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當中,太后孤傲的立於正殿之巔飛翹的屋檐上,一身鳳冠霞帔,就好像真正的聖獸鳳凰一般。
她望着那一束昇天金光,心中也是驚疑不定。
黃天立聖教的根腳遠超世人想象,她身爲聖後,知道很多可怕的秘密。這許多年來,爲何無人飛昇?原因她是知道的。
可是現在,這樣一道異象似乎是一種昭示:難道宋徵那小賊,是這世間重啓飛昇之路的關鍵?
身爲修士,沒有人能夠在飛昇這個誘惑面前保持心止如水,太后也不行。
在這一瞬間,她甚至有放棄一切計劃,努力培養宋徵的念頭。但是很快,她就冷笑了:“飛昇不過是個騙局罷了。
飛昇之前,你是世間之巔。飛昇之後不過是一員小卒供人驅使。飛昇過程更是要經歷天劫,九死一生,何苦來哉?”
她一聲冷笑,下了大殿,融入整個皇城當中,感覺到權勢在手的那種掌控,滿意的笑了——這纔是本宮想要的。
……
黃遠河內心掙扎着。
他雖然是這世間麪皮最厚的文修,但畢竟也是文修。太后看出來的東西他也能看出來。宋徵很可能是世間重開飛昇之門的關鍵,他乃是文修鎮國,再進兩步便可觸及到飛昇的門檻。
這對於他來說,有着巨大的誘惑。
可是放棄現在一切,只爲了去搏那虛無縹緲的一線希望?首輔大人逐漸冷靜下來,苦惱一嘆,該怎樣還是怎樣,而接下來更要防備宋徵用這異象來做文章,招攬人手。
他心中做着計劃,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上升入天的金光,心下輕嘆。
……
慧逸公還在推演之中,卻也忍不住轉頭去看了一眼那一束金光。
恍惚之間,他的推演遲滯了片刻——並非他心神失守,而是因爲這個異象在慧逸公眼中看來更加重要,需要作爲推演的一個因素考慮進去。
他輕輕搖頭,之前的一切推演白費了,得從頭開始。
“這小子。”他似誇讚、似抱怨的一句。
……
商雲光一直憂心忡忡,但是看到這異象的那一剎那,他在府中大笑數聲,開懷無比。
他是宋徵在朝堂上的力量,有了這一道異象,他爲宋徵“鼓吹”起來就會言之有物。飛昇的希望,對於這世間絕大部分修士來說,都是最爲終極的追求。
太后那種的畢竟是極少數。
他之前擔心宋徵因爲閉關,來不及應對太后的計謀,現在看來,這異象便是一道大殺器,足以抵擋可怕的陰謀。
異象還未消失,他已經悄然出了門去,暗中開始執行一個他早就做好的大膽計劃。
……
“昇天之路”這個叫法最終還是流傳出去了,並且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在京師上層飛快傳揚。
太學祭酒戰戰兢兢,越老越怕死,生怕受了連累,可是查來查去,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泄露出去的。
這幾天茅正道和烈北濤在攬月樓吃酒的時候,已經聽到好幾次,隔壁的人感慨萬千:“昇天之路啊!這可是大祭酒親口說的。”
“他說與不說又有多大區別?整個京師都親眼所見,那一束金光直通蒼穹之上,升騰之意分外明顯,我當時便有感覺,似乎是……重新打開了世間莫不是通往上天的道路,只是一時間沒有往飛昇上想。”
“莫不是一種昭示?”
“什麼昭示?”
“雞犬升天?”
附驥了宋大人,將來他飛昇了,也能攜帶幾位“仙僕”。
這不是沒有先例的,古老的傳說中,雞犬升天的例子極多。
因爲異象太過驚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一道“昇天之路”上,反倒是讓大家忽略了宋大人已經是玄通境後期的事情了。
宋徵進入京師纔多長時間?又有提升。只有黃遠河暗中吃驚:在這麼下去,恐怕不出一年,他就會成爲巔峰老尊!
他在玄通境初期的時候,已經能夠殺敗東郭陽和申屠鬼才,真的成了巔峰老祖,只怕除了鎮國,再也無人能夠壓制他。
對於他來說,將會是極爲困難的局面。他不能出手,那時候宋徵豈不是實際意義上的京師無敵手?
他心中陰沉起來,當機立斷對身後的黑影吩咐道:“之前的談判加速,只要宋徵答應以老夫爲主他爲輔,就可以和他聯手。其他的條件都可以放寬。”
“是。”黑暗中,有人領命而去。
……
宋徵出關了,可是石中荷卻不見了蹤影。
之前爲了表現的“一切如常”,石中荷一直跟在宋徵的替身身邊,現在他出關了,石中荷終於撒歡而去,不知道跟姦夫寒九江浪到哪裡去了。
柳成菲帶着兩位花魁隨行伺候,柳成菲現在看向宋大人的目光已經滿是了崇拜:本大小姐看上的男人果然不凡!二十歲的玄通境後期,放眼整個靈河東岸,誰能爭雄?!
於是最近越發低眉順眼,將大小姐的性子盡數收斂,乖巧了起來。
兩位花魁也是小心伺候,心中有着奢望:若是柳大小姐成了指揮使夫人,她們至少也是個填房。
宋大人的權勢且不必多說,現在看來鎮國有望,鎮國強者的枕邊人——這名號聽了就讓天下女子渾身燥熱。
修雲起始終一身冰冷的跟在宋徵身後,忠實的履行着衛隊頭子的職責。他是不瞭解這些女孩子的心思,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對柳成菲說:可惜這男人沒看上你。
也會對兩位花魁說:可惜柳大小姐最多也就是個填房。
宋徵最近小日子的確很滋潤,因爲柳成菲做得一手好丹食,比不得苗韻兒,但是在洪武天朝也是出類拔萃。
他將黑豆喚了來:“有件差事交給你去辦。”
黑豆性情向來跳脫,猴子一般的清閒不住,在京師這些日子,早已經感覺渾身黑毛都長了三寸。
“大人請吩咐。”
宋徵看了他一眼:“很危險。”
黑豆眨眨眼:“可能會送了小命?”宋徵點點頭:“很大可能。”
黑豆想了想,嘆了口氣道:“還是我去吧。其他的弟兄們都有各自的用處,石頭那傻丫頭又有了人家,總不能讓他去。
我去。”
宋徵點了點頭:“將此物,送去西河郡,交給兩位鎮國。”
他取出一包茶葉,正是當初慧逸公的童子給他的那一包紫竹靈茶。
黑豆收好了,跪下去給宋徵磕了三個響頭:“大人我去了。”他飛快而去,在外面換取了公文,一路往西河郡而去。
修雲起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宋徵也沉默了半晌,搖頭道:“是福是禍我也看不透,天機難測啊……”
他有“天機感應”只能,卻只限於自身,想要看透別人的“機緣”力所不能也。
他只告訴黑豆此行有大凶險,因爲毫無疑問太后和黃遠河都會有神念暗中監視兩位鎮國。黑豆必定會遭遇兩方力量的截殺。
但是同樣這一次的任務也藏着大機緣。
他不信兩位鎮國當真對龍儀衛的事情不聞不問。範鎮國雖然冷靜,卻並非冷血之人。心中對於肖震、對於龍儀衛必定還有幾分香火之情。
胡震國更是性情中人,平生恣意放縱,他的鎮國之道便是“快意平生”,對龍儀衛撒手不管,想必是因爲自己還不夠資格,而不是他對龍儀衛當真毫無掛念。
黑豆去了,若是能夠入兩位鎮國的法眼,前途不可限量。
宋徵本想借着這一次的提升,對於天條的掌握,嘗試着推演出黑豆此行的前景,然而多次嘗試卻連連失敗,只看到一片迷茫,如海上大霧。
修雲起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看他小子的造化了。”
宋徵沒有再說什麼,低頭開始批閱公文。等他休息的時候伸了個懶腰,修雲起終於開口問道:“你……何時可成陽神?”
宋徵微微一笑:“我還以爲你真能忍住不問呢。”
巔峰老祖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宋徵正了正神色,道:“從北方戰場至今,先生有什麼感想?”
修雲起默然片刻,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不知路在何方……”
宋徵卻深有感觸:“大道禁絕,飛昇無門,我輩修士路在何方?”
“人妖殊途,仇恨深重,天下靈妖永世龜縮?”
修雲起補充:“我心彷徨,不見榮光,不知老夫的鎮國之路是否已經斷絕……”
宋徵一皺眉頭,這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了。身邊衆多的巔峰老祖中,他最看好未來有希望問鼎鎮國之位的反倒是修雲起。
修雲起前半生拘於秘境之中,遇上自己之後,人生大變成了階下囚,可謂大起大落經歷豐富。
而後他在北方戰場磨練,以一敵百,戰力驚人戰功彪炳。按說在這一階段,無論是心性還是對於大道的累積都已經足夠了。
他遊歷天下開闊眼界,而後進入京師,靠近龍庭,以養自身。
宋徵本以爲有這樣的精彩一生,他早已經看清了自己的鎮國之路在何方,卻沒想到修雲起竟然時至今日一無所獲。
所以修雲起表面鎮定心中惶惶,宋徵完全可以理解。
他暗歎一聲道:“這便是大道啊!”
沉重而無解。
每一次請假都是到了最後的時刻,其實有的兄弟應該能猜出出來,是因爲我一直還想着若是好轉了呢,若是事情提前辦完了呢,能寫一點還是想寫的,實在不行了,到最後只好請假……