫不停地在滄海峰上上下下飛行着,玉簫隨風飄蕩着清脆悅耳的樂鳴。憐雪更是樂開了花,笑着問道:“段師弟,我這一手怎麼樣?”
稍稍放開心情的段一林點點頭,衷心讚道:“師姐飛行水平確實厲害!”暈,把剛纔擔憂小命難保的心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憐雪大是受用,眉飛色舞地笑道:“哈哈,那當然了。好,今天本師姐心情激動,不妨帶你遊歷遊歷一番滄海峰。”
段一林剛要推辭,憐雪早已喚簫直下,往樹木蒼翠的滄海峰落下去,速度急加,段一林神情緊張,不由地抓得更緊憐雪的腰了。
輕風呼呼,長髮飄飄,帶着淡淡的幽香撲打在自己的臉龐,闖進自己的嗅覺,看着那位美麗的女子,他不覺地有點癡,也許是呆了。
白雲,綠樹,自由自在,他心底竟有股永恆的感觸,想讓時間那一刻停留的期盼!
當段一林還在發呆的時候,憐雪一聲警惕道:“注意了。”
說話間,兩人駕着玉簫化成一股青光朝滄海峰的山谷穿去,閃避於高大的樹叢之間,驚險刺激,嚇得段一林大叫不止,而憐雪卻大呼痛快,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一時便飛出樹叢,迎面一個山谷,而山谷中出現一個水潭,潭水清澈碧綠,在樹木蒼翠間油然鑲在山間的一面鏡子。
憐雪興致大起,歡呼一聲,朝水潭疾飛而下,玉簫平水而飛,在水潭上盪出了陣陣漣漪,劃出了一條白嘩嘩的水路。水聲與五音玉簫發出的樂聲,以及憐雪的笑聲和段一林的呼聲,交織一曲不協調的音樂迴響在山谷裡。
忽然,潭水大動,譁一聲,水底噴出了一道高如十米的水柱。水柱沖天而起,四處散開,忽而奇來,頃刻把憐雪和段一林籠罩其間。
水柱帶有很大的衝擊力,使得憐雪駕馭的玉簫大是搖晃,一陣失靈,眼看就要掉到潭裡,段一林驚呼。憐雪臨危不亂,急忙用盡法力,偏過水柱,玉簫嗦一聲如箭朝岸邊射去,只可惜後繼無力,兩人雙雙跌到了水潭邊上的草叢裡。
驚魂未定,小水潭裡“嗷”一聲,水面上彷彿有什麼打了個響鼻,化成絲絲水汽朝四處散去,水霧迷漫,彷彿有妖物現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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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