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徵心中計算着,此地距離同州已經只剩下五千裡左右的距離,以兩人的修爲,全速飛遁大約兩天就可以一個來回。
他很想回去看看——哪怕是不能進入皇臺堡的範圍,只要遠遠一望,可以用心靈感受大家的存在也是溫暖的。
可是幾經猶豫,他一聲長嘆:“走吧,回京。”
他很衝動,但是不敢。
他恐懼,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只有他這樣經歷過的才明白天火究竟多麼可怕。天火將自己的“勢力範圍”限定在皇臺堡,但是以宋徵對於天火的瞭解,恐怕它真正能夠掌控的範圍不僅是皇臺堡。
最直接的證明就是密旨,它可以將封爵者投放到洪武天朝任何一個地方,而封爵者仍舊無法逃脫。
若是他出現在同州境內,天火會不會一怒之下重新將他拘禁?他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他壓下了心中的衝動,決然的返身往京師去了。
……
虎狼營最近很熱鬧。
北山大營在秦史接掌之後,基本已經廢掉了。想要重新成軍,需要的不僅僅是大量修真物資的投入,還有最爲寶貴的——時間。
京師附近,幾隻重要的軍事力量,禁軍始終掌握在皇室手中,九門提督手下的九千“城營”負責整個京師的防禦,是首輔大人的麾下。
虎狼營就成了各方勢力爭相拉攏的對象。不管他們還有多少戰鬥力,總能壯個聲勢。
任長野進出大營,都有親衛營隨行,前呼後擁只是表面現象,事實上是因爲任長野越發感覺到了危機,要將自己最信任的力量帶在身邊保護安全。
周寇跟隨在他身邊,他一向沉沉默寡言,配合着臉上的傷疤,越發顯得陰森恐怖。哪怕是在強者如雲的親兵營中,也沒有人敢招惹他。
這一天,任長野先是去了大營以西九十里的一片荒山,和一位來自京師的古老勳貴世家的家主遊獵,回來之後他的神情變得凝重。
進入大營之後,他直奔自己的軍衙——哪怕是在大營中,他也缺乏安全感。
關上了軍衙厚重的包鐵大門,他忽然喊住了周寇:“小周,你來一下。”
其他的親兵安生羨慕,周寇只是一臉淡然,身着仙甲,跟着任長野走進了後堂。任長野的一名心腹軍師已經在等候着,看到任長野身後跟着的周寇,軍師明顯有些意外:“將軍,選他?”
任長野點點頭,指着椅子對周寇道:“先坐。”
而後,他對軍師道:“小周雖然跟隨本將軍時間不是最長的,但是爲人沉穩可靠,值得託付重任。”
軍師遲疑的點了點頭:“尊將軍之命。”
周寇仍舊閉口不言,沒有毛躁的主動詢問。任長野看在眼中,暗自點頭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人。
“小周,”任長野道:“你可知道本將軍怕是命不久矣。”
周寇看看他,又看看軍師。軍師並不解釋,似有考校之意。
周寇道:“可是因爲馬牧野?京師權貴最近和將軍走動十分頻繁,應當是想要取得將軍的支持。將軍可以待價而沽,但若是遲遲沒有選擇,那些人怕是等不得,要換一位逐鹿將軍了。”
任長野滿意點頭,看向軍師:“本將軍眼光如何?”
軍師心悅誠服:“將軍法眼如炬。這任務單有忠心也是不成的,需要睿智並且能看清朝堂形勢。”
他對馬牧野行了一禮,然後對周寇道:“太后和首輔的人都來過了,許給將軍諸般好處,但是京師三大勢力中,指揮使大人那邊始終沒有動靜。”
周寇眼神平靜,心中卻有波瀾揚起:書生已經是京師三大勢力之一了啊,想當年大家一同巡邊,他最喜歡的就是爬上七首妖龍最高的那一隻魔角,遙望神燼山,模仿着北征大帝一劍掃平七殺部……
他似乎距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了呢。
“你剛纔說的不錯,將軍要待價而沽,實際上也是我虎狼營需要待價而沽。朝廷將有大變,一個不好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將軍需要一個人,主動去和宋大人接觸一下,問一問宋大人的價錢。”
軍士說完,任長野才道:“老夫準備把這個重任交給你。”
周寇想了想,起身來跪倒在地,重重叩首:“寇、萬死不辭!”
任長野滿意點頭:“小周,你可知道這次任務的分量?”
“明白。”周寇言簡意賅:“虎狼營三十萬同袍,將軍的身家性命——重若萬鈞!將軍能以此重任託付,乃是以國士待我,寇必以國士相報。”
任長野點頭:“老夫沒有看錯人。”
周寇起身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若是平日,寇必不多嘴。但此次寇需要問清楚,將軍爲何看好宋徵?京師三大勢力,人人相傳龍儀衛乃是最弱一支,始終在苦苦掙扎,隨時有傾覆之危。”
任長野和師爺相視一眼,嘿嘿笑道:“那些鼠目寸光之輩,只看得到鎮國強者。他們都以爲太后乃是最強,可是別忘了,太后鎮壓了乾和太子、鎮壓了肖震。這兩位都是鎮國強者,一旦他們脫困,太后首當其中會被消滅。”
任長野對自己的眼光很是自得:“所謂烈火烹油,太后現在便是這種狀態,一個不好黃天立聖教數萬年的積累都要賠進去。”
“至於首輔大人,他雖然已經成就了文修鎮國,可是他是朝廷老臣,一步棋前看三步、後看三步,往往猶豫不定少了決斷。
看起來老謀深算,卻難成大事。”
“而宋大人乃是三人之中最爲銳意之人。實力雖然有所欠缺,可是潛力巨大。
龍儀衛本就有兩位鎮國強者,儘管這兩位遠遠離去,似乎並不打算繼續支持龍儀衛,但老夫是不信他們真的就此撒手不管。
何況肖震一旦脫困,龍儀衛便有三位鎮國。宋大人本身堪稱鎮國之下無敵,這等潛力比黃天立聖教還要雄厚,更是遠遠勝過了黃遠河。”
他又嘿嘿一笑:“還有一點,宋大人手下鬥獸修騎幾乎無敵,咱們要是投靠了別家,恐怕就要跟他的鬥獸修騎對上,必死無疑啊。”
周寇點了點頭:“寇明白將軍的心意了,這就去了。”
他一拱手,轉身離開了大營。
他走後,軍師問道:“將軍覺得他有幾成可能完成這個任務?”
任長野嘿嘿一笑:“本將軍也不知道,但至少讓宋徵感受到我們的善意。”他慵懶的靠在交椅中伸了個懶腰:“勞心勞神啊,這三家,本將軍誰也不想支持,最好一直這麼談判下去,等到他們分出了勝負,也就沒咱們什麼事兒了。”
軍師眼神一閃,卻也並未多言。
……
周寇站在虎狼營的大門口,他有任長野賜下的令牌,在大營中通行無阻。
他面目冷肅,心中卻有一種天地大悲愴的感覺:難道真的是天命?!躲也躲不開?還是說天火早有預料,所以密旨上似乎並無“逼迫”——只等着命運將自己送到書生面前?
他出營之後一路狂奔,六十里之後闖入一座空曠的山谷,仰天一聲咆哮!
……
宋徵不在的時候,現在都是替身坐鎮衙門。好在他這一次出去的時間不長,很快就回來了。
但是這幾天他總是有些心神不寧,可是天機感應和未卜先知卻都沒有任何反應。他稍作思索就明白,恐怕是有什麼力量“矇蔽天機”了。
“針對我的?”他心中一陣疑惑,表面上一切如常,暗中卻多加了小心。
這一日,窗外有黑影落下,低聲稟報道:“大人,盟約達成。”
宋徵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不必再多說什麼他已經心中有數。黑影隨即消失不見。他和首輔大人之前達成默契,七日後大計劃發動。
而後,他起身來從密道去了摘星樓。
林震古一羣老怪物還在埋頭苦幹,甚至沒有人有功夫搭理指揮使大人,他接連吃了閉門羹,只好苦笑着來到了星老的柴門前。
還未敲門,星老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大人請進。”
他將修雲起留在了外面,獨自走了進去——這是星老的規矩,除非是鎮國,否則一切隨從都留在院外。
星老正在烹茶,爲他準備了一杯:“大人嘗一嘗,七種靈藥炮製,最能靜心凝神。”
宋徵喝了一口,淡淡道:“星老已經感知到了?”
星老一笑:“大人人是靜的心卻是亂的,可是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情,需要老朽的建議?”
宋徵輕輕搖頭:“並非難以決斷,而是已經決斷,卻不知前途如何。壓上了整個龍儀衛,一旦失敗萬劫不復,所以難免心中忐忑。”
星老停下了手裡的事情,看着他問道:“你必須這樣做嗎?”
宋徵嘆息:“現在是最好的時機,我們還能拉到黃遠河幫手。過了這段時間,變數增多,恐怕再難找到這樣的好機會了。”
星老沉吟片刻,道:“那就放手去做,不必患得患失。”
宋徵苦笑:“道理誰都懂,能做到的有幾人?”
星老看着他,不在勸說,只是一擡手:“喝茶吧。”
身體養的差不多了,休息兩天,下週爭取把欠賬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