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遠河高高立於夜空之上,居高臨下望着宋徵,眼中充滿了一種堅定。宋徵忽然感覺到,在黃遠河自己心中,他此時的行爲並不可笑,而是帶着一種必勝的信念。
他的陽神微微一動,沒有繼續去嘲笑黃遠河。
自始至終黃遠河都是一隻老狐狸。
他可以用一次次的計劃,不斷打擊削弱着太后和黃天立聖教。可是幾乎每一次,黃遠河都不會受到什麼真正的損傷。
到目前爲止,他對於黃遠河所造成的最大損失也只是無面社。
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黃遠河至少在這種爭鬥上,表現出了這樣的水準。
而這個時候,黃遠河難道不明白自己肯定不會接受這種條件嗎?而且這種條件太過可笑,連初入朝堂的青年官員,也不會謀劃這樣的危險計謀,變數實在太多了。
堂堂首輔,最後的計謀就是這個?
宋徵暗中冷笑,心中低喝一聲:“周聖!”
周聖立刻開始對目前的情況開始推衍,他有宋徵陽神的感知——但是這一次,周聖和宋徵遇到了當時太后所面臨的局面:前方一片迷霧。
太后選擇的是挺身而上,因爲鎮國強者的自信。
但是宋徵卻選擇謹慎:若是一件聖物、加上自己的陽神,尚且不能看不清前途,那麼這個方向的前途上,恐怕充滿了自己所不能應對的兇險。
他一擡手向後:“退!”
龍儀衛上下一愣,巔峰老祖們更是驚訝的而看着大人:大人竟然真的被黃遠河這種可笑的“威脅”逼退了?
這……不是大人的作風啊。
但是他們沒有人質疑這個命令,宋徵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刻後撤,宋徵退出數十里,背靠京師而立——這是他的底線了,誠如黃遠河所說,他是不能放棄洪武的子民的。
他不是聖人,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莽蟲食人卻不管。
天空中的黃遠河皺了皺眉頭,隱隱感覺到遠處有強大的鎮國正在破碎了虛空穿行而來。
宋徵身後的城頭上,有肖震、乾和太子、範鎮國、胡震國、四奴,以及一位老嫗出現——她是太崖雙趙的鎮國老祖宗。
六位鎮國級別的強者凌世而至。
紫竹林海當中,慧逸公的氣息蔓延而起,籠罩京師附近三千里!
城頭上,範鎮國擡手,有十九道巨大的劍光凌空落下,將映河山籠罩了起來,他傲然道:“一隻蚊子也別想飛出去。”
胡震國偏要跟他較真:“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是不是忘記了,莽蟲裡面可是有食人巨蚊的……”
範鎮國一個帶着劍意的眼神掃過來,胡震國哆嗦了一下:“算了,你是長輩,我不跟你爭執,不過你真的錯了。”
範鎮國肩膀有些發抖,快要忍不住大敵當前先來個窩裡鬥了。
他們在北疆的鎮國之戰,和華胥古國早有默契,雙方隨時可以撤離虛空戰場。
華胥古國失去了頓龍城這一道屏障,對洪武上下恨之入骨。但是他們更明白,他們現在需要鎮國強者重新築起一道新的“屏障”。
若是和洪武天朝死鬥,高興的是七殺妖皇,將來受難的是華胥古國。
所以宋徵抽調鎮國強者,雙方立刻把手,帶着仇恨各自歸國。
黃遠河望着宋徵,搖頭遺憾說道:“宋徵,你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他對身後的黑影說道:“先生,請吧。”
從未露出過真面容的黑影,第一次從他身後的黑暗中走出來。可是即便是站在一片的靈光之下,他也仍舊是一道黑影,沒有面龍、沒有四肢,只有一道黑影!
宋徵身後的城頭上,鎮國強者們一同皺起了眉頭,乾和太子忍不住和肖震交流:“這是什麼力量,爲何從未見識過?”
宋徵心裡咯噔一下,陽神從周圍的虛空中感受到了一陣陣冰冷刺骨的危險!一瞬間這種感覺,好像無數細長冰針刺入他的身體內!
這是極度危險的感覺,陽神級別的“未卜先知”終於在危險來臨的最緊要關頭髮揮了作用。
“鎮國全部出手,攔住他!”他已經顧不上虛禮了,大聲喝令的同時,自己飛撲而上,吼叫道:“這是拼命的時刻了!”
他也顧不上隱藏了,之前他已經在映河山附近,發現了黃遠河暗中還有佈置,這是也將自己的佈置發動起來。
映河山附近的大地下,有地脈翻滾,一座座特殊的陣樁從大地深處翻滾而起,石中荷站在城頭上,拼盡了全力全速催動。
這些陣樁高達三十丈,粗壯無比,銀白色的主體上,刻畫着密密麻麻的陣法線條。
摘星樓出品,等階極高。
陣樁一旦落下,瞬間就將黃遠河籠罩在虛空之門外的靈陣拆碎,然後翻轉過來,將破碎的靈陣接駁起來——現在籠罩住虛空之門的是宋徵大人的靈陣。
那些龐大的陣樁上,有特殊的靈光枷鎖落下,沉重巨大,將融入了虛空通道的那一道暗金長袍鎖住了。
暗金長袍詭異而強大,從虛空通道中嘶吼着衝出來,在七百丈巨大的靈光枷鎖下不斷衝擊掙扎,可是宋徵隔空把手用力一握!
陽神之力透過了巨大的陣樁傳遞過去,靈光枷鎖猛然收緊,七八丈大小驟然縮小到了三百丈,暗金長袍一聲淒厲的嘶吼,死死地被靈光枷鎖困住,甚至原本龐大的體型,也縮小到了百餘丈,再也沒有剛纔宛如漫天黑雲一般的氣勢。
它受傷嚴重,在靈光枷鎖之下唉聲呻吟。
但是宋徵卻一點也不樂觀,他飛速而來,卻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特殊的神通之中,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他已經全速飛遁,可是從京師城牆到映河山之間,不過數十里的距離,卻始終不曾拉近。
他眼看着身後的竟是離自己越來越遠,似乎已經在千里之外,但是前方的映河山以更加飛快的速度遠離他,瞬間彷彿已經在萬里之外!
鎮國強者們已經凌空升起,他們居高臨下,以他們的神通,哪怕是在萬里之外,也不過是出手一擊的事情。
但是當它們準備出手的時候,一個個疑惑卻浮上了心頭。
範鎮國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準確地判斷自己和黑影之間的距離。映河山就在那裡,虛空之門也就在那裡,他看得清楚,但是黑影的遠近他無法估算。他明明知道黑影要走進虛空之門,可卻就是無法準確的計算出這一擊的距離。
或許可以等待黑影進入虛空之門的那一剎那出手——可是他很快駭然發現,黑影要進入虛空之門,並不是簡單地空間意義上的“進入”!
胡震國的手一直按在自己的刀柄上,沒有人看到他帶着刀,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將這柄刀取出來的。
他有着破天一擊,相比之下侯三拳所謂的“滅世一刀”便如同孩童耍弄玩具木刀。
但是凝而不發的一刀氣勢不斷凝聚,在凝而不發的狀態下飛快的堆積拔高,很快達到了一個頂點,連胡震國也無法在這種巔峰狀態下維持太久。
可是他找不到自己的目標!
出刀不落空,而沒有目標的一刀必定落空。
他看到了黑影,卻覺得黑影並不“存在”。或許本來就沒有這一道黑影,只是大家的一個錯覺。
乾和太子雙手抱球,卻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他的感受又有不同,黑影似乎和這一片天地融爲一體,他甚至無法將黑影拉入虛空戰場。鎮國強者乃是世間修士的巔峰,但是沒有達到飛昇的層次,他們並不能真正的對抗天地。
而他在凝聚了鎮國的力量,準備出手的一瞬間,卻真實地捕捉到了一絲異象:黑影和天地融合了。
在他走向虛空之門,跨出第一步之後,他就徹底融入了這一片天地。
乾和太子兩手抱球之間,一片虛空中,有特殊的靈元在不斷地旋轉凝聚,很快便化作了一隻只有核桃大小的小小“星團”。
當中力量龐大,乾和太子同樣也不可能長時間把控。
他額頭上滲出了冷汗,這種對手,他從未見過,這種力量,他也從未見過。
他朗聲道:“慧逸公閣下,請出手!”
他只能求助。
但是紫竹林海之中,靈浪翻滾劇烈,京師附近三千里範圍內,不斷地掀起了一道道的巨浪,慧逸公接通天地,化作了一種龐大的意志,宛若神明一般降臨世間。
整個京師天地變色,包括所有的鎮國強者在內,都忍不住想要叩拜。
這是慧逸公閣下數千年來,第一次全力出手!
但是片刻之後,慧逸公凝重而憤怒的聲音響徹天地:“閣下、到底是誰?!”
宋徵想也不想,放棄了一切手段掉頭就跑。
他不是逃走,而是返回京師。一瞬間他出現在了大秦驛館外,闖將進去大聲道:“肖三山!”
驛館中的正堂已經徹底清空,數百道長長的玄色布條從樑上垂下,充滿了肅穆之氣。
肖三山跪在中央,對着一張長案舉香跪拜:“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